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得沒錯吧?」她有幾分得意的睇著他。
看見她那副得意樣,他濃眉一叫,「你……」
「你先別生氣。」她打斷了他,一臉笑咪咪的,「我在莊裡可是人見人愛,跟我做朋友,包你開心快樂。」
人見人愛?她恐怕不知道,自己只是一隻被黑迎刃送入虎口的羔羊吧?
見他盯著自己發怔,念兒眨眨眼睛,也注視著他。
其實他也沒多可怕,雖然是冷漠了些、兇惡了些,但碰上她,他好像也沒轍……
「對了,你可以告訴我一件事嗎?」她好奇地望著他。
他睨了她一眼,「又想問什麼?」
「你為什麼被關在這裡?」
「關你啥事?」他沒好氣地瞪了她一記,把頭一偏。
「我好奇。」她誠實地回道。
「那是你的事。」
看他那跩得二五八萬的樣子,金枝玉葉的她也忍不住動了氣。
要不是「有求於他」,她才不受他的氣呢。
「算羅。」她霍地站起,「你不說,我下次再來。」說罷,她轉身走了出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心底有一種他不願承認及面對的失落。
二十多年了,他從沒想過除了黑迎刃跟王夫子,他的生命裡還會蹦出個「念兒」。
他本以為她只會因她所謂的「誤闖」而出現一次,卻沒料到她會再來第二次,而且還要「再來」。
她難道不知道她每次出現,都像在「自投羅網」嗎?
黑迎刃說他是個帶著罪惡出生的邪惡之子,這樣的他不是很可怕、很嚇人嗎?既然如此,那丫頭為什麼不怕?
怔望著桌上那包杏仁糕,他不自覺地幽幽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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覷了個沒人的時候,念兒偷偷地溜進王媽的房裡。
「王媽?王媽?」為防萬一,她假意喚了幾聲,「王媽?」
確定王媽不在,她開始翻箱倒櫃,找尋王老爹留下的手札。
既然王老爹曾到後山與恨生相處,一定會在手札上留下一些蛛絲馬跡。她絕對要查出恨生的來歷,以及他被囚禁的原因。
不一會兒,她發現一隻裝滿書本及冊子的木箱。掀開一看,竟只是王媽的食譜及藥膳冊子。
「到底藏在哪兒?」她失望的咕噥著。沒想到王媽平時有些糊里糊塗的,藏起東西卻一點都不含糊。
突然,走廊上傳來她娘親跟王媽的聲音。一時情急,她往床底下鑽——
門一推開,她就聽見王媽的歎息。
「唉,每回見著柔姑娘,我就想起恨生那孩子……」
「王媽!」駱婉急忙制止她,並慌張地關上房門,「小心讓人聽見。」
王媽自知大意,表情有點抱歉。
「我知道不該提,不過恨生可是我帶了五年才到後山去的,這二十年來,我總是惦著他。」
「王媽,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恨生是咱們莊裡的一大禁忌,誰都不准提的。」
「夫人,我知道……」王媽又是一歎,「只是看見柔姑娘那種鬱鬱寡歡的模樣,我就忍不住可憐他們母子倆無法相認……」
駱婉長聲一歎,「都怪造化弄人,誰教恨生是那魔頭的骨肉呢!」
「夫人,你是見過恨生的,那麼可愛體貼的孩子怎會有什麼魔性?」王媽語帶哽咽地說,「雖然他身上流的是那魔頭的血,但只要好好教養他,他應該會是個好孩子的,這麼困著他,再正常的人也會變得乖戾……」
「王媽!」駱婉拍撫著她的肩,安慰道:「迎刃有他的考量,你心裡可別怪他,再說……二十五年之約就快到了,你就別難過了,好嗎?」
「嗯。」王媽點點頭,抬手拭去眼淚。
「念兒前幾天忽然問起禁地的事,還說那裡是不是藏了什麼呢。」駱婉說。
「啊?」王媽一怔,「她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
「我也這樣想,不過她不懂武功,更不懂得五行八卦之術,不可能進得了楓樹林……」駱婉微微蹙眉,「我想她應只是一時好奇,如果她向你問起什麼,切記別漏了口風……」
「是。」王媽忠謹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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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儘管老爹的手札沒找著,卻讓她意外的發現了恨生的身世之謎。
原來在山下帶髮修行,長伴青燈的柔姑姑,就是恨生的娘親。
柔姑姑是她爹的同門師妹,年紀輕輕就進了尼姑庵;她常跟她娘親到庵裡用齋,卻從來沒想到,柔姑姑跟後山的秘密,有著如此的關連。
不過,她娘親跟王媽口中所說的魔頭,又是何方神聖呢?
