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如此紳士,太不像你了。」
她的心有些亂,只能擠出這句貧脊而沒有善意的語詞。
「我沒想到什麼紳士禮節,純粹不想浪費時間而已。」
果然,覃毅這種人跟教養兩個字是永遠沾不上遺邊!方泉菲雙手橫抱胸前,決定在這段不得已的共乘時光裡,不再和天敵說任何話。
對,就這樣,不談判、不接觸、不妥協。
如此,應該……應該能安然度過這段時間吧?!
不——不對,她已經跟他接觸了!方泉菲沮喪地垂下肩,自從十六歲那年冬天發生那件事後,她就下定決心避免再和覃毅有任何正面的接觸。老天爺今天是怎麼搞的,早上賀君辨那出傷人的情變還不夠嗎?硬要再加上一個不和善的覃毅來考驗她,是不是嫌她心臟太強壯了啊?!
「男朋友跑了,也不需要一副天塌下來的歪樣。」
她剛立志保持的沉默,輕易就被覃毅挑釁的話給打破。
方泉菲側過臉,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他。
雖然可以感受到她怒氣騰騰的眸光,但覃毅卻不理會,他雙手輕鬆地操控著方向盤,眼睛焦點放在道路上,看也不看方泉菲一眼。
「我說錯了?」
他問得輕措淡寫,態度卻是不容質疑的狂妄。
錯!大錯特錯!會有這種天場下來的表情,完全是因為她身邊正坐著覃家二少爺好不好!
方泉菲別過臉,頰腮幼稚地鼓起一下下,「我的事不用你管!」說完,她咬著唇、抿起嘴巴、管緊舌頭,免得自己再暴烈地轟出其它非理性的言詞。
「怎麼,轉頭看車外,是因為那個爛男人的行為而想偷哭嗎?」
「哭?!誰哭來著?你不要視力有問題、眼睛長在頭上,就胡亂栽贓人!」
覃毅不符事實真相的指控,終於惹毛方泉菲。她轉過頭看著他,一雙該是溫和善良的眸子正閃耀著怒光;一雙該是纖美細緻的手,握得死緊,一心只想K人。
「還有,我男朋友跑不跑、我感情生活有多悲慘,全都不關你的事,因為你又不是我的誰!覃毅,你根本沒有立場管我,尤其是——有過八個月換過十五名女伴紀錄的人,更沒有資格嘲笑賀君辨的行為!」
劈哩啪啦轟了一大串,方泉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因為覃毅幸災樂禍的態度,讓她覺得好氣好氣,讓她很想宣洩今天一大早翻開報刊雜誌、看見新聞後,那股無名又委屈的怨。「你、你們男人,都是同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
如果不是手握得太緊,她幾乎要指著覃毅的鼻子開轟。
「什麼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鬼扯!都是鬼扯!明明就是喜新厭舊、下半身控制大腦的不文明性格作祟,還冠冕堂皇的說什麼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哈,真會替自己找借口。」
十六歲的她,還可以說自己年幼、識人不清,所以才會喜歡上覃毅這個乖戾陰暗的「半獸人」。
然,二十來歲的她,為什麼還會重蹈「戀愛白癡」的覆轍,和一名會利用報紙版面分手的偽君子談感情?
方泉菲頹然地低下頭,小臉掩在掌心裡,淚,終於竄出眼眶……
「我討厭男人!討厭、討厭你們!」
「我再也不要談感情了……」
她突來的發洩,太情緒化了,原以為覃毅會不耐煩的,因為覃毅對女人的輕藐、不在意,在台北社交圈是赫赫有名的;不料,在她淚水滑過臉頰的同時,一張面紙粗魯地被塞入她的手理,覃毅沒道出刺耳難聽的話,反而出人意料的提供她擦眼淚的工具。
覃毅的行為像雪中送炭,不論這十年來她有多怨他,此時此刻卻顯得一點也不重要了,他的友善奇異地讓方泉菲敝開了心房,她折了折面紙,擦掉淚,說:「或許,我以前的想法通通都錯了。」
在驕陽下走了好幾十分鐘、又小小掉了些眼淚的方泉菲有些倦了,覺得疲憊的她頭靠在椅背上,微仰著臉,閉上眼睛——
「或許,你才是對的,沒有感情的男女關係比較輕鬆,比較——不傷人……」
和賀君辨在一起的那三年,如今回想起來好可笑,在熱戀時以近百幅人物畫像示愛的男人,如今卻毫不憐惜地當著全天下人的面,於各大新聞媒體昭告她的出局。呵,男人啊,你的名字實在應該改稱作無情啊!
