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
矮個子也真硬氣,竟然不吭一聲,咬了咬牙將飛刀拔出來扔在地上。
裡那不給他機會出招,猿臂一探,攻向他的肩胛骨,
這時,矮個子不知碰到了哪個機關,金屬圓球突然伸出一根長得像天線的長管狀物體。他露出喜色,大吼一聲:「看招!」然後將金屬球拋出去,竟然完全不在乎地上同伴的死活。
不妙!
裡那不及細想,拉著也癱在地上的亞哈疾步後退。掠過刀青梅身旁時,連她一起扯,三個人同時跳進地道裡,他及時反手將掀板蓋上!
呼——爆炸聲並不怎麼響,甚至比風聲強不了多少,緊接著,一串「叮叮咚咚」如急雨般的敲擊聲密集響起。
待一切平靜之後,裡那先推開掀板爬上來,掀板的另一面已經釘滿銳利的倒鉤,四周的廢棄物全部被呈輻射狀炸開來的釘和鉤刺得面目全非。
好驚人的威力!
方纔倒在地上的高個兒和他的馬,早已被釘成馬蜂窩了。
裡那慢慢走上前,撿起悶彈的金屬外殼端詳。
「同一批出廠的?」刀青梅懶懶地跟過來撿起自己的飛刀。
「嗯。」
「謝、謝謝你……」驛站主人臉色慘白地跟出來,他非常清楚自己剛才在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
「他們是誰?」裡那的語氣與眼神同樣無情。
「阿、阿爾蓋的手下……」亞哈驚魂未定地看著他,「你又是誰?」
原來是葉撒爾人自己動的手,難怪他們會知道綠洲有密道的存在。
阿爾蓋是葉撒爾族長之侄,為人好大喜功。基本上只要是有利可圖的事情,阿爾蓋都不介意插上一手,至於「信」與「義」這種不重要的小事則不必太放在心上。
賊頭出鼠將,適才那個矮個子為了自己求生,毫不猶豫地犧牲同伴,大體上就是阿爾蓋那群人的寫照。
「為什麼阿爾蓋想以如此強硬的手段來綁架你?」就裡那所知,阿爾蓋雖然和亞哈沒有多少交情,卻也不算交惡,亞哈甚至賣過幾次消息給他。「他們的目的是什麼?這種奇特的手榴彈又是從哪裡來的?」
亞哈定定打量他良久,終於歎了口氣——
「如果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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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
「信。」
葉撒爾綠洲今天異常沉靜,整個營區的住客全走得一乾二淨,只剩下幾名留下來收尾的工作人員。
亞哈要收營的消息,這兩天已如火燎原地傳遍整個阿拉伯沙漠,但這片小綠洲不會沉寂太久,過不了一個月,新一批人馬來強佔為主,又是另一番氣象。
「亞哈可是他們的消息靈通人士,沒有理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族內在搞什麼鬼。」
刀青梅坐在一個被搬到小廣場來的空五斗櫃上,嚼著口香糖——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悠哉望著負責打包服勞役的大個兒。
「葉撒爾族裡雖然不乏宵小之輩,真正的恐怖分子卻是阿爾蓋和他的手下。他以前替恐怖組織做過事,幾件國際間數得出來的爆炸案他幾乎都參與過。不久前他從一項恐怖行動裡中飽私囊,被組織的人發現了,那個基地的首腦要取他性命,他才逃回沙漠避難,此後在沙漠中搶劫擄掠,無惡不作,並吸收了一群和他背景類似的手下。」裡那機械化地報出資料。
「換句話說,真正的壞蛋就是他?」刀青梅深思道。
那一夜救回亞哈之後,他們三個人關在他的帳子裡徹夜詳談。
亞哈並不知道阿爾蓋想綁走他的目的是什麼。他們兩人既未有過仇怨,亞哈也不是族內的重要人士,綁了他不足以威脅任何人,裡那他們追查的線索可以說又陷入死巷。
不過,事情也並非完全沒進展。種種跡象都指向一個關係人——阿爾蓋,而他們又找到一個人來領他們去到阿爾蓋身旁。
當你突然從消息靈通人士變成消息閉鎖人士時,緊要關頭救了你一命的外人看起來便分外的親切。
「我可以帶你們去葉撒爾族的總部葉城,將你們引薦給族長,但是你們必須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既然保他一條老命不是太困難的事,雙方交易成立。
於是,三天後,幾個亞哈信得過的手下先被遣回葉城查探消息,他們在綠洲慢慢收拾行李跟上。
裡那紮好一隻駱駝背上的貨物,拍拍它,促它自己走開來,再牽過後面那一隻繼續整裝。
「阿爾蓋無腦。」
「噢。」意思就是背後一定還有其他人授意。
其實刀青梅不頂在乎這件事。通常她會很關注自己的任務進展,不過那是指她單獨行動的時候。現在既然有人要搶著扮老大,她何不當只不花腦汁的米蟲?
