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敲進羅莎的心裡,她嘴唇的血液像突然被抽乾似的發白。他的威脅絕非作假,他看著她的眼神、說話的語氣,都好像她是他的俘虜。為什麼自己在面對他時,心裡的恐懼便會不由自主的攀升?
不能再待在他身邊,那可怕的氣息,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我想回房休息。」
「不許!」他固緊她,無視於她蒼白如紙的臉色,決心逼她面對現實,「羅莎,你十五歲就跟了我,這六年來我寸步不離地守在你身邊,傾盡所有地呵護你,而你,你竟敢無視於這一切而離開我!」
「不要說了!」羅莎想後退,身體卻被齊滕真逸制住。
「我一定會讓你回到我身邊,背叛我的人,我絕不輕饒。」
「不!」她驚駭地搖頭,下意識地低喃:「我不要……我絕不回去。」她自他懷中奮力掙脫,驚駭地欲奔回樓上。
「不許走!」他硬是抓著她的手臂。
他過高的音調使得在場的人都靜下來,好奇地朝他們觀望。
「放開我!舅舅——媽媽——」
她放聲尖叫,歐陽夫人與莊軒聞聲立刻來到她身旁。
「怎麼回事?」他們異口同聲。
齊籐真逸鬆開她的手,慢慢地、平穩地對他們說:「我要跟她結婚。」
歐陽夫人不悅地挑眉,什麼「我要跟她結婚」,應該是「我誠心誠意懇求您將女兒嫁給我」才對,他的語氣實在專制得讓人受不了!
「我不要!」羅莎畏懼地躲到母親身後。
歐陽夫人看看身後的羅莎,再看看眼前氣勢迫人的齊籐真逸,進一步把她完全藏在身後保護著。
「你聽到了,我女兒她不嫁你。」她的聲音鏗鏘有力。
齊籐真逸冷笑,專斷地道:「她必須嫁我。」
「哦?」歐陽夫人揚起眉,似笑非笑,轉頭看著莊軒,「我們歐陽家說不要,有誰能勉強我們點頭嗎?」
「齊籐先生,你聽見了,我們歐陽家不要!」
莊軒收起平時和善的個性,眼神頓轉銳利,語氣也堅定有力。
「我並不需要經過你們的同意。」齊籐真逸冷淡地看著他們,「因為她根本就是我……」
「是我答應的。」歐陽少捷即時打斷齊滕真逸的話,走向他們。
齊籐真逸滿意地扯扯嘴角,看著歐陽夫人與莊軒臉色陡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是我答應的。」他再次強調,「翎翎必須嫁他。」
場內人士嘩然,有人在竊竊私語,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眼神。
歐陽夫人神色一凜,「你長大了,歐陽家輪到你作主了,嗯?」她揚高的口吻顯示她極度的不悅。
「媽……」他有口難言。
「哼!」她冷哼,帶著羅莎離開了會場。
???
客廳的沙發上,歐陽少捷在眾人的凝視下,緩緩將所有實情全盤托出。在說的過程中,他一直注意母親的情緒,不斷尋找適當的言詞,一方面還得注意羅莎的反應;奇怪的是,她們兩個都很平靜,太平靜了,以至於他說完時,頓時陷入一片奇異的沉默中。
「媽。」歐陽少捷怯怯地叫了聲,自己打破沉默。
「好,你做得很好。」歐陽夫人總算開了口,語氣卻滿是諷刺。
「媽。」歐陽少捷求饒地低喊:「我知道你很愛翎翎,但是齊籐先生也很愛她啊!」
「你的意思是說把翎翎還給他本來就是應該的,是不是?」她平靜反問,語氣卻是十分威嚴,「我問你,你怎麼知道翎翎的確是他的女人,是他拿出什麼證據,還是翎翎自己承認了?」
「這……」他語塞,他並沒有想到這麼多。
「提不出證據是不是?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我早就知道現在的翎翎不是原來的翎翎,但是既然我當初認她做我的女兒,她就永遠是我的女兒!」
羅莎聽到此,喉嚨一緊,眼淚撲簌簌地落下。
「翎翎,別哭。」歐陽夫人摟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兒,果決地道:「除非你自己願意,否則誰也勉強不了你!」「媽。」歐陽少捷說得極為婉轉,「我是希望這件事情能夠有個圓滿的結果,翎翎仍然是你的女兒,永遠都是。但是我們也得給齊籐先生一個交代,他也痛苦了五年。」
「什麼叫作圓滿的結果?你自認為圓滿,有沒有問過翎翎的意見?別說她現在沒有恢復記憶,就算恢復記憶了,她也不見得願意回到齊籐真逸身邊。你把她當商品,跟齊籐真逸私下交易,有沒有顧慮到她的感受?她是人,不是商品啊!更何況,她當初為何跳海,你不是不知道原因,你忍心再把她送回去?」
