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想知道嗎?」柯中傑心有芥蒂地問著。
「你們都已經是夫妻了,你也深愛著蔓婷,這個孩子自然是你們的孩子。你不需要有所顧忌或者是恐懼,因為我不會突然有一天發神經跟你說我是孩子的爸,說白一點,我不會與你爭奪蔓婷的。」任語清楚柯中傑的擔憂。
「語,對不起……」韓蔓婷終於鼓起勇氣,說出一直憋在心中的歉意。
任語搖搖頭,同是愛情遊戲中的犧牲者,他無意再多作責怪。「孩子很可愛。」
韓蔓婷溫柔地笑了,散發出母親才有的驕傲,她將小嬰兒交給了任語。「他叫柯朋凡,你想抱抱他?」
任語呆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溫和的笑,他伸出手接過小男嬰,軟軟的身體與友善天真的表情,讓任語的心情,一下子清澈了起來。小朋凡很友善,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盯著任語,任語忍不住伸出他的大手輕觸柯朋凡的小臉,小嬰孩居然呵呵笑了起來。
「他喜歡你。」韓蔓婷望著這個畫面,微笑著說。
柯中傑輕摟著妻子韓蔓婷,任語將孩子還給了韓蔓婷,兩人就告別了任語。
法院外的記者,見到終於走出來的任語,全都蜂擁而上,任語露出了笑容,但是卻頑皮地一點意見都不透漏給記者,坐進轎車後,他吩咐司機來到了山海大學。
這天是領畢業證書的日子,大牛、童心瑞及任語在離開法院後,都又聚集於學校。
當初一做完腦部斷層掃瞄後,楊顧樺就已經肯定手術後,任語的眼睛復原機率很高,她於是立刻就為他安排了開刀時間,寒假尚未結束,開學前,手術就已順利完成。
原本,楊顧樺建議他再休息半年,不要讓眼睛太累,任語卻堅持馬上回到學校上課。也許是他的誠心感動了學校,山海大學破例讓他在剩下的一學期內一次修完一學年的課,而他也的確不負眾望,優異的成績說明了他的努力。於是乎,對任語而言,他並沒有浪費掉失明的那一學期,他還是如同其他所有的大四生,具有參加畢業典禮的資格。
「恭喜你,終於將藍天閱那個王八蛋給繩之以法了!」童心瑞很興奮。
「對啊,而且判的刑還不輕耶。」大牛也附和。
「謝謝。」任語意味深長地笑了。
關於葉雨蝶被藍天閱欺負一事,他一直有意為她討回一個公道,但他明白讓葉雨蝶站上法庭,無疑是再一次的傷害,所以其實早在開庭兩周前,任語拜訪了一個對性侵害的案子很有經驗的檢察官。
原來當初在任語的生日會,葉雨蝶遭受到藍天閱欺負的第二天,任語及葉雨蝶探望完了韓蔓婷之後,在任語堅持之下,葉雨蝶還是去給醫生看了傷勢,那時候任語偷偷地跟護士要求了一份驗傷證明,沒給葉雨蝶知道;他打算賭上一賭,所謂情理法,情字擺第一。
聽完了任語訴說事情經過後,檢察官明理地答應替他將驗傷單交給法官,雖然不以「性侵害」的罪名再次起訴藍天閱,但是基於對審理藍天閱案子的法官之瞭解,那位檢察官頗有把握,認為法官會多少斟酌案情而加重對藍天閱的刑罰。
這就是為什麼法官判藍天閱比較重的刑。
「咦,今天怎麼沒有見到你哥?」大牛想起來法庭中沒有任申亞的影子,很是奇怪。
「他喔,最近交了一個女朋友,幸福得要命。」任語說。
「真好耶,哪天介紹給我們認識吧!」童心瑞開心地說。
任語點點頭。
看著校園裡人來人往的畢業生,任語低調地問:「雨蝶今天會來吧?」
「應該會吧,舊金山的課程已經結束了,只是,校園這麼大,畢業證書又是個人式的去教務處領,就是不知道在什麼時間,她會在哪裡。」童心瑞與任語一樣期待葉雨蝶。已經半年了,葉雨蝶沒有隻字片語。
「語,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怕你拋下學業,不顧一切地追去舊金山,加上你的眼睛剛復原,一切的種種,所以我就……」
「什麼?」見童心瑞支支吾吾,任語口氣變得嚴肅起來。
「雨蝶在臨走時撥給我的電話中,哭著說是她辜負了你,她不該懷疑你對她的愛,莽撞地下定決定前往舊金山,所以她一直沒再出現,應是對你感到愧疚。」童心瑞緩緩道出隱藏在她心中半年的事實。
「你是說,她在離開前,早已經不生我的氣了?」任語激動地說著。