反正只要事情有進展,他們不必永遠困在這個鳥不生蛋的綠洲上就好,平時她一個人出任務的時候,可沒有這種坐在旁邊看人幫她捆行李的好差事。
七隻載貨駱駝一一檢查過,確定貨物都扎得牢牢實實,糧水也足夠,他們可以上路時,天已經黑了。亞哈早就和手下瓦西各騎著一匹馬,等候在綠洲邊緣。
裡那大爺回頭看她一眼,又有意見了。
「你先回去。」
「好啊。」她這個人最合作了。
他太瞭解那抹笑容,那表示她完全不打算照他的話去做!
裡那第無數次興起揉額角的衝動。
天可憐見,他實在不想跟這女人同行!對刀青梅而言,挑戰他的權威是她唯一的人生樂趣,而裡那深深痛恨這一點。
有時候,你得對她強硬一點。韓偉格曾如此說。
主子,這個世界上,若有哪種態度對刀青梅全然無用,它一定叫做「強硬」。
最後,折衷方案——
「你扮小廝。」
「好。」這次她爽快答應了。
這麼乾脆?裡那狐疑地打量她,不太相信自己的好運。
「我本來就想改裝了,你以為天天塗這種讓臉皮皺兮兮的藥水很舒服?」她振振有詞。
即使臉上仍畫著老妝,她的貝齒仍然白燦如玉,一雙眼眸水靈鮮活得緊。
以前怎地沒注意過,她瞳孔的部分特別黑?而眼白的部分又特別白,所以一雙眼睛看起來像琉璃珠子似的,分外的清澈澄亮。
還有她的短髮,配上那雙眼睛,看起來就像小精靈的髮型一樣,怪可愛的!明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為何有著如許欺騙社會的相貌呢?
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刀青梅長什麼樣子。
慢著!從何時起,他的心裡開始喚她,刀青梅?
一種詭異的不祥感從他心裡浮泛開來。
你想不想上床?她問。你想不想上床?
很多事是不能有開頭的,一旦起了頭之後,便會無止無盡地漫生下去……
「該死的。」喃喃的咒罵被暖風捲走。
於是,在光皎的月夜下,韓氏陣營安全首腦前所未有地認知著一個事實——
他的死對頭,佈雷德,是一個女人。
第四章
刀青梅失蹤了。
出發後的第三天,所有人睡醒準備趕路,他的行李旁卻多了一張紙條——
跟著你太無趣了,咱們各走各的吧。
然後她就消失了。
「需不需要我們回頭找?」亞哈看他又在暴青筋的樣子,問得有點惴惴的。
「不用了。」他已經完全放棄跟這個我行我素的女人講道理。
她要走就讓她走,反正她有的是法子跟到葉撒爾的大本營去!他只求她別搞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花樣就好。
「可是……」
「走吧!」裡那擺擺手,連討論都不想討論。
雖然亞哈還是搞不太懂這一老一少的關係,不過既然裡那都不關心,他何必多說什麼?他和瓦西交換一個視線,聳聳肩開始拔營。
七天後,葉撒爾族的本部——葉城已然在望。
葉城位於沙卡卡以東大約六十公里處,原本是一處蠻荒不毛之地,後來因為葉撒爾人的聚集,漸漸變成一座漠地小城。
離目的地越近,亞哈的神色越凝重。幾次想到之前阿爾蓋派人來下殺手,他五官糾結的程度簡直與包子可比。
「其實你根本不是一般的沙漠浪人吧?」
「我對你無惡意,其他的,我說再多,你不信的仍然不信。」裡那平板地回答。
「如果阿爾蓋也在葉城裡,你真的能保我平安無事嗎?」
「他動不了你。」千鈞難撼的氣勢讓短短五個字顯得穩如山嶽。
亞哈不覺地吁了口氣。路已經走到這裡,在未確定阿爾蓋對自己的歹意究竟是族內更高層的長老授意,或他自己的私自行徑,除了暫時相信外人之外,他還能有什麼選擇?
最後一天他們兼程趕路,踏入葉城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葉城比亞哈的小綠洲稱頭多了,可是依然迷你得連地圖都找不到。
城鎮主體以三排磚牆水泥建築為主,呈川字型排列。為了因應沙漠氣候和地形,建築物都只有一層樓而已。川字型前端有一處巨大的圓形營帳,門口安排了站崗的守衛,是城內最重要的議事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