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我不在乎的……」其實花晏涵和他一樣絕望,所以才想把自己交給他。就算將來無法廝守終生,她也不會後悔!
但顏旭愛她、尊重她,怎麼捨得在看不見未來的情況下,草率地佔有她?所以無論再怎麼痛苦,他都忍了下來,只為了心底那份憐惜。
所以他只是緊緊擁抱她,告訴她:「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再和我爸爸溝通看看。」
雖然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因為父親已經緊鑼密鼓地與張家商談婚事,要他打消這個念頭,簡直難如登天。
但他會再和父親談一談,希望他能顧念兒子的幸福,取消和張家的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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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能和您談談嗎?」
深夜,顏旭走進父親的書房,他正在裡頭看公文。
印象中,父親的一生好像全部奉獻給公司了——他的時間、他的休閒、他的快樂、他的婚姻……好像全和工作息息相關,一旦抽開工作,他的人生幾乎毫無樂趣可言。
「什麼事?如果你是想來說服我打消與張家聯姻的念頭,我勸你可以省了!」顏嘉棟取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一雙炯炯有神的利眸直盯著兒子。
「為什麼?!您為何如此冥頑不靈?」顏旭狂怒嘶吼。
他真的不懂,家世和權位,真的比自己親生兒子的幸福還重要嗎?
「我說過,你有你的責任,必須繼承顏家的事業,並用婚姻鞏固它,這是生在豪門的無奈,你的長輩都是這麼走過來的,你沒有理由做不到!」
對顏嘉棟來說,身為顏家的子孫,為顏氏家族的興旺辛苦奮鬥、犧牲奉獻都是應該的,這是他們天生的使命,誰也逃避不掉。
顏旭拒絕和張家聯姻,就是對家族事業不負責任,而不負責任的子孫,將無法獲得家族的認同,他不願見到唯一的兒子被家族驅逐。
多年前他也曾經歷這一關,那時他甚至已經結婚了!後來那善良柔弱的女人帶著兒子離去,他心裡哀傷痛苦,但也強撐著熬過來了,所以他潛意識裡認為,兒子也該和他一樣堅強果決,懂得取捨。
當然相對的,家族也會給他一定程度的庇佑,如同大樹與啄木鳥的關係。啄木鳥為大樹啄出害蟲,維護它的健康,大樹也會提供一個穩定之所,讓啄木鳥安穩棲息。
一旦離開顏家,兒子將失去庇護,未來的人生是好是壞沒人敢斷言,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唯一的兒子,他相信顏旭的母親若地下有知,也會贊同他的決定。
「我和你們不同!你們眼中只有權勢地位,根本不懂得愛,而我是真心愛著晏涵,您為什麼忍心拆散我們?」顏旭怒吼。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要為了那個女人和我翻臉嗎?」顏嘉棟不悅地沉下臉。
「我真恨,恨自己為什麼是你的兒子!我寧願永遠沒有父親,也不要回到這個家!你根本沒有感情,你是自私冷血的魔鬼!」顏旭恨恨地自言自語:「我為什麼要對你唯命是從,連我的婚姻都得受你擺弄?告訴你,我根本不愛張巧鵑,也不會娶她!」
「那你到你母親靈前親自告訴她呀!說你不打算遵守對她的承諾,你要自毀誓言,你敢嗎?」
顏旭僵硬地捏緊雙拳,說不出反駁的話。
沒錯!他無法告訴母親他不能遵守對她的承諾,他知道母親若是天上有知,將會非常傷心。
他生平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傷母親的心——即使她已經不在了。當年正是因為母親含淚央求,他才摒除怨恨,認祖歸宗,跟隨他從不願承認的父親,回到顏家。自此他的人生不再是自己的,而足以操控他為樂的父親所有的!
顏旭瞪視著父親,眼神憤慨:心底卻是酸苦的。為何父親不明白他心中的掙扎與痛苦呢?
