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余老爺這招不按牌理出牌的部局,實在令人值得玩味……至今她仍沒有弄清楚,伍家和老爺之間究竟為何暗結珠胎?伍家的勢力太小,照理說,余老爺絕對看不上眼。為何他偏偏選中了伍詠心?
若她真想永遠維持余家夫人的大權,這個中因果,值得深思。
第六章
一場相當精彩的馬球賽在眾人的喝采聲中落幕。
余之奕所帶領的馬隊,以壓倒性的分數擊敗對方團隊,替整個野餐會劃下完美的精彩結局。
坐在一旁觀賽的伍詠心,呵欠不知打丁多少個,心不在焉的模樣看得一旁余老爺相當不解。
「詠心,之奕剛剛的表現相當不錯。你觀賽後的感覺如何呢?」老人家有所目的地探問。
「是……是啊,他的馬上英姿很瀟灑呢!駕馭馬的種種技巧也很好。」她僵笑一聲,硬是將哽在喉頭的另一個呵欠吞下去。
天曉得,她的馬術課程早在十歲那年就還給當時的老師了。對於這種第一次接觸的馬球賽,她是有看沒有懂。但,又不能顯示出自己的無知不上道,只好痛苦地「忍痛」看完。
她的身體自清醒後沒一刻舒坦過,尤其是隱隱作痛的下體,讓她時時不忘咒罵余之奕這頭狼人。
「詠心,不要老坐著,陪之奕一起騎馬走走。」看見孫子牽著馬,汗水淋漓地走到野餐會場內,老人家連忙推她出去。
「之奕,帶詠心到後面林子中透透氣、吹吹風吧!」余老爺以相當溫和的口氣「下令」。
早先之前的那精彩一幕,看得他老人家龍心大悅,滿心期待等著抱曾孫子了。
「知道了。」他輕蹙眉頭,拿著手邊的毛巾抹去臉上的汗水。
他好不容易喝了口水,正想喘口氣,立刻又被這煩人的老頭糾纏不清。
「哪,你自己先上馬吧!」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將手中的韁繩交給她。
顯然有意考考她的上馬技巧。
「不……不用了,我坐著欣賞就行了。」伍詠心當下嚇白了臉,連忙退了好幾步。
「喂,爭氣點,多少雙眼睛正在看著你呢!」他來到她身後,附耳道。
經他一提醒,她這才抬起頭來,發現周圍佈滿數不清的打探視線。
每個親朋好友都相當好奇她和余之奕之間相處的種種。
「我不行……」她求饒的視線投向他。
見她語氣認真,不是玩笑作態,他終是退讓一步。
「好吧,我先上馬,再抱你上去。」二話不說,他以熟練的漂亮姿態躍上馬背,之後伸出雙手,在馬伕的協助下,順利將她抱上馬背。
側坐在馬背的她,身子是顫抖著。
「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第一次騎馬。」他低喝一聲,馬兒迅速地往馬場後方的樹林奔去,將那些煩人的視線和人言拋諸腦後。
兩人很快便來到幽靜的林徑內。
「我以前曾經學過,更擁有過一匹屬於自己的小馬。」她死命地環腰抱住他,心跳得好快。
過去記憶所造成的恐懼感正猛烈吞噬她。
「後來呢?怎麼沒學了?」見她害怕得緊,他馬鞭一揮,更是加快了馬匹的速度。
「不要這麼快,會摔下去……」她驚呼著,用力緊閉起眼睛。
耳邊的呼嘯風聲伴隨馬兒的步伐,聲聲撞擊她內心的記憶。
「不用怕,不會摔下去的。」他顯然是騎出了癮,這可是她第一次主動抱著他呢!不快點怎麼行。
加快馬鞭,馬兒已在極速邊緣。
「不要!停止!快停止!」她用力哭喊著。緊抱的雙手忽然鬆開他,轉而摀住自己的雙耳。
她好怕這種風聲,這種馬速……會被馬兒摔下去的
「笨蛋,別放手!」待他感到腰間的力量不再,已來不及了。
無故鬆開手的她整個人被狠狠地摔了出去。從他懷中、從他面前,就這麼斜斜拋飛了出去……
余之奕的神情瞬間慘白無血色。
他急拉韁繩,連忙停下疾奔中的馬兒。
跳下馬匹後,他快速奔到方纔的墜馬地點,抱起倒躺在地上的詠心。
只見她蒼白著臉,神情痛苦地抱身低喃。
「好痛好痛……」微弱的聲音自她唇齒間溢出。
「哪裡摔痛了,我看看。」見她還清醒著,他的心放下了大半。還好,沒有失去意識。
剛剛她這一摔,差點沒把他的魂嚇掉。唉,這個女人八成天生生來克他的,不然為何他的心緒竟漸漸隨著她而浮動?這樣如此看重一人生死好壞的心情,他可從來沒有遇上過。就連和學長之間的相處,他也不需要抱著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思啊。
「好痛……」她抓著自己的左手,不住地喊痛。
「告訴我,到底哪裡摔痛了?」心急如焚的他檢查她的左手,並沒發現任何外傷。
「我不要中斷練琴,我不要……我的手還可以彈的,手指沒有受傷……沒有受傷……」自言自語的話語自她口中不斷低喃而出。
