「我走羅。」她一副瀟灑模樣,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眼睜睜看著她走出去,恨生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經過昨晚的事情後,他以為她會因為害怕而遠遠的逃開,但她卻……
該死,他被她吃定了嗎?
不甘心如此,他大步地走到門口,對著她大叫:「我說真的,別再來了!」
她轉過頭,咧嘴一笑,兀自扮了個可愛的鬼臉。「笨石頭。」
目送著她那纖瘦婀娜的身影沒入林中,他的唇角竟不自覺的微微上揚。
這是個極細微的變化,他甚至不曾察覺。
☆☆☆☆☆☆☆☆☆☆ ☆☆☆☆☆☆☆☆☆☆
起了個大早,念兒便往山下的庵堂跑。
「柔姑姑!」遠遠看見葉柔,她便叫喚著她那花容月貌,猶如謫仙般的柔姑姑。
看見念兒,葉柔的表情有點驚訝。
她精神很好,看起來既無憂又無慮,而葉柔認為,現在的她不該是這樣的,因為……
「念兒,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是想念柔姑姑的風。」她的嘴甜,逗得葉柔笑了。
葉柔把她的手捏在手心裡,語帶試探地問:「你看起來很好……」
「還不壞,不過……」她斜睇了葉柔一記,「也沒柔姑姑想的那麼好。」
葉柔一怔,眼底有著極複雜難懂的情緒。「你……出了什麼事嗎?」
「我……」看著眼前的柔姑姑,念兒不由得想起恨生。
柔姑姑與她家如此親密,為何她的獨子卻被她爹囚禁二十五年,且柔姑姑又無法與他相認?
「念兒,有事就告訴柔姑姑。」
「其實……」即使她已確定柔姑姑就是恨生的親娘,但既然他們母子無法相認,其中就必有隱情,她也不好開門見山的問。
「柔姑姑,」她打算來個旁敲側擊,「您也知道我爹那個人一絲不苟,食古不化,我有心事是不能跟他說的。」
葉柔微怔,「聽你這麼說,你的心事一定很神秘……」
「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決定賭一把大的。「我有鍾意的對象了。」
葉柔一震,表情既驚愕又懷疑。
她應該替念兒高興的,但她沒有,她的表情怪異得教人生疑,但念兒並沒有發現。
「是……是哪家的公子?」葉柔錯愕地問。
念兒搖搖頭,「他的身世是個謎……」
「咦?」葉柔心頭一震,某一根敏感的神經隱隱抽顫著。「他是……」
「他是被爹囚禁在後山禁地的人。」她說。
葉柔陡地一震,「你喜歡他?」
「柔姑姑也知道他的事?」念兒覷著她,「您知道他為什麼被爹囚禁嗎?」
「我不知道。」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念兒當然不相信她這番話,不過她柔姑姑能忍耐二十五年不認自己的親生骨肉,就一定能保守秘密。
看來,她是很難從柔姑姑口中問到什麼的。
「柔姑姑……」
「你去了幾趟?」她打斷了念兒。
「算不清了……」她誠實地回答。
「算不清?」葉柔沉吟著,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念兒,」須尖,葉柔神情凝肅地睇著她,「他……他對你做過了什麼嗎?」
「ㄟ?」她一怔,倏地羞紅了臉。
她不知道柔姑姑為何這麼問,難道說柔姑姑認為恨生會對她做什麼嗎?
見她面紅耳赤,葉柔眼中閃動異采。「他做了?」
「不,」她搖搖頭,「他什麼都沒做……」
葉柔眉心一擰,像是難以置信似的,「他什麼都沒做?他……」
打從八年前請鄒樂為念兒作畫,她就在計畫著「那件事」;因為唯有把師哥疼愛的小女兒毀了,才能弭平她無法與兒子相認之恨。
她冒師哥之名將那幅畫送進禁地給恨生,並以書信明示他可以佔有畫中女子,雖然一開始也曾為了報復師哥而犧牲念兒的事,感到既內疚又掙扎,但……她還是做了。
那晚藉由花點兒將念兒引進禁地之後,她的情緒就一直處在期待與不安之中。
她也疼念兒,她其實並不想傷害她……
如今知道恨生並沒有佔有念兒,她難免因計畫徹底失敗而感到些許失望,但……也有慶幸。
也許這是上天的安排,老天不讓她傷害無辜的念兒。
見她發怔,念兒疑惑地望著她,「柔姑姑認為他會對念兒做什麼壞事嗎?」
葉柔怔了一下,有點心虛慌張,「不,不是的……」
「柔姑姑信不過他?」念兒刻意地壓低聲音,「他可是柔姑姑的親生兒子……」
葉柔陡然一震,「念兒?」
「念兒聽到了娘跟王媽的談話,我都知道了……」
「念兒,你沒告訴恨生吧?」
她搖搖頭。
「千萬別說,知道嗎?」
「嗯。」她點頭,「我答應柔姑姑,不過柔姑姑可不可以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
「還不是時候。」葉柔斷然拒絕。
「那什麼時候才是時候?」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葉柔的臉上有一抹痛楚,她幽幽的望著念兒,歉疚又心虛地道:「希望到時候,你能原諒柔姑姑……」
念兒一怔,狐疑地看著她,「原諒柔姑姑?」
「行了,什麼都別問,你……」葉柔凝視著她,沉沉一歎,「你還是別再去了,知道嗎?」
念兒沒有答應她,只是抿著唇不說話。
這一切都好奇怪、好詭異。柔姑姑對於她去後山禁地的事,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為什麼呢?