恨生長得一點都不像柔姑姑,那他肯定是像那個魔頭羅?
如果魔頭真是長那樣,還真是迷倒眾生呢!
只是,身為武林正道的柔姑姑怎會跟魔頭在一起,甚至懷了孩子?恨生說他姓葉,現在看來並不盡然。
魔頭姓誰名誰?如今又身在何處?
這件事真是越來越複雜了,她該把這件事告訴恨生嗎?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心裡又怎麼想?
「唉……」她往床上一癱,驀地湧起一股無力感。
仔細想想,她還是先別將實情告訴他,他心裡滿是仇恨,她不必在此時雪上加霜。
當前她該做的,就是全力消弭他心頭的仇恨怨憎,她要代替父親補償他,她要將他失去的,一樣一樣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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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生,恨生……」沿著草叢小徑朝山澗奔去,念兒嘴裡大呼小叫著。
遠遠地,恨生就聽見她那銀鈐似的聲音,不消說,她真的又來了。
「你果然在這裡。」她從草叢裡衝出來,一眼就看見泡在水裡的他。「瞧,我又帶糕點來了。」舉起手中那包桂花糕,她笑得燦爛。
望著她,他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歡喜,但出了口的仍是冷漠。「不是叫你別來了嗎?」
「是啊,不過我的腳拗得很,完全不聽我的苦苦勸告耶。」她一臉耍賴的笑著。
他別過頭不看她,費心培養著「不為所動」的情緒。
他走上來,抓起一旁的衣服披上。
「恨生……」念兒挨上來,一臉討好地喚道。
「別叫得那麼親熱,我們不熟。」他實在無法習慣她的叫法,黑迎刃向來都連名帶姓的叫他,「我叫葉恨生。」
她嘟嚷著,「你怎麼知道你一定姓葉?」
「什麼意思?」他神情丕變,警覺地瞪著她,「我不姓葉,姓什麼?」
「我……」
「快說!」他攫住她的胳臂,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提起,「你知道些什麼?」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她驚慌地道,「是你說自己無父無母的,既然無父無母,又怎能肯定姓葉?你可以姓王、姓林、姓呆,或者……」
「有人姓呆?」他眉心一擰。
這丫頭片子根本是在跟他抬槓,誰姓呆?
「好像沒有……」她眨眨無辜的眼睛,「你嚇壞我了……」
他一怔,倏地鬆開了手。
他想自己是多疑了。她只是個丫頭,不可能知道什麼……
「你不可能知道……」他喃喃自語地在石頭上坐下,又是不理不睬。
念兒看著他,慶幸自己剛才沒讓他掐死。
睇著他,她有點出神。他那裹在濕衣下的精實體魄,冷峻的側臉,突出的喉結,還有那深邃憂鬱的黑眸……唉,他實在是太迷人了。
她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家,不應如此大膽的盯著男人看,但是……美好的事物總是吸引人的目光。
感覺到她專注的目光,他斜瞥了她一記,發現她正肆無忌憚的盯著他瞧。
「看什麼?」
「看你啊。」她誠實又天真地回道,「我喜歡看你。」
「你害不害臊?」
「呵,」她撇唇一笑,促狹地,「是誰頭一次見面就叫人脫衣裳的?」
「那是因為……」該死的丫頭,她根本不知道黑迎刃要將她送給他。
想起他其實隨時可以要了她,他的胸口就一陣激動。
王夫子曾告訴他所謂男人跟女人的事,他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即使心裡沒有任何遐想,身體還是會有反應及衝動。
將她描繪得栩栩如生的那幅圖,曾讓他心思浮動,而她的出現,更考驗著他的自制。
雖然他可以要了她,但他並不想那麼做。
「怎麼了?恨生……」見他發怔,她扯了扯他的胳膊。
「別碰我!」他神情兇惡,彷彿遭到電擊似的甩開她的手。
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
他恨恨地瞪著她,卻……心如擂鼓。
對於這種突然湧至的情緒,他一時間無法排解,不知所措。
他霍地站起,一陣風似的走進草叢。
「恨生,等等。」她追上前去,不斷叫喊他的名字。
他的心跳越來越快,身體就像要燒起來似的灼熱。
他一直都憎惡自己的名字,這個名字總讓他不得不認為自己真是帶罪而生。
可是當她叫他恨生時,他一點都不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