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挑高了眉頭。「堅持不肯放棄自由的你,能被說服到這種程度,我也挺佩服那亦巴王的,他到底對你使了什麼法術啊!」
「他說自由和孤單是不一樣的,要我仔細想想。」
珠櫻撐著下巴歎氣說:「以前我從不覺得自己孤單單一人,因為身邊都有你們在啊!可是想一想,阿金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天下第一紅』,等你的修練告一段落,你也會回去吧?到時候『天下第一紅』只有解散一途,而最後我還是得回段家,一樣不得自由。」
「咦?修練?阿金哥哥,你在修練什麼,我怎麼看不出來?阿金哥要回哪裡,到時候你們要把錦錦放在哪裡?」要不是有「天下第一紅」收留他,現在還不知在何處乞討的小男孩,眼底泛著淚光說。「你們都不要我啦!」
「傻瓜,沒人這麼說。」珠櫻揉揉他的小腦袋說。「你可以自己挑啊,不管是誰都很高興收留你的。要跟我或是寶坊、銀雪都行。」
「我不要,我以『天下第一紅』為家,求求你們別解散它。」錦錦依著阿金,撒嬌地說。「阿金哥,答應我,說你不會不要小下點的啦!」
「別聽珠櫻胡言亂語,我猜她是想找個理由留下來,才會扯到我身上。我根本就無意放棄目前的生活,也沒有什麼非回去不可的理由。你大可安心跟著我,錦錦。 」
「謝謝阿金哥!你對我最好了!」
「好了啦,你們兩個,諂媚了半天,就把我一個人排除在外啊!」珠櫻見他們親熱的模樣,吃味地說。
「誰教你已經是亦巴王的人了呢?」阿金取笑她道。
「那,才沒那回事,我還沒決定呢!」珠櫻紅了紅臉,企圖辯解。
「才怪,連珠櫻姊姊那麼嘴硬的人,都說要考慮了,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錦錦豎起小指頭,左右搖擺著說。「嘖嘖,珠櫻姊姊在這方面就不老實多了,像寶坊姊姊、銀雪姊姊,到頭來還不都是乖乖認命,被小指頭上套的紅繩子給牽走了。我看你也一樣啦!」
「你這張小貧嘴!」珠櫻狠狠地掐著他豐滿的小臉頰說。「真吐不出什麼象牙來,就乖乖閉上。」
「唔……咦……唔……咿!」別把氣出在我身上啊!小不點發出破碎的語聲。
阿金不理會他們倆的瞎鬧,開始一個人認真地思考。「既然亦巴王堅持要你留下,這也代表了段家兄弟遲早會和亦巴開戰,那我想還是能盡早離開就離開吧?反正亦巴王軟禁我們的目的,只是想拿我們當人質好困住珠櫻,現在應該沒理由不讓我們離開才是。嗯……」
「什麼?」珠櫻耳尖地捕捉到他的喃喃自語,馬上扣住阿金的手說。「這全都是你惹出來的耶,是你跟我哥哥們通風報信,現在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沒有這麼容易。」
「款,論情論理,我這麼做是無情了點。但反正你有亦巴王當後盾,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你說是嗎?錦錦。」阿金故意尋求小不點的支持。
「對對,阿金哥,咱們快走。我最討厭戰爭了,我可不想被不長眼的刀劍打到,更不想被人給砍了。」
「你、你們這些無情的傢伙,我不理你們了啦!」
珠櫻氣得扭頭坐到角落去,一個人生悶氣。阿金與錦錦反省這玩笑也許開得過火了點,兩人對看一眼,安撫珠櫻說:「好珠櫻,別氣了,我們豈會棄你於不顧?只是,你說我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能不能找出迪米契的真心,你相信或不相信他,都不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
「就是啊,況且珠櫻姊姊和我一樣笨,最不會用腦子了,卻要你動這種腦筋,那亦巴王真壞。」
「我笨也礙著你嘍?」珠櫻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錦錦知道自己失言,吐吐舌頭閉上嘴。
「珠櫻,天底下沒有人能知道另一個人的真心是什麼,全憑自己的感覺。人的心思是會改變的,端看你怎麼想。你起初不也打死都不願意和亦巴王在一起?你那時候的心情難道是假的?當然不是。所以……我跟你打包票,你這輩子都將在捉摸對方的心意中度過,一如對方也在捉摸你的一樣。而這就是樂趣所在,也是喜歡上一個人之後所必須承擔的甜蜜重擔。」
