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沒有否認,她真心誠意地對太后說:「皇祖母,關於您的問題,我也曾認真思考過。我想,我的性格就跟額娘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可也許因為我並非如額娘一般嫁入宮中、身不由己,所以我寧願選擇離開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來成全我的驕傲與自尊。即使如此任性而為,會讓自己嘗到最深沉的苦果。」
「蘭兒……」聽見這番話,靜嬪深深怔住了。
皇太后的表情嚴肅起來。
「我知道憑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肯定無法撫養這個孩子成人,所以,我只請求妳們兩位知情後,能成全我的心願,」若蘭謙卑、懇切地對兩人說:「幫助我離開宮廷,讓我獨自一人生下這個孩子,然後好好地撫養他長大。」
這一番告白,早在若蘭心中兜轉了幾乎一輩子。
自從發現自己有孕的跡象,若蘭從震驚到冷靜、從冷靜到深思熟慮……
最後她明白自己必須面對現實,為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為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做一個安排。
皇太后愣了許久。
「孩子,哀家得承認,哀家真是佩服妳的勇氣。」皇太后終於深深歎息一聲。「妳的勇氣以及擔當,是哀家年輕時候追不上、更做不到的!可看著妳如此,哀家實在心疼!因為這樣實在太自苦了!」
「皇祖母,若蘭並不以為苦。」她握住祖母的手,懇切地說:「請皇祖母饒恕若蘭的膽大妄為,因為若蘭實在以為,女子並非只有嫁人一途,倘若真要嫁人,就一定要嫁個愛自己的丈夫。」
聽見這番至誠至懇的話,皇太后深深折服,最後只能搖頭歎氣。「傻孩子!妳怎麼知道事情一定就這麼壞呢?也許策兒對妳的感情,並不是如妳所想像的那般薄倖?也許事件還有轉圜的餘地?哀家可以跟皇上再提,讓策兒與妳--」
「皇祖母,退婚之前我已經與爵爺見過最後一面,當時爵爺的心思已經表明得再清楚不過。」若蘭溫和卻堅定地對皇太后說「『退婚』是若蘭的選擇,也代表了若蘭對婚姻的堅持,即使有了孩子也不能改變初衷,只請您與額娘能夠成全若蘭。」
皇太后眉頭深鎖,許久後終於歎了口氣。「唉,妳實在是個不一樣的孩子!一般女子所謂的幸福,對妳而言恐怕是不值一顧!看來,哀家不該以自個兒的眼光來揣度妳、讓自個兒的期盼來圈住妳。」
若蘭無語。
皇太后深深歎息。
會到今天這個局面,皇太后深深感到自己也有不是的地方。
「孩子,妳要哀家怎麼做?」皇太后問。
「請皇祖母安排若蘭到承德。」
「就這樣?」
「能這樣,若蘭已經由衷感激皇祖母的恩德。」
若蘭心意已決,皇太后只好同意。
「好吧!既然如此,哀家就成全妳。」皇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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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凌才剛從大漠回到京城,就被皇太后召進宮內。
「皇姑奶奶,聽說前些日子您生了場大病?」策凌人末到,聲先到。
皇太后使個眼色要長順扶她站起來。「策兒!唉喲,你這小子,可真讓哀家想死了!」皇太后迎上前去。
策凌走進殿內,從長順公公手上接過皇太后的手攙扶著。「皇姑奶奶,您瞧起來這麼健朗,現下沒事兒了?」
「『現下』哀家當然沒事兒啦!」皇太后眼色一兜。「要不是若蘭那孩子,這會兒你可就瞧不見你的皇姑奶奶囉!」
聽見「若蘭」兩字,策凌臉色一僵。
皇太后瞧見了,不露聲色地往下道:「還真多虧哀家生的這場病,認清楚那一干有口無心的嬪妃!說到底還是靜嬪母女最貼心、最孝順,最稱哀家的心意!」
策凌挑起眉。
他才離開京城沒多久,從什麼時候開始,向來讓皇太后看不順眼的靜嬪母女,成了皇太后眼中最貼心、最孝順的第一人選?
