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請老爺特別開恩,天氣狀況非常惡劣,少爺還是待在屋裡安全,我相信老爺不會拿少爺生命開玩笑的。」瞧,颱風都還沒登陸這風就快把人吹得站不住了,更何況一登陸?不行不行,他不能讓少爺出門,他不能拿樊家子孫的命開玩笑,要不然怎能對得起世代身為樊家管家的列祖列宗哩?
「相同的,我也不會拿自己的一生幸福開玩笑。那老奸巨猾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暫止競賽?可以隨意更改的不叫競賽,叫遊戲。競賽就是競賽,既然規則已定就沒有更改的必要。」樊御開車門下了車,整個人倚在車身上,黑色的墨鏡讓人無法讀出他此刻的表情,只聽到他冷冷的聲音。
「對啦,對啦,老爸有多麼老奸巨猾您老人家又不是不曉得,快點進屋裡來啦,別再管大哥了,都這麼大一個人了,他們之間的恩怨讓他們去私了,您老人家就安心地躲在家裡避颱風就行了。」一個留著半長髮、長相性格帥氣臉上似乎永遠掛著微笑的男子,突然從盆栽後頭冒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條熱狗,外加一杯咖啡,看來好不悠閒。
他是樊衛,人稱樊二少,台灣赫赫有名的律師,更是業餘導演。一個帥帥的、壞壞的美男子。
「別忘了,明年你也會遭遇同樣的『恩怨』。」樊大少冷冷地回他一句。
樊氏,這個古老且傳統的家族,一直以來都維持著一向不明文但卻人人得遵守的「傳統」——在每個樊家男人三十歲生日時跳上樊家男人的床的女子,就是他們必須相守一生的人。所以在樊家,男人若想單身,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三十歲生日時逃得遠遠的,避開家族長輩的糾纏,並且別讓任何女人跳上他們的床。
「哈!明年的事留給明年的自己去解決吧,我一向樂觀……倒是大哥,你可得小心了,聽說老爸老媽已經挑選了十二金釵進入最後決選,現在不曉得聚集在哪個秘密基地等著將你一網打盡哩!嘖嘖嘖,這下子可不只享齊人之福嘍,真讓人好不嫉妒啊……」唱作俱佳的表情配上壞壞的笑容——靠!還真想讓人扁他。
「二少爺,請你也勸勸大少爺,颱風天出門很危險。」魏伯憂心道。
「或許老爺會看在惡劣的氣候狀況上……」唉,嘴上是這麼說,但魏伯也是曉得,他們父子的個性如出一轍,怎麼可能會輕言中止。
「單憑我和他相處這短短二十九年就曉得,像他那種老奸巨猾、老謀深算、心機深沉、人面獸心的人哪,要他輕易放大哥一馬,除非玉山淹水,高雄下雪,否則免談。我說魏伯哪,你還是快別擋著大哥的路啦,讓他快點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以免他輸了又遷怒於你。」樊二少說完又咬了一口大熱狗。
滋——凌厲的煞車聲又再度響起,就見一輛藍寶堅尼正恰巧在離保時捷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停住,下車的是一對中年夫妻。
「老公,這輛車的煞車就和你的開車技術一樣,贊!」那美麗且時髦的女郎風情萬種地攏了攏長髮,邊向俊帥的中年男子電眼傳情。
神似的五官說明了在場人的血緣不可錯辨。
「嗯,老爸老媽,我早午餐才剛下肚,別讓我馬上又吐出來,好嗎?」樊衛受不了地翻了個白眼,他們的老爸老媽就是他們害怕走入婚姻的根本原因吧?拜託幫幫忙,都年紀一大把了,講話還這樣,讓人看了渾身上下都不自覺起了許多「雞母皮」。父母恩愛是很好沒錯,但太過恩愛會讓人害怕啊!