阿金拍拍珠櫻的肩膀說:「咱們一路走來,都度過多少日子了,可是你既沒迷戀上我,也不曾為我苦惱過吧?所以你不覺得會產生為誰憂為誰喜的心情,也算是一種奇跡嗎?我們都不斷地邂逅許許多多不一樣的人,但要從那裡面尋找到……一個能令你心動的人,有多不容易,你知道嗎?」
「可是我好怕……我好怕自己會太愛他……萬一變成沒有他就不行的女人……那我……」珠櫻終於說出深藏在心底最脆弱的心聲,她的百般猶豫,其實全歸因於缺乏自信。
她從沒有過男人,不像迪米契是情場老手,她沒把握能牢牢捉住他的心。
「那就是你太懦弱了!」阿金斬釘截鐵,以嚴厲的口吻說。「我所認識的珠櫻,不是這種會輸給自己,沒志氣的女人。與其擔心這個,不如誓言一定要讓他更愛、更愛你,直到他沒有你不行為止啊!我認識的珠櫻,一定會這麼跟我打包票說『區區一個迪米契算什麼,我會將他馴得服服貼貼』!」
由於阿金說這話的時候,還外帶模仿自己的語氣與聲調,令珠櫻不禁破涕為笑。
「笑了、笑了,從進門到現在,珠櫻姊姊終於笑開了。」錦錦拍拍手說。「那就沒問題了,能笑就代表一切總會撥雲見日的。」
「錦錦,這句話說得好!」阿金讚道。「連我們的小不點也長大了呢,以後少了珠櫻,你可得快快長大,要不,咱們真成了沒旦角兒的戲班子了。」
「哈哈哈,那咱們就改行好了,改成說書的!」
屋子裡一團和氣,絲毫沒察覺門邊有位不速之客到訪,那人以靜謐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屋子裡熱鬧的景象良久,猶豫再三,來回地踱步,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出聲打擾說:「失禮,請問段珠櫻姑娘在嗎?」
珠櫻拾起頭,一位有點眼熟的文雅姑娘家站在門邊,她是在哪裡見過她呢?等不及珠櫻想起,那位姑娘已經主動說:「您就是段姑娘吧?非常冒昧地前來拜訪,我是奧屯多瑪,那天也受邀前去欣賞你所演的『桃花女斗周公』。我非常喜歡那齣戲呢!」
啊!是她!聽到「多瑪」二字,珠櫻憶起這是老太后指名要她做迪米契王后的女子。也等於是她的「情敵」?所以奧屯多瑪來這兒,該不是想先給她個下馬威吧?「我就是。多瑪姑娘是嗎?謝謝您的欣賞,也請多多指教。」
所謂「先禮後兵」,珠櫻還是掛上了禮貌的微笑,但是心裡卻燃起敵對的意識。哼!以前她不打算搶迪米契的時候,他娶誰都無所謂,可既然現在她決定要他,管她是才女,還是腦袋空空,她都不會將迪米契讓給任何人。
亦巴的王只能有一個女人,那就是她段珠櫻。
「不知多瑪姑娘這趟來是為了——」奉上茶水一杯,珠櫻再次打量她,她的穿著樸素,五官清秀,本可以很亮眼的,卻不知為何給人一種黯淡的感受。
奧屯多瑪被珠櫻明顯「觀察」的目光,看得坐立不安,她捧著茶杯的手輕微的顫抖,小聲地說:「我……我是想……請求段姑娘……一件事……」
珠櫻心想,看對方不是屬於撒潑型的,那八成就是哭訴類的。想用眼淚攻勢來打擊她,好讓她知難而退嗎?「好說,我不知道幫不幫得上多瑪姑娘的忙。」珠櫻嘴上說得客套,心裡卻已經隨時準備接招。「請說吧,您要我幫的是那件事?」
「這雖然有點難以啟齒——」
珠櫻心想: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反正我也不會答應你。迪米契是我的,我不會因為同情而將他讓給別人。
「請你和我交換,代我嫁給王上吧!」
※ ※ ※
阿金不得不說,每一次看到段家兄弟,就不由得令人畏懼,而更讓他驚愕的是,他們居然六人全員到齊?他以為身負重任的段家六兄弟,再怎麼為心愛的妹妹焦急,應該是派一、兩個代表前來「關切」,不料他們竟一個也沒有少的,分別從京城、北方邊防與南方沿海地區出發,以水路、陸路的方式,在短短二十日內就全都趕到亦巴,幾乎是達成了不可能任務。
熟知路途的阿金,心想,他們不知騎倒了多少匹馬,趕壞了多少船隻,就為了珠櫻的婚姻大事匆匆前來。由此可知他們愛妹之深,已經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普通人就算想倣傚,也倣傚不來吧?「要我說多少次?那全都是阿金大驚小怪的錯。這是個玩笑,我沒有嫁給亦巴王,也不會。人家亦巴王明兒個就要娶親了,而且娶的是亦巴國的女子。不信的話,你們可以留下來參加婚宴,到時候不就知道了嗎?」珠櫻不厭其煩地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