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的臉色當下變得很難看,為人在福中,卻一點都不珍惜的他,深感不平外,更想自他身上奪走他所擁有的。
阿爾泰一臉的無所謂,「是不是女媧、是神子還是人子,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既不恨地藏也不恨中土,百年前那些你們緊捉著不放的往事,也與我完全無關。」
「你圖的是什麼?」
他咧嘴一笑,「不無聊。」
女媧的天賦與武功,在他生來時,就順路帶上了人人求之不得的權勢與地位,以往他在九原國當偽太子時,也都曾擁有過。在這世上,他曾經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他卻也比任何人都感到空虛,因對他來說,要得到什麼,都太過容易,他甚至不需像別人耗盡了一生心血般的努力。
然而這樣簡單的人生與漫無目的,也實在是……無聊透頂,沒有希望、沒有渴望,他就連個追求的方向也沒有,就像完全被排除在這座人間外,只能孤零零地體會著得到了太多後,卻什麼都不能擁有的人生。
但在他見著了浩瀚之後,頭一回,他打心底期望日子能夠過得慢一點,因為以往那些只是純粹消耗生命的日子,都突然有了意義,也值得他慢吞吞地一天過完等待下一天。
「在我身上,你看見了什麼?」他頗為好心地問,不希望臨淵與雨師一般死得不明不白。
「你是轉世後的女媧。」臨淵覺得他很多此一問。
「瞧,這就是陛下和你的不同之處了。」也知道他會這麼回答,阿爾泰就等著向他搖首,「他看見的不是女媧,而是阿爾泰,是我。他不在乎我的前世與今生、我出自何處,他也不會想利用我,或藉機在我身上撈什麼好處,他更不曾要求我為他做何事,他只是看見了我,並肯定了我的存在。」
「就只這樣?」聽著他那再簡單不過的理由,臨淵頓時覺得再愚蠢不過。
「此外,他還讓我相信了一件事。」阿爾泰搔搔發,想了一會後才勉強讓他這顆近來過於忙碌的腦袋憶起,當初那個最是單純的原因。
「何事?」
「我只要為自己好好活著就夠了。」女媧的心願,也只是如此而已。
臨淵的面色變得鐵青,「他不是神。」為什麼?一屆凡夫,憑什麼能獲得四域將軍與轉世神人的效忠?他不懂,難道就只因為浩瀚懂得花言巧語?
「的確,他只是浩瀚,但那又如何?」阿爾泰再同意不過,在覺得已說得差不多後,他抬起一指勾了勾,「好了,說得夠多了,把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臨淵保護性地忙掩住胸坎。
阿爾泰重新提起長槍,「少同我裝蒜,就那個可令你辛苦去了海道一趟,又大費周章挖了老半天的玩意。」眼下在帝國,大概只有三人知道那玩意的用處,別人或許不懂,但他可清楚這東西的威力了。
「這也是浩瀚要你做的?」離開海道後,傷勢一直在惡化的臨淵,此時此刻面對這個女媧轉世的他,心中全無勝算。
「是我為他而做的。」阿爾泰將槍柄一轉,將槍尖對準了他的咽喉,「不只是海道的這塊石片,就連地藏的,我也會親自為他奉上。」
明亮的燭光一下子就熄滅。
風塵僕僕趕回京中的喜天,在幽暗不明的殿內揚起衣袖,轉眼間大殿所有燈燭皆在她的袖下點燃,當浩瀚步入殿內時,她踩著無聲的步子來到他的面前跪下。
「啟稟陛下,樂天已完成陛下所托之事。」
「樂天呢?」沒見著另一人,浩瀚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跪在地上的喜天沉默了一會,低著頭把那句遠自千里外的遺音帶到他的面前。
「樂天要臣轉達陛下一句話。臣,不負陛下所托,主子,就還給陛下了。」
站在一旁的石中玉,聽了不禁無奈地合上眼,大抵也知道樂天付出了什麼代價。
「是朕為難了她……」浩瀚垂下眼睫,心中根本就不願事情發展至此。
「不,不是這樣的。」喜天忙抬起頭直向他搖首,「陛下早有警覺西域將軍恐會力求戰死,陛下都已要樂天小心防範了,可樂天非但沒看好主子,還讓他因雨師而戰死。」
他仍是止不住自責,「但朕並未要她來換孔雀……」
一路上,早已將眼淚流乾的喜天,儘管再如何不願失去一個同僚,也只能在傷痛過後接受這個事實。
「臣只能說,若要一得,就得一失。」
「妳先退下吧。」石中玉朝她揚揚手,不願她再多說幾句惹來浩瀚的內疚。
「臣告退。」
「陛下,臣這就去離火宮。」急著去看看的石中玉,在確定他無事後,捺不住性地開口。
浩瀚輕輕頷首,「嗯。」
一前一後的兩串足音,在夜裡的大殿上聽來,有些空曠與寂寞,浩瀚緩緩地抬起眼眸,直視著靜站在他面前的阿爾泰。
「朕也為難你了嗎?」
「不。」阿爾泰灑脫地朝他笑笑,「若讓陛下親自動手,那才是為難了陛下。」
「朕無情嗎?」
阿爾泰不是不明白他在問什麼,「手足之情是情,君臣之情是情,百姓與天下之情亦是情。若這三者非得斷其一才能兼保其二,那麼對於臂上的腐肉,割去又何妨?」
聽了他的話後,浩瀚也只能搖首,「你和他們四個一樣,總有自己的道理。」
「不然臣何須千里迢迢的跑來這同他們四個一塊攪和?」唉,到現在他也只拉近了一個同僚而已,其他三個……希望他們別老是這麼一直排外才好。
「沒能替你找個巫女保護你,是朕的不是。」先後有過破浪與孔雀的教訓後,浩瀚一直為此事深感不安。
阿爾泰消受不起地大大揮著手,「有個百年不死的祖先,和一個神力無窮的親戚就已很夠了,再添一個巫女,臣會頭疼的。」想讓他耳根子更不得清淨嗎?