歐陽夫人咄咄逼人的話語,讓歐陽少捷幾乎無法招架,他不能跟她激辯,那只會火上加油,因此他只能很委婉地這麼說:「我是覺得齊籐先生跟翎翎之間的事,因為當時我們並不在場,所以不便多加置詞。」
「那好啊!反正事實真相不能光聽單方面的說法,等翎翎恢復記憶,再讓她決定要不要跟他回去;在她還沒有恢復記憶之前,誰也不准勉強她!」
「可是——」
「你哪來這麼多的可是啊!」性急又好戰的歐陽夫人最受不了這種懸而不決的局面,「這個家還是我在當家作主吧,我說了就算!」
歐陽少捷不敵母親的固執,只好求饒地看向舅舅莊軒,畢竟當初把羅莎當成歐陽少翎一事,他也有參與。
可是不管他們母子激戰得快把屋頂掀過來,莊軒就是有辦法在天塌下來之前,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你倒是說話啊,弟弟。」歐陽夫人也同樣受不了他隔岸觀虎鬥的樣子,「你給我評評理,少捷這樣做對嗎?把自己的妹妹平白無故地送給別人,你說說看,這像話嗎?」
「拜託,什麼平白無故?她算是人家的妻子耶!」歐陽少捷不平地辯白。
「妻子?」歐陽夫人尖銳地質疑,「他說你就信啊?今天若是阿貓阿狗來說你是他兒子,你是不是也要認呢?」
歐陽少捷快受不了,可又不能不捺著性子跟母親解釋:「媽,你看你說到哪兒去了?」
「弟弟。」她轉頭,發現莊軒根本不打算理他們,逕自拿著他的古玉把玩著,歐陽夫人一把搶過,「我說是古玉重要還是翎翎重要啊?」
「小心!」莊軒提心吊膽地看著在歐陽夫人手中的玉,「那可是漢朝的寶貝耶!」
「這種東西跟我的寶貝女兒比起來算什麼?」歐陽夫人用玉指著莊軒,「我鄭重地警告你,你不准幫少捷,你要多說一句話我就掉你一塊玉,看你有多少好東西讓我摔。」
「姐,你這……你這根本……」
「根本怎麼樣?」歐陽夫人先聲奪人,理直氣壯,「難道你也贊成把翎翎還給齊籐真逸?你跟少捷同一陣線?」
「不是啦,我是說你先不要這麼衝動好不好?」現在可好,姐姐的矛頭指向他了,「大家都知道你很疼翎翎,但是,別人的心情有時候你也得稍微考慮一下,齊籐先生找她也找得很辛苦……」
莊軒稍頓,仔細觀察自己姐姐臉上表情的變化,她的火山脾氣說爆發就會立刻爆發,因此他的遣詞用字都得萬分小心,一個不當,他這小小的窩就會被她給拆了。
「繼續啊!」歐陽夫人不耐地催促著。
「我是說,這凡事總有個商量餘地,我們先跟齊籐先生商量,先研究出不傷害彼此的方法,再慢慢讓翎翎熟悉他,熟悉了以後呢,再來研究如何讓翎翎盡快恢復記憶,然後呢……」
「停!」歐陽夫人受不了了,「好,你總算說到重點,重點就是在翎翎沒有恢復記憶之前,誰也不准勉強她!」「不是啊,我是說我們得先安撫齊籐先生……」
「安撫是吧?那你們兩個人去,我跟翎翎要先回加拿大,這個星期就回去!」
「這……」甥舅兩人面面相覷,說來說去,她還是都一意孤行嘛!
「別說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羅莎終於開口,她看看歐陽夫人,再看看歐陽少捷和莊軒,心中酸楚不已,「既然是我的事,那就讓我自己解決吧!你們不用再為我操心。」說完,她眼中噙著淚,轉身走上樓。
她聽到身後傳來歐陽夫人絕對的命令——
「我警告你們,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以後不准再提!」
???
清晨,當漆黑的天空開始被灰白取代時,一道纖細的身影自莊軒的別墅中閃出,疾步走在霧氣濕重的道路上。
她決定出走!這是羅莎昨晚想了一整夜之後的決定。既然她不是歐陽少翎,也就沒有理由再繼續待在歐陽家,但是她也不想回到齊籐真逸的身邊。她並不清楚失去記憶以前對齊籐真逸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感,但至少目前她是不願跟他在一起的,為了不讓歐陽家為難,也為了自己,離開是最好的辦法。
穿過幾條街道便會到達巳士站,她要到偏僻的鄉下去,在都市裡,隨時可能被歐陽家或齊籐真逸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