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
裡那皺著眉,把脖子上比來比去的手揮開。
纖手改摸為抓,直撲他喉管要害。裡那冷挑一下嘴角,也不回手救援,另一手直接襲向她面門。
他身高一九五,體重近百公斤,拳勢連虎狼都難攖其鋒,但堂堂佈雷德會甘心被逼退嗎?
當然不。
她跳開的時候順手揪住他的前襟。撕——
「哈哈哈,我贏了,我贏了!」
「幼稚!」
「好了,你們兩個都別鬧。」韓偉格出聲。
這種斥喝小孩的口吻贏得裡那一個抗議的眼神。
佈雷德皮皮地癱回老位子。
「反正下次你們不想誰死,先跟我說清楚,不要等我動手了才跑進來吼一句:『韓先生要留活……啊?已經殺了?』」最後那句模仿得唯妙唯肖,如果閉著眼睛聽,簡直像裡那親口說的一樣。
啪嚓,握在本尊手中的筆陣亡成兩截。
韓偉格揉著眉角,歎了口氣,並且強迫自己不要揚起嘴角。這種貓逗雄獅的畫面,是他生活裡少見的樂趣之一。
「好吧,看來還是得從葉撒爾族下手,這件事就交給你們了。」
「我會親自出馬。」裡那的眉頭糾得像包子。
「我要你們兩個一起去。」
「不好吧?」佈雷德很難得地跟死對頭站同一邊。她和裡那隨時有一個人留在韓氏夫婦身旁保護,這是不成文的默契。
「我有預感,這批武器的來歷沒有那麼單純。你們兩個人都去,我才放心。」韓偉格深思的眸瞟向落地窗外的景致。
自從中東地區爆發戰爭之後,「武器」與「秘密基地」這兩個詞突然變成讓人高度警覺的熱門訶匯。
無論那自封為「正義之師」的一方用多少美麗的藉口來掩飾自己的侵略行為,他們在中東地區找不到所謂的「秘密軍事基地」卻是不爭的事實。
本來這件事和韓偉格是沒有關係的,畢竟伊國離他家門口還遠得很。
結果他有一天收到一封未署名的郵件。郵件裡也很簡單,就一張照片而已。
照片的背景是一望無際的沙漠,看起來有點眼熟,但無法確認方位,照片裡有兩個人,其中之一背對著鏡頭,另一名,他們一看就認出是葉撒爾族長的侄子,阿爾蓋。
而,照片背景,那一大排精密武器讓人看了不得不留上心——光從看得到的部分判斷,就包括了極為特殊的新型手榴彈、迫擊炮、高科技雷射槍與炸彈。有些武器甚至只在情報上搜集過資料而已,第一次看見實物的影像。
接著,土耳其邊界又發生了一件爆炸案。
基本上,誰想在邊界屠殺誰依然不關他的事,可是,那顆炸彈用得有點門道。
那顆炸彈並不是土製炸彈,也不是土耳其軍方流出來的武器。裡那率人親自勘驗的結果,發現那顆威力驚人的炸彈,原形只有一個巴掌大小。
事實上,那張照片的角落裡,就有幾顆這種新開發的炸彈入鏡。
有人在韓偉格不知道的情況下,運了一批武器進阿拉伯沙漠避風頭,並且不介意使用它,而且韓氏滴水不露的情報網裡,沒有任何關於這批武器的資料。
於是,韓偉格認為,清理門戶的時候到了。
「讓那個勞碌命出去跑就好,我在家乘涼。」佈雷德笑嘻嘻的。
「你也去。」韓偉格淡淡的說。
「我一走掉,你出去喝花酒就沒人幫你掩護了。」
「……我相信我非常能夠自制。」
「到時候被夫人抓包不要怪我哦!」
「……我相信我不至於有任何怕她抓到的痛處。」
「藏得這麼好?」
「……我相信我娶了她這幾年來一直都還算規矩。」
「哈!」
「……」
這次輪到裡那將視線轉到窗外,以免嘴角忍不住揚起來。當這把「刀」招惹的對象不是他時,其實看戲真的挺有趣的!
唔,莫非這也是韓先生一直以來的心情?
「好吧好吧,你要我去我就去,不過換個伴成不成?跟這只悶葫蘆一起出任務,我就算不被他悶死,也會無聊到乾脆送到敵人手中自願讓他們殺死。」佈雷德垮下俏臉。
韓偉格挑了一下眉。沒得商量!
「好吧,隨便你們。」她跳起來走出書房外。「姓裡的,我警告你,你出了門若還一天到晚扯我後腿,本姑娘活活整死你。」
他不姓裡!