「唉,不過說來還真令人傷感,再過不了多久,若蘭這麼孝順的乖孩子就要離開哀家身邊囉!」皇太后瞅了策凌一眼,有意無意地道。
策凌沉下臉。「什麼意思?」
「怎麼,你不知道嗎?」皇太后故做驚訝狀。
「我該知道什麼?」
皇太后撇撇嘴,訕訕地道:「想來你不知道也是該當的。就在你剛離開京城不多久,皇上就給若蘭這孩子指了婚,現下就要先送往北方去,等待成親。」
成親?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策凌寒聲問。
皇太后嘴角微抿,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唉呀,你間的可真巧!不就是明兒個辰時的事!明日辰時,十格兒就會離開京城往大漠草原去。」
策凌瞪著皇太后……
即使策凌懷疑皇太后「故意」洩漏這個消息給他的動機,然而聽見若蘭即將出嫁的消息,他的臉色陷入陰沉。
「唉,等十格兒離開京城、嫁了人以後,哀家可再也瞧不到這個乖巧、孝順的好孩子囉!」皇太后在一旁漏風點火。
「皇姑奶奶何需操心?」策凌沒有表情地道:「您有眾多皇孫以及皇孫女,相信他們必定會好好孝順您。」
他冷淡的聲調,出乎皇太后意外的平靜。
皇太后挑起眉,心頭不安。
倘若這招也激不起策凌,看來若蘭那孝順孩子,注定了命苦……
一個多情,一個無心,皇太后暗自搖頭歎息。
女子在這世上什麼都能捨能棄,就是放不下男人的愛。若蘭這孩子太聰明卻又太傻,她連最後能爭到的一點點名分都寧願不要,只因為……
策凌不愛任何女人,包括為他懷了孩子的若蘭在內。
第九章
從皇太后那裡得知若蘭隔日即將遠行的消息,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已將數日來京城內動向,以及與皇十格格有關的一切打聽得一清二楚--
當天夜裡,若蘭待在額娘的寢宮裡,母女倆促膝長談了一夜不捨得分離,卻仍要分離。
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京城,什麼時候還能再回來,若蘭沒有中點把握。回到往昔自己睡覺的屋子裡,她吹熄了油燈,準備合眼入睡。
夜裡萬籟靜寂,若蘭因為懷著心事而輾轉難眠。
她躺在床上兩眼仍然睜開著,想著離開京城後的事……
直到窗門被打開發出輕微的「嘎嘎」聲,起初若蘭以為是因為自己太過疲倦而心神恍惚,她不認為那曾經夜半闖進她臥房內的男人,在她執意「退婚」後,還會回頭來找自己……
然而當策凌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時,若蘭因為過度震驚,而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
「少拿這雙水濛濛的眼睛勾搭我!」策凌惱怒地朝她低吼。
他終於明白,無論多久沒見面,只要一看到這個女人他的自制力就不受控制!
「真的是你!」若蘭倒抽一口氣。
這粗魯又放肆的口吻讓若蘭確定是策凌。
他惱怒時就會對她說這些讓她臉紅的話,當日受困沙洲時若蘭已經領教過。
「你為什麼還來這裡?」她怔然問他。
「我為什麼不能來這裡?」他皺起眉粗聲回話。「妳當真以為我會讓妳稱心如意,順利逃走?」
若蘭看得出他很生氣。「逃走?」可她不明白他又氣著什麼?
「妳明天要往北走?」他問,口氣粗魯,明顯壓抑耐性,不過這可不是他的作風。
若蘭悶聲不答,不置可否。
「說話!」他咬牙威脅。
「爵爺,我可以隱忍不揭發你三番兩次擅闖宮內的惡行,但是我們之間已經再無干係,你無權干涉我的--」
「女人,少跟我逞口舌之能!」他粗魯地打斷她。
現在,他可沒心情再跟她講理!
若蘭眨著眼睛。今天晚上的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她有預感,今晚的他不會跟自己講理。
「下床,立刻跟我走。」接下來,策凌冷峻地命令床上的女人。
「跟你走?」若蘭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你瘋了?你知不知自己在要求什麼?」
策凌懶洋洋地瞅了她一眼,彷彿沒聽見她說話。
若蘭臉孔漲紅。「你不能這樣要求我!明天一早心蝶醒來就會發現我失蹤,倘若額娘告到皇阿瑪那兒去,擄走皇格格的『惡徒』肯定會被問罪處斬!」
策凌冷笑一聲。「那又如何?」
若蘭懷疑他受了什麼刺激。
「下床,我不想說第三遍。」策凌再次命令,這回他決定動手。
若蘭大驚失色,她下意識地反抗。「你究竟想幹什麼--」
策凌忽然從懷中取出一隻銀色面具,手法熟練地迅速貼戴在臉上。
若蘭倒抽一口氣--
她當然認得這張銀色面具……
「幹什麼?」策凌嗤笑一聲。
她臉上驚訝的表情,正如他所料。
「不幹什麼,只是要擄走妳!」
說話同時策凌已經捉住她的手,在若蘭還來不及反應之前緊緊摀住她的嘴,強行把若蘭「擄出」深宮禁苑。
策凌當夜把若蘭擄走,已下定決心把她帶離京城,直奔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