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訪客表的關係欄,他陷入迷惑中,想要直接填下「朋友」兩字,卻又覺得他和范怡薰之間並不止於此;然而,他和范怡薰的關係究竟算是什麼呢?
他和她是競爭對手的這層關係似乎在他入主南華之後就消失,若稱為床伴,他對范怡薰又不僅僅只是洩慾那麼簡單。
說起來,他自己也很訝異,以他喜新厭舊的習慣看來,他居然會跟她在一起這麼久,而且即使晚上必須出去應酬,他也一定要求她在指定的時間到達他的私人住所,這情形幾個月下來沒有間斷過。
對她的貪戀與執著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知道將他對她的態度單純解釋為報復的話有點牽強,他也不太明白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他只知道如果要教他馬上結束這種關係的話,他一定會不願意。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不是嗎?
自我解嘲地笑笑,最後,在訪客表的關係欄上,他留下「尚待釐清」這四個讓警衛覺得一頭霧水的字。
依照警衛的指示來到范怡薰位於十樓的住所,看到那扇與其他住所並不一致的大門,滕冰陽發覺自己居然開始緊張起來,心跳節奏有點不規律,呼吸也有點困難。
按下門鈴本來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此刻對他而言卻不知為什麼變成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死盯著雕花鐵門,滕冰陽在舉棋不定之際忽然看到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毫無心理準備的滕冰陽在嚇一大跳之後反射性地往後退一步,手中的花束也因為他的動作而發出包裝紙相互摩擦的聲響。
「請問你是……」看著眼前高大俊帥的男人,范怡薰家裡唯一的傭人疑惑地蹙起眉。
「范怡薰怎麼樣了?」既然門已經打開,他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趕快確認范怡薰的情況。
大概是平時聽慣范怡薰的溫柔語氣,對滕冰陽這種盛氣凌人的問話方式,傭人感到有點突兀;不過他英俊的臉孔卻有效地消解這種尷尬,傭人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小姐剛吃完藥,現在已經睡了,先生如果要探望她的話,請明天再……先生?」
怎麼這樣,也不聽人把話說完就擅自闖進去!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愣在原地的傭人,在傻傻地看著他闖進范怡薰的房間後,這才想起來自己應該進去阻止他。
「薰……」終於見到她了!在鬆一口氣同時,滕冰陽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有多麼擔心范怡薰。
把花束隨手放在一邊,滕冰陽目不轉睛地凝視她。
她看起來好虛弱!滕冰陽凝視她的目光中不自覺地滿是憐惜,小心翼翼在床邊蹲下來,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何謂擔心。
跟平時溫柔又有點強悍的她截然不同,現在的范怡薰看起來像是一碰就會碎的玻璃,讓滕冰陽想伸出手去撫摸她又怕會弄碎她。
范怡薰原本就雪白的膚色因為生病而變成毫無生氣的蒼白,呼吸也顯得急促。
而且,這麼安靜地看著她,滕冰陽才赫然發現,比起他剛進駐南華時,她明顯瘦了很多。
為什麼他天天跟她相處,每天晚上至少有三個小時的時間跟她共度,她這麼明顯的改變他卻完全沒有發覺呢?
眼中的憐惜加深,他忽然體認到她只是一個脆弱的女人,在她堅硬牢固的外殼下是一具女人都該有的柔弱身軀,而她白天背負著男人也不見得承受得起的壓力,晚上還要面對他出於惡意的折磨,她能一直撐到現在才倒下來真的可以算是出現奇跡了。
靜靜地俯視她,滕冰陽忽然覺得她是如此孤單無助,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她的人目前病重住院,與她有親戚關係的三個舅舅則是視她如仇敵;想到這裡,他心裡突地湧現一股強烈想要照顧她的渴望,這個念頭也使他的目光變得犀利無比。
對啊,有何不可呢?他兀自想著,既然她在這個世上只剩下她外公一個親人關心她,那麼就由他來照顧她吧!