「親愛的,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批評你,說你老奸巨猾、心機深沉,又人面獸心,應該沒聽錯,對吧?」樊母唐時玲睜著無辜的眼睛望著樊衛,以關心的口吻問著身邊的老公。
「靠!連我也竊聽?」樊衛驚叫,將自己全身上下都仔仔細細審視一遍,試圖要找出竊聽器。「我今年才二十九,對付的人是大哥哪,你們可別搞錯對象,亂來一通……」他哇啦哇啦地叫著。
『別找了,竊聽器在這兒。」樊御沉聲說道,一邊動手解下手上的腕表,臉上的神情仍是平靜無波。是的,他毫不意外他的父親會對他的手錶動手腳。腕表、領夾、袖扣、手機、皮夾……最近,他刻意「忽略」
週遭事物都陸陸續續地突然消失,爾後又出現。是的,他全都曉得,只是他仍得不動聲色。
「果然是我樊德的孩子,夠出色!不過,御兒,我這一生只輸過一次,而我不打算再輸第二次,這場競賽,我勢在必得。你等著認輸吧!」
樊德唯一輸的一次的「證據」此時此刻正依偎在他懷中,笑得好不得意。
「是呀,老爺這一生就只輸過這麼一次呢,想當年啊,老太爺也是用同樣的口氣對老爺宣戰的呢,這一晃眼,世代都要交替了啊。」魏伯還清楚記得三十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場追逐,最後樊老太爺仍智取樊德,讓樊德認輸娶了唐時玲。
「是啊,御兒呀,你也不用太抗拒,反正歷年樊家男人從來就沒有人成功地逃脫的,更何況最後你一定會愛上我們幫你挑的老婆的,放心啦,這也是傳統,媽媽不會虧待你的,說說看,環肥燕瘦,你喜歡哪一型?」
開玩笑,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經開始熱身了,從初選一路到決選,淘汰上百名佳麗,剩下來的都是最頂尖的,無論是身材、長相、家世、學歷、女紅,每一項都是人選的重要考量。「是清純型的、美艷型,還是……」
「大哥,我想你乾脆別跑了,就這麼定下來,反正你是逃不掉的啦,像老爸那麼英明神勇、威武蓋世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一定會把你給GAMEOVER的!倒不如乖乖束手就擒來得痛快,對吧?老爹?」樊二少此番話的目的是為五分鐘前的不當發言而消毒。
「是呀,還是衛兒聰明,你大哥他化成灰我都找得出來。」樊德得意一笑。
樊御一雙好看的劍眉又不住地朝眉心聚攏,有一股火氣從肚子一路往上冒。要忍耐,要忍耐……「我樊御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商場上如此,現在亦是。父親,既然您已經輸過一次,多輸一次對您而言必然沒有影響,不是嗎?」他沉聲望向他的父親,那眼眸傳達的是與生俱來的自信。
「很好!就讓我們拭目以待,願賭要服輸啊,兒子。」樊德微笑。
「鹿死誰手還不曉得呢!」樊御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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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 下午四時三十分
台灣台中縣偏郊
強烈颱風培拉的威力在下午轉強,此時此刻是狂風暴雨,路上是人跡盡空,台中縣近郊的產業道路上,狂風吹得路樹東倒西歪,冷不防就飛來一根粗大的樹枝,要是被砸到怕是鮮血直流連命都沒了。大家都躲在家裡避颱風,誰敢出門?
但就是有人——
林意真此時此刻被強風暴雨給打得睜不開眼睛,縱使戴上了眼鏡充當護目鏡,暴雨亦是將她眼前的視線打得一片模糊,那件雨衣有穿跟沒穿是一樣的,裡裡外外,從外套到內衣褲,無一不濕。
「厚!」她哀哀地歎了口氣,還得隨時小心注意是否有不明飛行物打上她的腦袋。她的小命就要葬送於此嗎?嗚,她真想哭。
她不該出門的,她不該出門的——不,不是她不該出門,而是她的家人不該攔阻她的,因為程咬金的出現,害她錯過了最末一班發車。沒辦法,她只好騎著她的小綿羊硬上,她的計畫是她先騎車到台中,然後再改搭野雞車上台北,可是這該死的天殺的——她迷路了!就在彰化到台中的路途上,她迷路了!
她的一張臉皺成了苦瓜臉。拜託誰來救救她,這是哪裡啊?暴雨吹得能見度極低,她用力地睜開眼,想瞧清楚這四周的路況,或者找到路牌,知道一下方位也好吧,只是……嗚……真想哭……
她困在荒郊野外,舉目望去一片荒蕪,儘是路樹及田野,嗚嗚嗚,半個人都沒有……只有她的心咚咚咚地狂跳著。如果現在她被強風吹落的樹枝打到,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也沒有人會發現吧?她會不會就這麼失血死在這裡呢?說不定會剛好有野狗經過,把她的肉身吃得一乾二淨,從此之後她就成了失蹤人口……
愈想臉色愈是發白!
不行,她不能認輸,她不能就此放棄!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咕嚕……咕嚕……一陣怪叫聲自她肚腹傳出,是的,呼應她心裡所想的,她真的餓了啊!誰來幫幫她呀?
讓她看到一間「7-Eleven」吧,或者是「全家就是你家」,或者是「0K」都行!天知道,她現在一點也不貝,她只想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