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不想去上都了。」她懶懶地說,無視於歡兒那雙陡然睜大的眼。
訝異之後的歡兒趕緊當作沒聽到,陪笑道:
「公主一定是太累了,要不然我們讓車隊停下,就在這片草原上紮營,明天再繼續趕路,您說好不好啊?」
那雙碧綠色的眼瞪了歡兒一眼。「不好,我說我不想去上都就是不想去。」她忽然發起脾氣,因為她想來想去,實在不認為美麗的女人就得身不由己;她不想像母親那樣,安靜地面對自己從高加索族被父皇搶來的命運。「你以為我不知道去上都是要去做什麼的嗎?明的說是去晉見大汗,其實是要把我獻給大汗。聽說那個大汗又老又糟,年紀大得都可以當我的爺爺了,偏偏還『性』致不減,到處搜集天下美女供他尋歡取樂,還……」
還沒有發洩完的抱怨被歡兒疾奔上來摀住嘴巴的手給堵住了。
「哎呀,我的香雪公主!」她一邊緊張地壓低聲音,一邊戒慎地往車外左右的軍隊掃視著,確定他們並沒聽見這番話之後,才又以驚魂未定的口吻繼續道:「我的小公主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你說的這些話若是傳到大汗耳中,那不僅僅是你,我們整個回回國人民都會遭殃的呀!」
當年蒙古國的鐵騎像一陣旋風股地攻進回回國,手搖彎刀,嘴裡呼嘯,見人就殺,使得整個回回國陷入一場空前的浩劫之中;要不是國王及時獻表投降,並且獻上牛羊牲畜以及大批美女,哪裡還有現在的她,以及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香雪公主?
現在外面的軍隊是大汗特地派出,專程到回回國迎接她進上都的,連這輛舒適的車子都是他命人精心打造,為的就是怕她旅途勞累,由此可見大汗對她重視的程度;若是他在上都知道自己被形容得又老又糟,那不氣得七竅生煙、派兵踏平回回國才怪。
香雪睨了睨左邊的軍隊,又瞧了瞧右邊的軍隊,他們仍然一如往常,像一根根堅硬的木頭一樣坐在馬上,連眼都不眨。
她天真地笑了起來,指著歡兒道:
「你在嚇唬我,大汗不是說這車子是他命人精心設計,外面看不見裡面在做什麼,裡面的聲音也絕對傳不出去的嗎?若是我剛剛說的話會被他們聽見,那我要叫他們停下的時候直接喊『停』就行了,幹嘛還這麼大費周章的扯這條繩子,讓外面的鈴鐺發出聲音呢?」
歡兒支吾著,警戒的眼神稍微放鬆。她也知道這輛車子的確有這種功能,她甚至還知道香雪所不知道的事,那便是這輛名為「香車」的車子除了是專門為了迎接香雪公主所設計的之外,還是為了將來大汗在車內寵幸她而制,所以才會設計成讓聲音傳不出去,外面看不進來;而裡面不但擺設精緻,應有盡有,還特地安了一張柔軟華麗的大躺椅。
不過這些是不能說的,眼前最重要的是安撫這位天真爛漫,被舉國上下寵壞的公王那突然固執起來的情緒。
她放柔聲音,像個母親般地哄著她,雖然她實際上大不了香雪公主幾歲。「是是是,你說的對,這聲音是傳不出去的。但是你還是得乖乖坐好,像一個回回國公主那樣的坐好,說話也得像個回回國公主,像是批評大汗的話就絕對不是一個回回國公主應該說的,知道嗎?」對付這個任性又驕縱的公主,有時得像對付小孩那樣用哄的。
「我就說大汗不會騙人嘛!這車子是有這種功能的。」她對歡兒的話渾然未聽,自顧自地喃喃自語:「不過,縱使他沒有騙人,我還是不想去上都,也不想當他的妃子。他老得半個身體都進了棺材了,怎麼還可以要我當他的妃子呢?這樣不久之後我不就要像被留置在上都的那些妃嬪一樣,孤獨寂寞地度過下半生?我才十七歲耶,十七歲就守寡,那實在太可怕了。不行不行,我不要去上都,說什麼也不要去。」
她忽然眼露驚恐,整個人縮在躺椅上,一副生怕被毒蛇猛獸吞噬的模樣。母后臨走時的叮嚀,真王阿拉賦予的神聖使命,她早已全拋在腦後。
歡兒看她這樣,心中情緒翻騰,眼中也跟著出現深深的悲哀。
假使香雪公主的命運注定如此,那麼這種命運必定也不會饒過她,因為她是她的貼身侍女。
「你忍心看我這樣嗎歡兒?你忍心嗎?」她掩著臉憂懼地道。她無法想像自己被一個老人摟在懷裡的情況,任何人遭遇她這種窘境,都會跟她一樣恐懼。
歡兒也很害怕,一雙琥管色的眼忍不住蓄滿了淚水。聽說大汗又老又肥,既殘暴又好色,最喜歡同時臨幸多人,既是跟著公主,難保她不會……
恐怖的感覺一下子在車內擴散開來,兩個妙齡女郎各懷心事,歡兒再也沒有心情去安慰她。
