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其他要事稟報的話,你們可以下去了。」迪米契知道太娘娘在眾人跟前,是不打算說的,所謂兵來將擋,該談的總要談清楚,不如由他主動。
「是。」
閒雜人等離去後,迪米契親手為太娘娘倒了杯熱茶說:「您想說什麼就說吧,已經沒有他人在了。」
「呵呵,米契兒還是一樣機靈。那老身也不囉唆,就直言了。聽說你看上了一個外地姑娘,還打算娶她為後,這是怎麼回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迪米契微微一笑。「太娘娘反對的是她來自外地,還是反對我納她為妾?」
「這不都一樣嗎?」阿里侃金歎息地說。「咱們亦巴有多少美麗、溫柔的姑娘你看不上眼,卻要挑個外地來的,何況要讓一個外地人入宮,這……雖說當年你爹爹也是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將你身為白夷人的母親娶為王后,但接連兩位後宮主子都是外地人,也實在是……」
「我並不是因為爹爹娶了異族的母親為妻,所以才特地去找他族女子。至於說我要迎娶她為後,這更是荒謬。」迪米契豪邁大笑說。「我承認我是對該名女子有興趣,但我可從沒說過要娶她為後。全都是底下的人胡亂猜測的。」
「真是如此嗎?」阿里侃金還是不大放心地說。「我怎麼聽說你待那姑娘很特別,不同於平日逢場作戲的女子,甚至還讓她住在外館……」
「哈哈哈!」迪米契笑得更大聲了。「就為了這種小事而跟您嚼舌根,看來太娘娘身邊也太多好事者了。」
「難道不是這樣嗎?」
「當然不是。」迪米契一揮手。「我並不是因為獨寵她而讓她住在外館,要是我有那個意思,早就光明正大地收她入房了。可是我才說要她作我的女人,她卻拒絕我,說她有心愛的男人,不願作我的女人呢。」
「什麼?好一個大膽放肆的丫頭,竟敢拒絕君王的恩寵?」聽在阿里侃金的耳中,這簡直不可思議,古往今來哪有女人會拒絕此等光榮。
「太娘娘,我就是看上她這份放肆。」迪米契回憶起珠櫻種種新鮮有趣的言行,唇邊的笑意更濃。
「哼,和你爹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想當年你爹爹也是,說什麼就愛你娘那不同於尋常的髮色,和被稱為鬼怪的妖眼。父子倆都一樣,就愛些稀奇古怪的女人。」阿里侃金受不了的搖著頭,接著說道:「然後呢?那不識好歹的女人怎麼沒被趕出去,竟還住進宮中的外館?」
「太娘娘您不是常說想見識中原文化?因為身份的關係,您一步也沒離開過亦巴,為了不讓您遺憾,我派人去中原找戲班子來咱們宮內唱戲給您欣賞,她正巧是那戲班子的角兒之一。住在外館的不只她,整個戲班子的人也都住外館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確實是我這雙老耳朵聽信讒言了。我還以為你為了一名女子不顧規炬,也要學你爹爹嚷什麼『不讓我娶她入門,就要棄王位而去』了。」
「太娘娘,我怎麼會說這種話?至今還沒有一位女子能讓我感受到她擁有超越『亦巴』的魅力,我不會背棄您和亦巴的子民,更不會因迷戀女色而忘國忘本的。」
「這是最好的。」阿里侃金放下一顆懸宕的心,撫著胸口說。「既然你只是想玩一玩,我也就不阻攔你。倒是這個戲班子唱什麼戲,我很有興趣,趁此機會來場賞戲宴,請些大臣、貴族的未婚之女參加,你給我好好地從中挑選一名女子訂下親事,也該為后妃之位、傳宗接代之事作準備了。」
「太娘娘……」什麼后妃的,迪米契只覺煩心。所謂的大家閨秀,全都呆板無聊得讓人打呵欠。
「不許拒絕,我身為太皇太后,也是你親族中唯一的長者,我不叮嚀你的話,還有誰能叮嚀你?難道你要令亦巴後繼無人嗎?記住,一定要在裡頭挑出王后的人選。」
阿里侃金雖然寵愛孫兒,卻也有不可讓步的原則,眼看著迪米契一再遊戲人間,毫無定下來的打算,她也只好發出最後通牒了。
「咱們第一次登台的時間下來了!」錦錦大呼小叫地,由門外一路奔進來。
「聽到了,錦錦,你叫得這麼大聲,就算是耳聾的人也都聽到了。」珠櫻放下手上正在耍弄的花槍,皺著眉頭說。「不過就是個時間,咱們到這兒來就是為了唱戲,值得你這樣小題大作地嚷嚷嗎?」