她不懂武功,能闖進禁地不該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嗎?柔姑姑為何沒問她是如何辦到的?
還有,柔姑姑為何急著想知道恨生是否對她做了什麼?恨生足她的親骨肉,怎麼她卻懷疑他?
看來,這個秘密還是有許多枝節有待查明——
第四章
聽不進所有人的耳提面命,也顧不了恨生的字字威脅,她的心只任性的嚮往著有他的地方。
她爹不在莊裡的這些時日,她幾乎是天天往後山跑,有時連晚上都不回莊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大膽,尤其是在經過了那件事以後。
尋常女人遇到這種事,若能逃過一劫的話,肯定是不會再往坑裡頭跳的,唯獨她……
她如此又這般勇敢的理由有三。一,她要追查出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二,她要對恨生好,好到他以後見了她爹,也沒有憎恨怨懟。三,很簡單,因為她喜歡他,喜歡到想整天黏在他身邊。
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不知羞恥」,但喜歡一個人,不都是如此的嗎?
支著下巴,她怔怔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他。
最近他對她的態度有些許的轉變,雖然不是很熱絡,但比起之前的冷漠以對,那真是令人安慰多了。
「ㄟ,」她懶懶地出聲,「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覷了她一眼,懶得開口或點頭。
依她的一貫作風,不管他准問不准問,她還是會問。
「你跟莊主的恩怨會不會『罪及九族』啊?」
他哼地一笑,「不會算你一份的。」
「那如果是莊主的親人呢?」她語帶試探地問,「例如夫人、公子或是小姐……」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心虛。
「你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丫鬟,怕什麼?」
「我跟夫人小姐都熟嘛。」她訥訥地垂下臉,生怕他看見她眼底的不安心虛。「我替他們擔心啊。」
他沉默了,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須臾,他神情嚴肅地道:「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噢……」她一臉悶悶地。
他親爹若真是魔頭,那麼她爹跟他爹肯定有著一段難解的恩怨情仇。
他爹已銷聲匿跡,自武林中消失,弄不好,他爹可能已經死了,而她爹或許還「涉嫌」殺了他的魔頭父親呢!
假如不幸真是如此,那她爹不就成了恨生的殺父仇人?唉,慘兮。
「你怎麼了?」看她神不守舍,他疑惑地盯著她,「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她一怔,「怎麼?你還懷疑我是莊主派來的?」她噘起小嘴,不悅地咕噥著,「他是煩了點、囉嗦了點,但絕不是會使詭計、耍陰招的人。」
她爹把他囚禁二十幾年是有些不人道啦,不過她爹或許也有苦衷吧?
她相信她爹不是那種會使什麼不入流把戲的人。
「你可真維護他。」他哼笑一記,「也難怪,他可是你的衣食父母。」
「隨你怎麼說。」她皺皺鼻子,不以為意地道,「反正我來是因為我想來,跟誰都沒關係。」
「你想來?」他瞅著她,「你當真不怕我又……」
「怕就不來了。」她打斷了他,撇唇一笑。
「你不怕……」他濃眉一蹙,喃喃自語,「我可怕極了。」
「啊?」她眨眨眼睛,疑惑地問:「你說什麼?」
他挑挑眉,「我什麼都沒說。」
☆☆☆☆☆☆☆☆☆☆ ☆☆☆☆☆☆☆☆☆☆
她父親終於回來了,而她每天往後山跑的快樂日子也終告結束。
但最悲慘的還在後頭——
「提親?」念兒一聽,差點兒沒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