浩瀚忍不住輕歎,「都說要給你們,你們卻也都說不用……」不用不用,結果發生了何事?這幾個傢伙,真以為他們的命都很硬不成?
「臣告退。」將手中的石片擺在御案上後,也急著想趕去離火宮的他,在走出殿外時順手為浩瀚合上大門。
泛著虹澤的石片,在燭下看來,像是一道夜裡的彩虹,浩瀚沉默地取走石片走王內毆,抬手移開牆上的那張女媧畫像,自後頭的暗格處取出一隻箱子,再將它置放在小桌上。
箱裡另一片當年由石中玉自南域取來的石片,在浩瀚放上阿爾泰自東域取來的石片陵,兩片完美地連接起,而在箱中另三個方位裡,則還少三片當年四分五裂的石片。
過了許久後,他沉默地合上箱蓋,將那一片破碎的國度,繼續鎖回箱子裡。
【全書完】
後記
有點心虛 綠痕
好冷的天氣……怎麼我每年好像都挑在最冷的那一天寫一年的後記?日子好?
電暖爐被痞貓搶走了,目前牠被烘得全身熱呼呼的,正在進行睡貓十二式中的仰腹朝天式,草民不好意思去打擾大俠練功,所以只好坐在計算機前清算配角總和數,誰教我沒暖暖的被窩躲?
以下節錄三通電話。
「妳真的要殺那隻鳥?」某編在看完第五本後,打電話來再確認一次。
「我從第一本就跟妳說過,當時妳也同意了,不要跟我說妳現在又反悔。」
「我哪知那隻鳥到後頭會這麼搶戲?不要殺他啦,換人啦!」某編開始哼哼唉唉。
「哼,我就知道編輯的特權是不講信用。」翻出舊帳再添一筆中。
「我代表讀者!我是民意!」某編忙不迭地搖立可白大聲抗議。
「編,再見。」掛上電話。
不過多久,在聽到可靠的風聲後,大姊又直接從公司打回家炮轟……
「妳冷血!」
「大姊,妳不要每套系列都這樣鬧一次行嗎?」
「妳不讓鐵勒登基、殺了樂浪這些我都不跟妳計較了,把那隻鳥還給我!」說得很寬宏大量似的。
「你們就一定要這樣挾持作者的腦袋當人質嗎?」唉唉唉,真想仰天長歎。
「我不管,他要是沒活過來我就衝回家跟妳算帳!」耍任性也是讀者的專利。
「妳乖乖工作去,再見。」當機立斷……先拉掉電話插頭再說。
幾個月過後……寒流來襲的某天。
「妳又砍角色了。」某人邊看著羊嶺上洋洋灑灑一大串的祭鳥文邊搖頭。
「常態。」我已經不想辯白或是吐血了。
「既然知道砍了會有一堆祭鳥文,妳幹嘛還跟自己過不去?」難道這是天性?
「不砍,這套系列怎麼轉彎?」大人,我也有苦衷啊,只是沒人信我就是了。
「喂,妳這套系列也才幾本,角色還有一堆沒出清,我喜歡的角色怎麼辦?」算算剩下的本數後,她開始有了點危機意識。
「怎麼辦?記得下回叫他早點買門票進場入坐,誰先坐下誰就是主角命。」突然覺得很像在玩……大風吹?這告訴我們,石中玉,你有遠見,打一開始就坐得穩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