「嗯。」童心瑞咬著下唇點點頭。還好大牛就在她旁邊,不然她真害怕任語對她發標。
「我一直以為雨蝶誤會了我跟蔓婷之間的事,雖然我懷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毅然決然離去,但萬萬想不到是因為她責備自己,所以離我而去。」任語口氣中有著懊悔與對事實的難以置信。「你還愛著雨蝶嗎?」大牛問著。
「當然,她跟我在一起的出發點是那樣純真,絲毫不帶任何心機,甚至,是在我眼睛看不見的時候陪著我,而在我眼睛有希望復原時卻悄然離開。她等了我整整七年,而我卻只給了她三個月,三個月而已!我還有滿滿的感情想要給她,她實在是太傻了,她不應該走的……」任語痛苦地將臉埋在雙掌中。
大牛輕拍任語的肩,他暗示著心瑞,兩人於是離開,讓任語一個人靜一靜吧。
一晃眼,葉雨蝶在舊金山的日子就結束了,這半年,她一直過得渾渾噩噩。每一回日出,每一個夕陽,都讓她想念任語。
重新踏上台灣這塊土地,緊張的心情說明了她的近鄉情怯。
站在熟悉的山海大學裡,葉雨蝶心中有無限激動。她跟著大多數的畢業生一樣穿著畢業服,戴著畢業帽,她讓家人在教室休息著,說想一個人走一走。其實葉雨蝶很想碰見童心瑞,但是人實在太多,問同學,同學也都說不知道,人太多,很難相遇。
待在美國的半年,很少見到這樣多人,葉雨蝶享受著這屬於著台灣的特色。走著走著,她看到眼前國著一堆女生,於是好奇地走近;看起來像是很多人爭著與一個人照相,她沒有仔細尋覓,一眼就找到了主角,她的眼神停留在那個高挺的身影許久,淚水滑落,那人不是任語是誰?
原來楊顧樺醫師說得沒錯,任語的眼睛真的復原了。陽光下,畢業服襯托著他學術的氣質,他的眼睛是那樣有神,交映著太陽的光輝,他的笑容還是那樣好看,葉雨蝶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行動的能力,腳步停滯著,完全無法離開。
就這樣看了良久,看著任語忙著與很多美眉照相,葉雨蝶微感心傷,她拭了淚,決定離開,正巧,任語的眼神,轉過來對上了她的。
葉雨蝶嚇了一跳,不過就算距離得遠,她可以敏感地察覺到任語似乎一下子認不出她來。是啊,與她在一起時,任語眼不能見,而國中時的印象,與現在的葉雨蝶也有好多差別呀!
一剎那的眼神交會,葉雨蝶就別過了頭,她裝作不認識任語,不敢跑,但也加快了腳步,慌張地離開。任語有些遲疑,但童心瑞與大牛這一刻卻剛好不在身邊,他一猶豫,葉雨蝶已經消失了蹤影。閉上眼,他告訴自己一定是陽光大過刺眼,自己眼花了。
慌亂走開後,葉雨蝶的心「怦怦」地跳,她走了好久,確定任語並沒有追上來,她才停住了腳步;然而,卻再也止不住淚,進了一旁的空教室,她搖著臉,哭了起來。
「怎樣?雨蝶有出現嗎?」童心瑞與大牛回來後,遞給了任語一杯珍珠奶茶。
「大概沒有吧。」
「什麼叫作大概?」童心瑞白了他一眼。
「你有她的照片嗎?」
「你不是說在看到她本人前不看照片的?」
「嗯。」
「那你現在又想看了?」
「沒有啦。」任語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在任語記憶中的葉雨蝶,是沒有清晰的影像的,與她在一起的三個月,刻在任語心房上的,是葉雨蝶的聲音。是她說話的、笑著的、呼吸的,還有哭泣的聲音,任語愛的,也是這個聲音。
他在進手術房前,曾經一度任性地抗拒著,他堅持著醒來後睜開的第一眼,應該是雨蝶。當然,事與願違。
童心瑞與大牛去醫院探望任語時,曾帶了一堆葉雨蝶的相片,而任語卻拒絕去過目那些影像,因為在他心中,雨蝶不應該是只有平面的模樣,她還要有聲音。大牛與童心瑞沒有再勉強他,任語說了,要就要見到真實的葉雨蝶。每當他想念雨蝶時,他總是閉上眼睛,黑暗中彷彿雨蝶就在身旁,用著十指纖纖觸摸著他的身體、臉龐,並且輕聲在他耳畔,與他細語。
而剛剛那個女子,真是雨蝶嗎?
一回到高雄,葉雨蝶就收到了柏克萊一位教授的電子郵件,信中教授告訴她,托福的成績寄到了學校,他幫她申請了學校的英文研究所,柏克萊也已經接受了,當然是否要去念,仍然取決於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