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張小姐是個好女人,把你交給她,我也稍微安心一點。」她本意是想安慰他,讓他別太難過,但顏旭卻誤以為她不在乎。
「你就這麼大方將我讓給別人嗎?我和張巧鵑結婚,你一點都不在乎?」顏旭憤怒失望地質問,猛力搖晃她,終於逼得花晏涵完全失控痛哭。
「我當然在乎啊!我好嫉妒她,就算張小姐比我優秀一百倍,是你最適合的伴侶,我也不想把你讓給她!但是我又能怎麼辦?我改變不了伯父的決定,也抵抗不了命運的安排,我和你一樣難過啊!」
花晏涵的淚,讓顏旭恨不得狠狠賞自己幾個大耳光。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凶……是我自己沒有能力擺脫父母給我的束縛,卻還對你凶——我真是渾蛋!」
「別這麼說!」花晏涵一點都不怪他。「這全是命運的捉弄!我已經想開了,人生在世,本來就有許多丟不掉的包袱。親情、愛情、友情、人情……一個情字,用不同的方法詮釋,當然會產生許多不同的結果。我不怪你無法擺脫家庭的壓力,因為我也是!
你父親威脅花店,也曾讓我畏怯得想斬斷這段感情,因為我可以不顧自己,卻不能不在乎我大姐及姐夫的感受。說穿了,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啊!」
「是的!身不由己……」這正是他目前的心情寫照。
「所以我真的不怪你!既然是避免不了的結果,我反而希望你試著接受。試著原諒自己,讓自己好過,也試著接納你未來的妻子,我相信她會是個賢內助,一定能帶給你幸福。」
顏旭哀痛地搖頭。「失去你,不可能再有任何女人能夠給我幸福!」
「顏旭……」花晏涵除了握緊他的手之外,不知還有什麼方法能夠安慰他,因為——她自己也和他一樣絕望哀傷!
過了一會兒,顏旭打起精神,從口袋裡取出一個珠寶店的錦盒,打開盒子,裡頭是一對樣式簡單而高雅的白金戒指。
這是他這幾日來踏遍台北各大珠寶店,好不容易挑中的情人對戒。
「旭,這是?」花晏涵訝然望著那對白金戒指,不解地抬起頭。
「這是一對情人對戒,男戒——由我戴上。」他取下男戒,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接著取下女戒,苦澀一笑。「至於女戒——是我送你的禮物。」
只不過,他沒將那只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而是攤開她的手,以真摯的態度,鄭重地放在她的掌心上。
「當年你曾經送給我一個護身符,陪伴我度過許多低潮挫折的時刻,現在我回送給你一個戒指,作為臨別的禮物。只是我不替你戴上它,因為我沒這個資格。將來——」他語調有些哽咽,但還是強撐著把話說完。
「……將來當你遇到能給你幸福的真命天子時,請把這個戒指交給他,由他親手替你戴上,彌補我未能做到的缺憾。這是身為老朋友的我最後的祝福!」
「旭……」花晏涵看不清戒指上的花紋,因為淚水已然潰堤。
她縮起掌心,牢牢地握緊戒指,終於忍不住哭倒在顏旭懷中。
「晏涵,不要哭……」顏旭無法安慰她,因為他自己也忍不住落淚。「你會幸福的,因為你是這麼善良美好的女孩,總會有一個幸運的男人,能夠有你陪伴度過一生。你要忘了我,別再記著我這個害你傷心的負心漢了!」
花晏涵的喉頭好像被什麼東西塞住,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搖頭哭泣。
「你一定要幸福,不要讓我為你掛心……好嗎?」他張開雙臂,用力擁抱她纖細的身子——緊緊地、深情地。
「記得,我永遠愛你!」一輩子,只愛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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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過後,花晏涵不曾再和顏旭見過面。
他們都認為長痛不如短痛,及早分離,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仁慈的。
然而花晏涵改變了,她不再萎靡消沉、以淚洗面,而是積極地籌畫未來,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打算前往紐約進修,因為英文底子還算好,她想去學點其他的東西;藝術、文學、音樂,什麼都可以!
