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
死黨事不幹己的表現,令方泉菲皺起眉。
「別火,我不是不關心你,只是你擔心你爺爺勝過賀君辨的表現,證明你根本不愛那個男人。這樣,還有什麼好討論的?」
是這樣嗎?覃棠的話頗有道理,但,一段感情和一位親人的性命,怎麼比應該都是近來健康狀況不佳的爺爺比較重要吧。
「你真冷血。」
方泉菲低身,將手臂貼在桌上,下巴抵著掌背,一雙煩惱的眼,定在餐室裡覃家家傳的古董花瓶上。
「好說。比不上跟大畫家耗了三年,還不知道自己不愛人家的笨蛋冷血。」
「亂講!我如果不愛君辨,不會跟他交往這麼久。」
二十來歲的女人,年華正是寶貴燦爛,若不喜歡對方,怎麼可能談遠距離戀愛!
「真的,我愛君辨,很愛很愛君辨——」
沒有預兆,方泉菲的滔滔雄辯霎時停止,覃棠奇怪好友的中斷,便她抬頭回首,看見了讓死黨住嘴的原因。
「咦?你回來了。」
是覃毅——她的二哥。工作忙碌的他鮮少回到位處半山腰的老家,除非老頭召見或是特別的日子,不然他大多住在市區的房子裡。
「昨天晚上就回來了。」
簡短應了妹妹,他看也沒看方泉菲,健碩的身軀逕自往左側的冰箱移動,俐落地抄出一罐礦泉水,彷彿沒感覺到有第三者存在,仰頭便喝掉半瓶水。
「早餐吃了嗎?我叫劉媽準備。」覃棠望著覃毅,又瞥瞥她對面那尊明顯快僵掉的人像,很多事地問。
「不必。我出去跑兩圈。」
語畢,像出現時的突然,覃毅往後門邁去,又消失了。
「如果知道會遇到你二哥,我就不來了。」
這會兒,方泉菲的臉埋在臂窩裡,比剛剛還沮喪十倍。
「為什麼?」
「他一定聽到我說的話了……」還問,又不是不清楚她跟她二哥有多不對盤。
「啊——真是太丟臉了!」方泉菲大叫,好好的一個星期天,為什麼她的運氣會這麼背!
「哈哈哈……」覃棠倒是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喂,什麼叫分寸懂不懂啊?」還笑,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咳……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每一次你和二哥撞上的場景都好像狗見到貓、天敵碰見天敵,很好笑。」
「拜託!誰跟他是天敵,我只是懶得理他好不好。」
「是嗎?那你剛剛為什麼表現得像尊人像,超級不自然的。」
「被拋棄,然後又讓陌生人聽見自己嚷嚷著還很愛那個負心漢,是誰都不可能『自然』得起來吧?」』
「二哥不是陌生人。」
「哈。」方泉菲輕哼。是喔,按覃毅自大狂傲的態度,的確不能說是陌生人,說她是隱形人還差不多哩。
「別這樣,好歹你也認識二哥十年了,他的個性本來就比較不平易近人,你就別跟他計較了嘛。」
「有你這等胳臂往裡彎的好妹妹,我哪敢跟他計較!」
「呵……看你這般咬牙切齒的,真是言不由衷。」
覃棠放下餐具,黑眸盯著好友,精明地問:
「說真的,你和二哥是不是有過不愉快?不然,你這有名的好好小姐怎麼對任何人都友善可親,卻惟獨對我二哥另眼相待。速速招來,死黨之間可是不能有秘密的,快說!」
「哪——有——」
方泉菲將臉撇開,逃避好友那媲美包青天的眼神,「你想太多了!你二哥乃堂堂東巖工程集團的少主,我這種小角色,怎麼可能會跟他有交集。」
嘖嘖,說話這麼酸?真不像她溫和善良的個性啊!
「是這樣嗎?請記住,死黨之間是不能有秘密的,要是將來哪一天被我查到、或聽到了什麼,看我饒不饒你!」
覃棠就是擺明了不相信方泉菲的說法。
「哇,瞧你說的,有那麼嚴重嗎?」
對付嚴厲的逼供,最好的方法就是玩笑式的打哈哈,方泉菲嘴角擠了枚笑,誇張地以流行語回覃棠。
「少跟我打哈哈!」
覃棠這一關可不是那麼好應付。
十年的友誼可是不容忽視的。平時,方泉菲掩飾得很好,但賀君辨今晨跨洲投了顆殺傷力十足的導彈來;更慘的是,覃毅無預警的現身,令她亂了陣一腳,也因此,覃棠終於嗅出有不對勁的地方了。
「不過,看在你還愁著賀君辨出軌背叛的事,現在先放你一馬。但記住,坦白從寬,死黨之間不能有秘密啊……」
「你真的想太多了。」
方泉菲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她站起來,順順裙擺,離開椅子,說:「算了,不吵你了。反正早晚都要挨轟,爺爺不會放過我的,我還是回家面對現實吧。」
「這麼快,不是要一起上山泡溫泉?」
覃棠訝異,出門避風頭的人竟要回去自投羅網?呵呵。看樣子,所謂的秘密,真的存在啊!