裡那看都不看一眼飆出去的俏麗身影。
書房裡安靜了一會兒。
「有時候,你得對她強硬一點。」半晌,韓偉格悠然地說。
「韓先生,相信我,管教佈雷德絕對不是我的工作。」他堅定道。
「是嗎?」
韓偉格眼中罕得的出現一絲幽默。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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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狂風——吹不止息——」
「……」
「夜鷹呼嘯——生生不息——」
「我心壯志——氣勢凌雲——」
「住口!」
「幹嘛?我連唱歌都不行?」
裡那用力深呼吸。
夜已經深了。
夜裡的沙漠比較適合趕路,所以他們傍晚帶著簡單的行李從韓氏綠洲出發。
這一路下來,他發誓他很努力在忍。
佈雷德故意將駱駝騎到他面前,往他臉上踢沙的時候,他只是驅策自己的坐騎避開;她故意落後到他後方,放任自己的駱駝咬他坐騎的尾巴時,他控穩打顛的馬再度閃開。
她咕嚕著無聊他不理,她邊走邊打瞌睡他也沒意見。
但是唱歌?
唱歌就太過分了!
他凌厲地射向身旁那位全身包得緊緊、膚色深暗、滿臉皺紋,甚至散發出沙漠人特有體味的「矮小老頭子」。
「等哪天你恢復了原來的聲音,要唱再唱!」她以為現在裝的那副破鑼嗓,唱歌能聽嗎?
「原來你那麼欣賞我以前美妙的嗓音啊!」矮老頭子粗嗄地取笑他。
算了!他縱馬往前騎出去。
溶溶明月飄灑在他寬得不可思議的肩膀上,猶如一座撼不動的城池。
想到這座城池隨便被她撩撥幾下就蹦蹦跳,感覺真爽!
佈雷德拉高遮面的頭巾,一邊暗笑一邊騎到他身旁。駱駝比馬高很多,但他又比她高很多,所以她不需要太低頭就能迎上他的視線。
「喂,阿伯,你幹嘛這麼討厭我?」
「我不討厭你。」裡那隔了十分鐘才回答。
「是嗎?看你每次都擺出很排斥我的樣子。」
這次她一直等不到答案。
其實裡那在自問:他真的有表現出排斥她的神態嗎?
嚴格說來,他們兩人從未發生過巨大的衝突。佈雷德主要負責韓先生「外部」工作事宜,以及韓夫人的貼身近侍,而他負責擔任韓先生的貼身保鏢,及掌管所有韓氏產業的安全事項,他們兩個人的工作完全不相牴觸,甚至許多時候還需要互相協調。
裡那掌管整個韓氏陣營的資料本庫,許多次她出的任務,就是由他做幕後的統籌規畫。
但他承認,他對佈雷德確實沒好感。
可能是她老沒個正經樣,不出任務的時候成天在綠洲裡作怪,也可能是中東男人特有的「女人就該守在家裡」觀念作祟,總之,每看她一回,他就會從她身上多找到一個讓他皺眉頭的特質。久而久之,他根本不想跟這女人有太深的牽扯。
她有危險時,他會不惜一切地救回她,正如自己若遇上險境,佈雷德必然也會如此,這種同袍之義就夠了,至於其他什麼喜愛、友誼全都不必牽扯。
「喂,那個葉撒爾族是什麼來頭,說來聽聽。」沉默不了片刻,她又起了個話題。
「沙漠裡充滿各式各樣的遊牧民族,有正派如拉塔諾族,也有邪門歪道如葉撒爾族。」他單調的語氣跟背書一樣。
葉撒爾族原本也是剽悍的沙漠英雄之一;但隨著年月流逝,本支因為傳染病而人口大規模減少,於是外族人加入了這個族系裡,從此以後良莠不分,派系林立。直到現在,所謂的葉撒爾族已經不像個民族支裔了,反而成為「沙漠流盜」的代名詞,所有在沙漠地區的流浪不法分子,最後都會併入葉撒爾族裡。
「噢。」佈雷德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要找哪一派人馬進行滲透破壞與血腥屠殺?」
一個女人家腦子裡只有殺殺殺,像話嗎?裡那再度找到一個讓他皺眉頭的地方。
「總之,往東走就是了,明天早上就會遇到葉撒爾人。」
「東邊啊?東邊是那一邊吧?」她伸出手指向左邊。
他懶得回答。
他們正好行經一個小綠洲旁,她指著前方道:「你看,月亮現在在樹頭……」
「那個叫樹梢。」
「呸!樹梢跟樹頭有什麼不一樣?」
「樹梢是指樹的末端,樹頭是指樹的開頭——樹根!」他面無表情地說。
「好,那我問你,『豬頭』是指豬的頭還是豬的腳?」
「……」
第二章
兩人在第三天的凌晨來到葉撒爾族聚居的一個小綠洲裡。
其實,他們在前一天中午已然追蹤上幾支零零散散的孤旅,之所以多拖延了一個夜晚,是因為他們花了點時間討論誰要當老大,誰該聽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