他幽怨地開口:「如果我跪下來求你,你是否願意放過我,讓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什麼?」顏嘉棟怪異皺眉。
顏旭說完就陡然跪下,以沉痛、懇求,和從未有過的謙卑語氣對父親說:「我承認我無法違背母親的遺願,所以我只能求您——取消婚約,成全我和晏涵吧!」
「快起來!」顏嘉棟氣急敗壞地拉他。「一個大男人說跪就跪,成何體統?」
「我不在乎您瞧不起我,我只求您成全我和晏涵!我只愛她,我需要她!」
「你永遠別想我會成全你們!」顏嘉棟又急又怒,花晏涵對兒子的影響力令他驚訝恐懼。「瞧那女人把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顏家沒有你這種沒出息的子孫!我不准你再接近她,要是你敢和她偷偷來往,我會讓她的家人一無所有,另外——我也會盡快安排婚禮,讓你和巧鵑完婚!」
顏旭已經憤怒到完全發洩不出怒氣了,他幽冷地瞪著父親,一抹深深的絕望湧入眼底。「您就是不肯放過我,對不對?您非要看我葬送幸福,您才甘心嗎?」
突如其來的憤怒,讓顏旭倏然發狂。「好!您要我和張家聯姻,我可以辦到,但你要有心理準備,顏家的血脈會在我這一代終止!張巧鵑不會生下任何顏家的子嗣,因為我絕對不會碰她,我會和她相敬如冰,至死都不會同床!」
他對父親由怒轉怨,又由怨轉恨。他豁出去了!如果父親堅持以他的幸福來換取顏家的興旺,那麼他會以讓顏家絕後作為陪葬,不惜玉石俱焚!
「你這是在要脅我?」顏嘉棟見過大風大浪,豈會被他三兩句話嚇到?「你將來想怎麼做都隨你高興,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把巧鵑娶進門,聽到了沒有?」
望著父親僵硬冷厲的面孔,顏旭只覺荒謬,發出刺耳的狂笑。
這個毫不在乎他幸福的人,居然是他的父親?他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孽?
笑到最後,幾滴淚水從眼角溢出。這是自從十年前母親過世之後,他第一次流淚。
「你笑什麼?別又哭又笑的裝瘋賣傻!」顏嘉棟嚴厲斥責。「快和那女人劃清界線,與其有那時間,不如多和巧鵑培養感情!」
「我對張巧鵑永遠也不會有感情!」絕望到盡頭只剩一片空洞,顏旭像個戰敗的鬥士,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與敵人對抗。
他頹然轉身,宛如木偶般僵硬地走出門外。
注視兒子宛如喪失求生意志的蕭索背影,顏嘉棟臉上不禁浮現擔心的神色。
他剛才說永遠也不會和巧鵑同房,應該只是一時氣話吧?畢竟巧鵑年輕貌美,天天共處在一個屋簷下,沒有道理不會心動。
所以他是庸人自擾,這種事根本不需要擔心!
顏嘉棟強自按捺心底的不安,開始著手籌備婚禮。
第十章
花晏涵坐在書桌前,什麼也沒做,只是呆呆地坐著,凝望著書桌角落的一盆仙人掌。
一場戀愛殃及花店的生意,她深覺對大姐和姐夫過意不去,所以已經自動辭去花店的工作。這段時間她也沒再去找新工作,因為根本提不起勁兒,她什麼也沒心思做,每天不足茫然坐著發呆,就是像遊魂一般四處遊蕩。
她的生活好像一夕之間失去目標,連她都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忽然,手機悅耳的鈴聲劃破寂靜,她茫然無神的雙眼拉回焦距,落在閃爍著七彩光芒的紅色手機上。
她一看來電顯示號碼,立刻迫不及待接起電話。
「旭?」她一開口就好想哭。
「我想見你!」顏旭低沉哀傷的聲音傳人她耳中。
「好……」花晏涵無法拒絕他,即使對大姐充滿歉疚,她也沒辦法狠下心來不見他。
他們約在他的小公寓見面,她到達時,他開門讓她進來。她一看見他臉上明顯絕望的神情時,心底浮現不祥的預兆,那時她已大略猜到,他們的愛情有可能即將夭折。
進入屋內,他一逕沉默,凌亂的客廳一如他紊亂黯淡的心情。
「怎麼了?」她擠出笑容,柔聲詢問。
顏旭依然沉默而哀傷地望著她,什麼話也不說。他說不出口!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他無法再繼續捍衛他們的愛情,為了信守母親臨終前立下的諾言,他必須犧牲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不行了,對不對?」花晏涵哭著問:「我們沒辦法再走下去了,是吧?」
不用他說,她也知道這條路走得有多辛苦,要和自己的父親以及整個顏氏財團對抗,當然極為艱辛困難。
她早有心理準備,這場愛戀談到最後,可能會以悲劇收場。
只是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淚水,還是潸然滑落。
「別哭!」顏旭眼眶也紅了,啞聲安慰她,大手憐惜地抹去她滑落的淚。「是我不好!我保護不了我們的愛情……」
他將自己與父親最後的對話告訴她,並且沉痛地說,他父親已派人籌備婚禮。
花晏涵聽了不能說不震驚,但她知道他比她更痛苦,所以只希望能夠安慰他,讓他好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