「不了,想到你二哥也在,我就不想再待下去,改天吧。」
怕包青天繼續追問,方泉菲跟好朋友揮揮手,要她別送,然後就熟門熟路地走出覃家大宅。
一出大門,處在覃家廣大的庭院裡,方泉菲才想起她沒有交通工具可以下山。
原本打算和覃棠泡完溫泉後,再坐她的車下山去看電影,因此,早上她是讓自家司機送上來的,這下臨時更改計劃,倒缺了代步工具。
罷了。方泉菲想了想,此刻的她太需要思考的時間和空間。乾脆散散步、思考思考,到巴士站牌搭公車下山好了。
這麼一打算,方泉菲就撤了轉身回屋求助的念頭,邁步往外走去。
十月的太陽,說毒不毒,但威力卻仍然不小。滿腦子全是不解賀君辨為何變心、及煩惱爺爺發現真相的方泉菲,在暖日下走了半個鐘頭,額際已冒出薄薄的汗。
「唉……」賀君辨和林新堡的新聞,經過幾個小時的消化後,從最初的震驚,已經轉化為莫可奈何的接受——
方泉菲回想著報上兩人親密的照片,林新堡笑得如此甜蜜,長相出色又動人,她想,只要是男人,都會為之傾心不已吧。
不是不傷心,只是,為何在隱隱傷感的心情下,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受……
「上車。」
陷入疑惑的方泉菲,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前方何時橫了部粗獷豪邁的黑色jeep,她抬頭看見出聲的人,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倒抽了一口氣,嬌小的身軀,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什麼我?快上車。」
不耐煩又沒禮貌的語氣,正如他討人厭的個性。
沒錯,這種態度,全天下只有覃毅才會有!
「不要。」
回了神,方泉菲下意識地拒絕他的便車。
「你打算一路走下山?」
「才不是!我要搭公車。」方泉菲望了望週遭的環境,說:「站牌就在前面。」
「哈,大小姐,這條不賺錢的路線早就撤了。公車?敢情你有千里眼的特異功能,人站在半山腰上,雙眼卻能穿過層層障礙,瞥見山下的站牌。」
「你……」
起先,方泉菲對覃毅的話半信半疑,因為,在模糊的印象中,她真的記得有公車駛經這一帶。不過,一想到個性高傲的他不可能、也不屑在這種小事情上撒謊,她就信了他的說法。
抿起嘴唇的方泉菲,還在考慮一路走下山的後果時,覃毅不耐煩的聲音又響起,「大小姐,坐不坐一句話,我沒多餘的時間陪你在這裡耗。」
他不友善的態度,激怒了方泉菲,一氣之下,便很骨氣地想拒絕。只是,她的反應沒覃毅快,在她還沒衝動說出決定前,覃毅又開口了:「不想搭就算了,反正,我這輛車也不載女人。」
如果是公事或去工地,他會開穩重的雙B;黑色Porsehe和Ferrari則是載女人玩樂時用的;至於這輛美國原廠製造的Jeep,基本上是他獨自一人想放鬆時專用。
對車子,覃毅就跟普天下的男人一樣,非常有原則的。
不載女人?!聽他這麼一說,方泉菲竟起了搗亂之心。哼,看來覃毅只是一時良心發現,怕她在人煙稀少的山區出事,對他妹妹不好交代,才不甘願地施捨車子讓身為女人的她乘坐。
「我又沒說我不搭。」
他的痛苦就是她的快樂,方泉菲挑釁地回覃毅,看他還拽什麼拽。
「那就上來。」
破例讓女人坐他的Jeep,覃毅倒沒任何不悅的表情,他偏偏頭,叫她上車。
方泉菲又抿唇,面對天敵,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不過,努力了半天,她的短裙加上吉普車超大版的輪胎,怎麼試,都跨不進那高高的座位。
手忙腳亂之際,方泉菲似乎聽見了「麻煩」兩個字,然後,出人意表地,她在沒被告知的情況下,讓人一抱,才三秒鐘的光景,就端坐在車位上了。
「我……我可以自己來……」
覃毅健壯的臂膀,一手撐起她的膝蓋窩、一手扶過她的腰,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送上車椅安坐如儀,這段體膚相觸的尷尬時亥雖然很短,方泉菲卻覺得凡他親手觸碰過的肌膚,每一寸都像著了火,燒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