她雖然沒有失去意識,卻陷入另一場混亂的意識衝突中。照這樣下去,她的精神狀況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不行,得送你去醫院。」余之奕慌亂之中下了決定,他抱起她,匆忙地往馬場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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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姊姊出事了,不然她不會一連三天,一通電話都沒有打回家。」伍詠倩不滿的吼聲,傳遍整間特等病房的客廳。
離客廳不遠的另一邊,就是病房所在。
「不請自來的人,最好自重點。」余之奕冰冷的語氣說明他此時的心情。
「我問你,我姊姊為什麼會上馬,好好的又為什麼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她興師問罪於眼前的他。
余之奕一臉疲態,儀容不整,已經一整夜沒有合上眼。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他冷哼一聲,猛抽著煙,對她的無理態度只感厭煩。
「這種時候你還逃避責任?」她只差沒賞他一巴掌。「我肯定姊姊是絕不可能主動騎馬的,十二年前她意外墜馬後,便對馬兒產生一種恐懼。除非有人強迫她,不然她不會自討苦吃。」她把矛頭全指向他。
「十二年前?」他嘴裡叼著的煙終於放下。
「姊姊她當時傷得很嚴重,差點連小命都丟了。這還不打緊,該死的是她的左手受傷了,從那時起,醫生便禁止她練習彈琴。因為那一次的意外,她的手指不但報廢,還被迫放棄了最喜愛的鋼琴。」一提起這件事,詠倩就感到難過。
她和詠心只相差一歲,當時她的年紀雖小,卻永遠忘不了種種發生的—切。
「你是說喜愛鋼琴的人是她,不是你?」他的眉蹙得更緊了,忽然想起她在台中伍家琴室曾對他說的那些話。那些謊話!
「姊姊放棄鋼琴後,我也就跟著沒學了。」她搖頭,她從不曾真正喜歡過音樂這種玩意兒。
「她以前的手傷好了嗎?」他的腦海浮現出昨天她抱指哭喊的情景。
昨天晚上檢查結果就已出來了,她的手部根本沒有傷到。
「嗯,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復健,才跟正常人一樣作息,不過手指也失去從前的靈敏度,彈不出好琴了。」她咬牙切齒,深深為姊姊感到可惜。詠心她是如此的深愛彈鋼琴啊。老天真是瞎了狗眼!
「我懂了,你回去吧。」他若有所思,冷冷下了逐客令。
「余之奕,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不能留下來陪自己的姊姊?」她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出去!」他冷吼一聲,驚動了病房門外的保全人員。
「余先生,有事嗎?」兩名被聘來控管門戶的保全,客氣問道。
「把這個小姐請出去,病人需要安靜和休息。」他殘酷地讓保全人員押著她離開。
又吼又踢的叫罵聲在房門關上的瞬間完全消音。
捻熄手上的煙,他緩步來到病房,在她床畔坐了下來。
院方的所有檢查都已經出來,還好她一切無恙,除了些許皮肉擦傷,並沒有傷到任何地方。
該說她是原本就命大呢?還是大難不死之後,才擁有這種後福?
他神情複雜地伸出手,輕撫她沉睡的臉頰。
此時此刻,他心中的罪惡感如漣漪般擴大,激得他心煩意亂,害怕她就此一睡不起,成了永遠的睡美人。
他低下頭來,輕輕地吻了下她的紅唇,期望她如童話中的睡美人,在王子的誠心祈求的親吻下醒來。
沒想到,在他一吻烙下後,眼前的她真的幽幽醒過來了……
就像作賊被逮個正著般,他心虛地轉過身去,不願讓她瞧見自己此時的表情。
還好,她終於醒過來了。
「我又躺在醫院了……」詠心緩緩睜開眼,映人視線的白色牆壁、天花板,以及充滿消毒藥水味的氣息,這一切的一切她再熟悉不過。
十歲那年,她整整在醫院躺了兩個月。
「你不會有事的,醫生說只要你一清醒,就代表身體一切良好,很快就可以出院。」他轉過身來,恢復之前的冷淡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