「我真的真的不要再談感情了……不要……」
她幽幽輕喃,像在發誓,一遍又一遍。
「很好。」
久未出聲的覃毅突然開口,方泉菲緩緩地張開眼睛,懶懶地望向他。
「既然我們都不想談感情,我有個提議——」
他的聲音低低地,像一道沉沉的催眠音符,方泉菲聽了,不禁又閉上極困的眼,「什麼提議?」她問,意識卻已進入欲睡的邊緣。
「我們結婚吧。」
結婚?和覃毅?
「什、什麼?!」
她驚愕地睜開眼,挺直背,不能置信地瞪著依然好整以暇的他。
☆ ☆ ☆
是的。他們的婚姻——方泉菲和覃毅的婚姻,是一樁——權宜婚姻。
四天前的那場盛大婚禮,不過是權宜之計中的——一項演出!
方泉菲瞇著眼,忿忿地望著那雙即使在烈焰裡也不會融化的無情眸子,真的真的很想踹他一腳。
因為,在她二十五年的生命裡,一直沒有一個男人能像覃毅這樣地影響她。
他改變了她的命運。
第二章
覃毅俯頭睨著他的新婚妻子。
他的老婆不高,跟他一比,或許,還可以用「矮冬瓜」這個詞來形容她。
一雙漂亮的水眸,黑白分明;端秀雅致的五官,令人悅目;尤其,她的態度理智、表情鎮定,沒有一般女人看他時的那種批評不屑、或花癡般的噁心表現。
也或者,她表現得理智過了頭。
害他差點忽略她眼底深處的憤怒。
幾乎,他幾乎看走了眼。
犀利地打量她美麗的黑眸,覃毅精明勉發現,方泉菲——他的新婚妻子,似乎對他提早回家這檔子事,不太高興。
「不論什麼原因——方泉菲,都是你親口答應的。」
嘲弄完她幾句話後,覃毅用手指抬起他妻子的下巴,為他們的權宣婚姻下了註解。
「夠了!我沒有否認。是,沒錯,是我答應你的提議。不過,你不需要一直強調,我不是那種擅長忘記承諾的人,OK?」
終於發火了?覃毅勾起嘴角,輕幔道:「既然如此,你神經不用繃的很緊。」
「我沒有。」
方泉菲飛快的否認,卻更彰顯了她的口是心非。
雖然,她的謊扯得很不高明,不過覃毅沒再拿話刺人,他放她下巴自由,以和緩的語氣道:「我說過,這一樁互惠的婚姻你犧牲的比較多,所以我不會虧待你,因此,假使你不喜歡我出現在這棟房子,我會盡量減少回來的次數。」
反正他的工作繁忙,這個家之於他,本來就像是旅館。
「不用了。我只是還沒習慣,你想何時回家請自便,千萬別讓我鳩佔鵲巢。」
「那麼,我們達成『和平』同居的共識?」
同居?方泉菲的險,在聽到這個字眼時不可抑制地緋紅了。
「你不需要說得這麼誇張。」
「我們即將共同居住在一個屋簷下,說同居有何不妥?」一兩個正確的形容詞就讓她緊張起來,這才叫誇張吧。
「那就叫室友吧。」
方泉菲對於這一點,異常的堅持。
「跟你牽扯上亂七八糟的暖昧字眼太危險了。」
她和覃毅的權宜婚姻已經換匪夷所思了,方泉菲不想再有更複雜的情況出現。
「哈哈哈——」
她說得正經,覃毅卻不客氣地笑出聲。
笑什麼!她又沒說錯。方泉菲瞪著正在笑的覃毅,直在心裡罵他沒禮貌。
「牽扯?曖昧?方泉菲,你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覃毅勾起他冷漠的薄唇,嘲弄他的新婚妻子:「就一對完成婚禮的新人而言,任何曖昧的牽扯都是合法的。別說同居,就算同睡在一張床上,也不會有警察來開罰單。」
「你、你……」
聽完他的「明示」,方泉菲不禁退後一步,她結結巴巴地說:
「合、合約上,明明寫好了我們的婚姻僅維持表面上的關係。不涉及『實質』關係的!」
「哈哈哈——」
方泉菲以為只要覃毅想起婚前簽的合約,便會收回剛說的話,豈料,他倨傲一笑,滿臉當那份協議是垃圾的表情。
這麼一來,方泉菲可急了,她咬咬唇,憤慨地道:
「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答應結婚,當你的擋箭牌,讓覃伯伯收回最後通牒,你什麼條件都會依我的!」
覃伯伯創的東巖集團,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老字號工程公司,它的業務範圍涵蓋大至政府的各項重大工程、上市電子工廠的承建;中至與私人企業委蓋合建的摩天大樓;小至社區型的高級住宅,多不勝數……
貴為東巖集團少主的覃毅,雖然是二公子的身份,但從小跟著覃伯伯混工地又混公司的他,卻很有接班人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