對,就是這樣!雖然還不太清楚造成他瞬間轉變態度的原因,但他向來隨著自己的喜好行事,他決定從現在開始要好好照顧她,再也不讓她一個人承受這麼重的負荷。
目光轉移到她跟臉色同樣蒼白的唇上,儘管知道她正在生著病,但是突然很想吻她的滕冰陽在念頭剛浮現時便傾身這麼做了。
懷念的甜美!也不過晚了幾個小時見到她,他卻發現自己對她的思念遠比想像中還要深。
「你在做什麼?」跟在他後頭的女傭看到這情景時驚駭得連聲音都忘記壓低。
這太離譜了,一個她連見也沒有見過,也沒聽小姐提起過的男子就這麼明目張膽闖進來,而且還趁小姐昏睡時輕薄她,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傭人原本想衝出去拿掃把或什麼的來趕走這個色狼,但范怡薰一道微弱的申吟聲卻阻止了她的動作。
自我陶醉的滕冰陽聞聲立刻離開她的唇,緊張地看著她。
「唔——」范怡薰困難地發出聲音。
雖然她的眼睛已稍微瞇成一條縫,但滕冰陽知道她並沒有真正醒來,她這只是被過大的聲響干擾到意識所呈現出來的反射動作。
「薰……」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滕冰陽卻很自然地拍撫她的胸口,一手則溫柔地放置在她的額頭上,聲音輕柔地安撫她:「沒事了,好好睡吧,我會照顧你的。」
「你……」很努力想要睜開雙眼,無奈似乎有一股沉重的力量一直壓住她的眼睛,使她力不從心。
「我是滕冰陽,你別擔心,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會幫你處理的。」
他的話似乎達到安撫效果,只見范怡薰微微蹙一下眉頭之後,就在他持續的拍撫下再度沉睡。
見她再度沉睡,滕冰陽才放心地吁一口氣,隨即將責備的目光轉移向身後的傭人。
他天生有股主子的架式,使得女傭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不好意思。
冷冷地瞪視她幾秒鐘之後,滕冰陽儼然是這個家的主人般對她下令:「你不是要出去嗎?還愣在這兒做什麼?」
經他這麼一提醒,女傭才想起自己剛才的確是要出去買東西。
「是……」自然地回應,女傭居然不覺得服從他有什麼不對。
在傭人即將走出房門之際,滕冰陽又想起什麼似的喊住她:「那個……」
「請問還有什麼吩咐?先生。」
「記得買些燉補的東西回來,小姐身子太虛弱了,需要吃些補品。」
「是,我知道了。」
被一個陌生人這樣使喚,女傭卻完全沒有抗拒。
聽見鐵門關上的聲音之後,滕冰陽才又將心思放回沉睡的可人兒身上,並且也首度有機會打量一下整個房間的佈置。
這房間坪數不大,但是卻佈置得很溫馨,就像范怡薰給人的感覺一樣。
這房間的擺設處處透出居家氣息,不像他的房間,雖然奢華氣派,卻因為太過講究而變得剛冷生硬,感覺就像大飯店的客房一樣。
說起來,范怡薰這個私人住所並不大,照客廳和主臥室所佔的坪數推算,這個地方只比小康家庭買得起的房子大一點點,對一個大工程公司的董事長身份、身價有上百億的人來說,實在是小得讓人訝異。
然而這個地方處處透出溫馨的氣息讓人覺得格外安心,這使得一向在大得離譜的地方居住的滕冰陽首度有了家的感覺。
視線重新回到沉睡中依然顯得高貴的范怡薰臉上,被這兒的溫馨氣氛感染,滕冰陽向來冷漠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充滿暖意。
想要吻她的渴望被想要擁抱她的慾望取代,一向任意而為的他毫不猶豫就脫下自己身上的裝扮,滑入被她的體溫暖熱的棉被中,以不干擾到她的方式輕柔地將她擁住,並在隨後也跟著進入夢鄉。
第7章(2)
不知道究竟沉睡多久,范怡薰終於慢慢清醒;舉起還沒有完全恢復力氣的手,她輕撫著自己的額頭,腦袋還是有些混沌。
動了動唇舌,她忽然覺得自己像剛運動完般乾渴;慢慢地撐起身體,她習慣性地呼喊從小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傭人。
「阿芬,幫我端杯水來好嗎?」
原本溫柔動聽的聲音因為太久沒開口說話而顯得沙啞,摸著極度乾渴的喉嚨,范怡薰移動身軀,靠在有弧度的床頭上。
「來了,口很渴對吧,你太久沒喝水了。」
正訝異阿芬的聲音怎麼變得這麼低沉時,一個她絕對想像不到會在這裡出現的人漾著溫柔的笑赫然朝她靠近。
她一定是在作夢!這是她腦中第一個浮現的想法,而且也認定這是場惡夢,因為她最不願見到,也最不可能在此出現的人怎麼會在她的家裡呢?
眨眨眼之後再睜開眼,她發現他的影像並沒有因此消逝,反而因為出現在她身邊而變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