「不只呢,聽說當天不只亦巴王會聽咱們唱戲,還有太皇太后,還有、還有一堆等著要當亦巴王妻子的女人呢!」
「啥?你說得沒頭沒腦,我壓根兒聽不懂。」
錦錦跺跺腳。「哎呀,有什麼好聽不懂的!就是他們要辦賞戲宴,同時也是選後宴。所以當天可有好戲瞧了!」
選後宴?哼,還說什麼要她作他的女人,才沒過多久呢,又要挑女人進宮了。
所以說這些王啊、皇帝,個個都是貪心色鬼,三宮六院還不夠,還想要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臣服在他們腳下才甘心。
所幸她打一開始就沒信過他半句話,要是被列為他的眾多「紅粉」之一,她不嘔死才怪。她生平最恨這種腳踏兩條、三條、成千上萬條船,還不知廉恥地繼續找船上的男人。
「珠櫻姊姊,你怎麼了,臉色好嚇人,像要殺人似的?」
殺人?沒那回事,頂多現在看到那傢伙,會很想在他囂張的臉上留下兩個紫青印記,好好教訓他,讓他明白什麼叫做女人也有自尊。
「怎麼了?如此熱鬧?」聽到他們的談話,阿金也走到中庭,原本正在屋內瞧劇本的,只是錦錦出奇的大嗓門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阿金哥,我跟你說,大王那兒傳來消息,咱們終於要登台唱戲了。」再報一次消息的錦錦,露出癡心小狗兒般期待得到賞賜的大眼。
可惜阿金抬高眉頭說:「這件事我早上就知道了,我方才也是在努力找,看有沒有既熱鬧、又不需那麼多人上台的戲,好讓咱們度過這難關呢!坦白說,就剩咱們幾個,能唱的戲還真少。」
「甭找了,乾脆就讓我演『桃花女斗周公』,露一手真功夫給他們瞧瞧,看我這桃花女如何將臭屁周公打得落花流水,管保他們個個看得目瞪口呆。」
「嗯……這齣戲確實是不需太多角色,也許行得通。」
「絕對可以,我等不及要讓他們見識我的身手了。」再者,恰巧這齣戲也很吻合珠櫻想給迪米契的「忠告」——別小看女人,否則他將會像周公一樣,敗在她這個聰明的桃花女手下,哼!
「好吧,那就決定這一出吧!」想了想,阿金也覺得這是最佳選擇,這一齣戲的花樣熱鬧,應該能讓觀賞的人獲得不少樂趣才是。「錦錦,把戲牌拿來,我要親手寫,然後送過去呈給亦巴王看。」
「奸,我來幫忙磨墨!」
「桃花女斗周公?這是什麼樣的一齣戲?」一手枕著下顎,迪米契看著戲牌上龍飛鳳舞的字跡問道。
「有一典故說桃花女與周公原是天上的金童玉女,兩人在天界便爭吵不休,遭貶人間後,玉女為桃花,而金童為周公。兩人在人間依舊爭鬥個不停,擅長卜卦巫術的周公氣不過三番兩次破壞他生意的桃花女,故意迎娶她為妻,卻在娶妻的那日設下天兵、天狗煞來為難她。但都被聰明的桃花女先看破,一一化解。」阿金解說完,補上最後一句:「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其實這故事說的也不過就是對愛吵架的小情侶罷了。」
「無聊。」將戲牌往旁邊一丟,迪米契搖頭說。「這種小兒女的戲,看了也沒有意思,難道你們沒有比這更好看的戲嗎?」
「你又還沒有看過,怎知這戲無聊?」不服氣的珠櫻,從她躲藏的書房門外,探出頭來說道。
迪米契揚起眉,他只聽到阿金要求晉見,想不到他還帶了這麼個驚喜。
「在外頭竊聽,似乎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的行為。」
「沒關係,我不是正人也非君子,我是女子也!」珠櫻大大的吐了個舌頭,拉了一下眼皮。
「哈哈哈。」迪米契爽聲大笑。「說的是,你的確是女子,你若非女子,現在苦惱的人或許是我。」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被他這麼一反問,珠櫻扁扁嘴撇開臉。哼,她才不上當。管他會不會苦惱,都不干她的事,她巴不得讓他苦惱到死。
「你這麼想演這一齣戲嗎?段姑娘。」那天最後終於逼問出她的真名,段珠櫻。迪米契覺得這名字真好,小巧如珠的櫻花,燦燦美麗的模樣,與她的人相稱極了。
「那當然,我演過的所有角色裡,最喜歡的就是桃花女。」眉眼一亮,珠櫻笑嘻嘻地說。「她聰明絕頂,將周公整得慘兮兮,可說是女中英豪,是所有女子都該爭相倣傚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