「有辦法的,把我自己換過來不就成了!」她一拍雙掌,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再度充滿了活力。
歡兒一聽,恐懼更甚,因為她發覺公主的語氣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一種認真到豁出去的語氣。
那雙碧綠色的眼在思索時逐漸變得狡詐起來。
「歡兒,你去把伊蘭叫進來。」伊蘭是另一位隨她入上都的侍女。
「公主,你該不會是想要……」她頭皮發麻了,這怎麼可以?伊蘭雖然也頗有姿色,但跟以香氣而聞名的公主一比,就是天差地,差得遠了;更何況那與生俱來的香味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放心放心,我自有辦法。」她笑嘻嘻地道,隨即又沉下語氣恫嚇歡兒:「難道你真的希望我被大汗收為把子嗎?你不為我想,也該替自己想想吧?難道你很願意服侍大汗?如果我有一個絕妙的主意能讓你我不必服侍大汗,又不會連累到回回國,難道你也不願意試試?」
歡兒面如死灰,只覺香雪的目光如利剪,正在將自己本來就不甚堅定的心剪個破碎。「好吧,我去叫伊蘭。」
過了一會兒,從車子裡走出兩個人,一個是歡兒,一個則是與伊蘭換裝的香雪。
大汗的侍衛們端坐在馬上,身體依然像長槍一樣挺直,沒有人朝她們望上一眼,也沒有人敢去問為何在此地停留這麼久。他們是受過嚴酷訓練的軍隊,命令是他們唯一服從的對象,而現在發號施令的是香雪公主的侍女,也就是他們必須服從的對象。
碧綠色的眼閃著興奮的光芒,在環視了美麗的草原一圈之後,香雪十分有朝氣地扯嗓大喊:
「走吧,到上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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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都西苑映水榭--
「晉王、晉王……唔,你別這樣,別這樣啊!」
喘息的女子一邊發出骨酥筋銷的呻吟,一邊慌張地遊目四顧;她一手推著在她胸前肆意撫摸的大掌,一手則忙著阻止已經滑入身下的另一隻大手。
都說這位晉王鐵穆爾,即大汗的三皇子風流成性,態意酒色,在大都的時候經常流連歌樓酒肆,縱情放浪的程度比之大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看來,的確是如此。
瞧,她不過是隔著楊柳有意無意地瞟了他幾眼,他便見獵心喜,也不管她是先汗嬪妃,長臂一伸,直接便把她摟到映水榭裡,對她動起手腳。
鐵穆爾見她一副欲拒還迎的模樣,目光便更加邪肆,他低頭親吻她的桃腮,謔笑道:
「你躲在楊柳後面頻送秋波,不就是為了要勾引我嗎?現在我整個人都被你勾引得心搖神蕩了,你才叫我不要這樣,難道你想看著我慾火焚身而死嗎?」這個女人心裡頭明明想得厲害,嘴裡卻不斷抗拒,真是一點兒都不乾脆。
女子假意捶打他的胸部,嬌嗔地回答:
「誰說我對你頻送秋波啊?」就算是,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認啊!
鐵穆爾俊臉一沉,忽然停上了所有的動作,十分不快地道:
「哦,這麼說是我會錯意了?既然你潔身自愛,打算為先汗守貞,那我也不能破壞你的貞節。我鐵穆爾雖然好色,卻從來不願意勉強別人。」說著轉身就要走。
「晉王!」女子情急地自背後摟住他,臉頰貼著他的背,雙手在他的胸前摩挲著,低聲道:「你生氣啦?好嘛好嘛,我承認我的確對你頻送秋波,也的確有意勾引你,打從你來上都的第一天,我就悄悄地在注意你了。」
「哦?是嗎?」鐵穆爾轉過身,恢復了風流的笑容,重新執起她的手親吻著。
她雖然是先汗的妃子,其實也不過二十出頭,身材窈窕,婀娜嫵媚,還有雙會勾人的杏眼。
他將她拉入懷中,迷戀地嗅著她頸問的芳香。 「告訴我,為什麼注意我?」
她柔媚地低笑,在心裡快速思索著,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大汗年老力衰,皇太子粗獷悍惡,二皇子又太過精明深沉,只有他這三皇子看來俊俏多情,又性好漁色,看起來比較容易勾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