她不再害怕負笈遠行,因為有人陪伴在她身旁。她舉起手,珍惜地撫摸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顏旭要她珍藏這只戒指,等她遇到願意共度一生的男人時,再將這只戒指交給他,由他為她戴上——但根本沒那必要!因為她早已遇到那個男人,雖然兩人無緣廝守,但她的心始終屬於他的,除了他,她不會再愛上別人。
所以她懷著堅定的決心,自行套上這只戒指,他的心已與她同在,天涯海角,她不再孤單。
辦理好出國的一切手續,顏旭的婚期也已在即,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只不過在離開前,她還想去拜訪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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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旭婚禮前一周,顏嘉棟帶著一束鮮花,來到郊區的寺廟祭拜顏旭的亡母,告知她兒子即將完婚之事。
他讓司機在廟門外等候,自己拿著那束香水百合踏上長長的階梯,登入廟門,打算前往偏廳祭拜。半途中他遇到廟裡的師父。
「顏先生,您來看顏太大嗎?」顏嘉棟都對廟裡的師父說,偏廳供奉的骨灰是他的妻子。
「是啊,謝謝您照顧我的妻子。」顏嘉棟略為合掌行禮後,正欲繼續前進,師父突然又說:「對了!已經有人來祭拜顏太大了,才剛到不久。」
「是誰?」顏嘉棟相當詫異,他出門前確定兒子在家中,並沒有外出,可是除了顏旭,還會有誰來祭拜呢?
「是一位年輕的小姐,我沒問姓名。」
「噢!謝謝您,可能是認識的熟人,我過去打聲招呼。」顏嘉棟待廟裡的師父走遠後,才繼續往偏廳走去。
不過來到偏廳,他刻意放輕步伐,想先暗中看看是誰來祭拜顏旭的母親。
來到門外,他藏身在門柱後,窺探裡頭的動靜。
前來祭拜的人還沒走,當他發現那個人竟是花晏涵時,不由得大吃一驚。
花晏涵跪在顏旭母親牌位前的蒲團上,雙眸凝視顏母的遺照,雙手合十誠心祝禱,根本沒發現身後有人到來。
她萬分專注地對著顏母的遺照說話。「顏伯母,我是上次和顏旭來看過您的花晏涵,您還記得我嗎?我突兀地前來祭拜,不知道會不會太失禮了?」
當然照片不會回答她,於是她又繼續道:「其實今天來是有件事想拜託您。明天我就要去美國進修了,而顏旭也即將結婚,從今以後,我可能再也無法和顏旭相見,所以我想懇求您,代替我守護顏旭好嗎?求您保佑他平安順遂,和新婚妻子感情融洽,家庭生活幸福圓滿,每天快樂無憂,這是我最大的心願。我真的不貪心,只要顏旭快樂,我就別無所求。拜託您了!」
花晏涵再三跪拜後,才起身離去,而顏嘉棟一直躲在大柱子後,所以她並沒有發現。
她走遠了,顏嘉棟才從柱子後方走出來,臉上充滿——不知是驚訝還是感動的震撼表情。
只要顏旭快樂……他彷彿被人敲了一棒,滿臉驚愕。
打從他接回顏旭,開始苦心嚴厲地栽培他,付最昂貴的學費,將兒子送進一流名校就讀,然而他從未想過希望兒子快樂!
花晏涵……他似乎開始瞭解,顏旭深深迷戀她的原因了!
捧著花束進入偏廳,遺照前的花瓶裡已插著兩束白色雛菊,想必是花晏涵帶來的。顏嘉棟瞧了一眼,沒有取下那兩東花,只將自己帶來的昂貴百合隨手放在供桌上。
他佇立在永遠不會老去的黑白照片前,深深凝視已過世十年的柔弱女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他覺得今天照片中的笑容,似乎不是那麼開懷。
他歎了口氣,啞聲道:「連你也不諒解我嗎?我對旭兒做的事,是不是惹你傷心了?」
他對著照片呢喃低語。「不是我不疼愛旭兒,我只是以為,這樣的安排對他最好……比起那個真心愛著旭兒的女孩,我是不是太自私武斷了?雪卿……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照片中的人依然不發一語,只是微笑著,靜靜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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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氣洋洋的禮堂裡,四處擠滿了觀禮的人,嬌艷絕倫的新娘站在眾人間對著顏旭微笑。
「顏旭,你願意娶我嗎?」
顏旭望著那張陌生的面孔,喉頭梗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啊,你願意娶她嗎?」旁邊的人鬧哄哄地跟著問,顏旭還是說不出話來。
「快說啊,你要不要娶她?」
「我不……」顏旭驚慌地搖頭,開始一步步往後退,眾人卻步步進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