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啾……有啦,看過了啦!」又哀嚎的咳了老半天,予琴才說出她打電話來的原因,「我的護照是放在你那裡吧?」
「是嗎?」琦芃回想了一下兩人像逃離鬼屋似的跑離中正機場入境大廳,那時……
「好像有喔,予琴,我找找看,如果找到了,明天就送過去給你。」
「你一定要找喔!對了,那個……」後來她們又聊了一下其他的事情,才分別收線。
琦芃的手才離開放好的話筒沒多遠,電話又震天價響著,「鈴鈴鈴……」
「喂。」
「琦姊,我是沛沛啦……」公司為她請的小助理,先是親切的問候她,然後才邀她今天晚上去西華吃公司的尾牙。
「是今天嗎?」怎麼日子是這樣過的,都要吃尾牙了?好快喔。
「好,我盡量嘍。」
「什麼盡量?!」沛沛驚嚷,「琦姊,你一定要來啦,還要帶你兒子一起來!」
「小威不在啊,他姑姑帶他去南部玩了。」
「那不管,小威不能來,小威的媽媽一定要能來吧,琦姊。」
沛沛撤起嬌來,別說男人的骨頭會酥,就連她也是立即心軟,「好好好,幾點?」
「六點半,喔,對了,方經理叫你搭捷運到『中山國中站』,他會去接你的,就這樣噦,掰!」
新來的方經理嗎?琦芃瞪了一眼已經嘟嘟響的電話,心裡想著,這個方經理最好是有公事要和她談,如果他也是那群打賭誰可以先追到她,不怕死的自認為是花花公子俱樂部成員之一的話,那琦芃絕對會把小威推到他面前嚇死他!
一連兩通電話,讓琦芃精神全都回來了,下床後,走向梳妝台,看著鏡中的女人。
公司裡z世代的年輕同事,常常在知道她已是個三十二歲的未婚媽媽時,都會「哇咧!」的一聲;往往這時,與她相同一起待久的同事就會又是羨慕又是消遣的歎著:「已經是『歐巴桑小姐』的小琦,有個九歲的兒子了,可是還美的可以去與『單身公害』搶飯碗了。」
年輕的時候,常讓人誤以為她成熟的臉已經是二十五、六歲了,但反而到現在她已經三十二歲了,反而還讓人停留在她仍是二十五、六歲的錯覺。
染了褐色的短髮,輕巧俐落的圈住她仍是鵝蛋型的臉,圓形的雙眸依然是含水帶霧的回望著鏡中的她,咬了一咬嫣紅的唇時,才幽幽的想起,與異性最後一次接吻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默默地在心裡說:「雷超雖然你已經死了十年,你的負心仍叫我心痛,但是我還是想你呀!」
她沒有不接受雷超已死的事實,相反地,她認真工作,努力建構著她與小威的溫暖世界,她比任何人都還耍更融入這個社會。
「鐵達尼號」上演時,她也是與每個人一樣,坐在電影院中,流淚的看著傑克與蘿絲的生死告白。九二一地震時,她也與同事開著箱型車送物資到中部災區參與賑災;就連總統大選時,她也很熱情的跟著搖旗吶喊著,美國九一一事件、台北的納莉風災……這些都讓她與這社會一同經歷。
只是午夜夢迴時,不由自主的想起雷超,仍會叫她掉淚。
知道她是未婚媽媽身份的新朋友與老朋友,無不熱心的幫她相親,幫她介紹男友,她也曾試著和當中幾位優秀的社會精英交往。可是,往往不是對方見她還有個那麼大的「拖油瓶」而打退堂鼓,就是她的感覺總是不對。
她知道這輩子她沒救了,想嫁出去似乎是毫無指望。
「鈴鈴鈴……」
電話又響了?八成又是沛沛!這一點她最行了,迷糊傻妞一個,每次都不把話在一通電話內講完,說了她幾次她都改不了。
她接起電話便一股腦兒的挪擒,「我告訴你喔,你要是每次都這樣把話分兩次講,我可是會送你去速讀班,加強你的記憶力喔。好吧,怎麼樣?又有啥事?」
電話那頭一陣的悄然無聲。
怎麼啦?開不得玩笑啦?
她瞄了一眼手中的電話,「沛沛?說話呀,什麼事忘了講了?」
「韋特王子調查小組成員如下:宋琦芃、謝明瑋、張淑真、鞏德、林雅雪、林其茂……」
電話那頭的聲音還不斷的講,但琦芃已經一陣的冷汗直淌了,「慢……慢,慢著……」腦中有幾百個警鐘同時撞成了一團。
可是對方仍自顧自地,根本就不甩她,「北美地區:游啟文,巴西:黃明清,中歐地區……」
「停,停止!停止——」
總算那聲音停下來了。她不用猜就已經知道對方是誰了。
在印尼出了車禍後,遺留在現場的筆記型電腦中有她所有公事、私事,像攤在陽光下的書本,讓人一覽無遺。
「你知道我是誰了?」像雷超的聲音仍是一派從容。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先認錯的話包準沒事的,琦芃仗著對方看不到她的誠意,連珠炮似的道歉語齊發,「韋特王子,對不起,我錯了;請聽我解釋……」
「沒有誠意……」韋特在她說話的空檔,輕聲的批評著她,「你不用在電話中道歉,我接受的道歉向來是人看著我的眼睛說對不起的。」
啥?這樣還不夠?那……那他要怎樣?
嫌她投誠意?還要看著他的眼道歉?
她只是個領薪階級的上班族,叫她專程到薩國給他磕頭嗎?
更何況他又那麼的難搞,身邊老是有一大堆的「大內高手」圍住,團進團出的,她全是出於萬般無奈下才會這麼偷難摸狗的呀。
「韋特王子,真的很對不起您,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跟我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一般見識。我保證,我會解散這個工作小組,以後不會再這樣偷偷摸摸的跟蹤您。」
「我打這通電話,不是聽你道歉。給你一天的時間,向你的老闆報告後,你來找我,我要與你談你們公司簽約的細節。」
「轟」的一聲,韋特的話就跟深水炸彈沒兩樣,炸的她心跳差點停止,炸的她呼吸全憋在胸口,而腦子裡則是一片空白,好半天耳朵仍耳鳴作響。
簽……簽,簽約?!
「宋小姐?」韋特喊了她一下,「如果你不說話那就表示你沒有意見嘍?」
意見?!琦芃手冷腳抖著,她怎麼可能有什麼意見?雖然氣溫很低,但她發誓,她週身上下全都像是被一團火給熊熊燃燒著。
「王子,王子殿下,您的意思是……貴國願意賣油給敝公司了?」
韋特王子話鋒一轉,「宋小姐今年三十二歲應該還不到重聽年齡吧?!」他話中藏笑的再椰榆,「我剛才好像沒有說到要賣油給你們公司。」
她沒有重聽,更不是白癡花瓶。但他剛才不是已經提到了「簽約」二字了嗎?
滿腹的委屈,無處宜洩,琦芃深呼吸一口氣。忍耐,忍耐,為了公司購油成本能降到最低,牙一咬就什麼都過去了,就當握住的話筒是韋特的脖子,她用力一捏,捏的手指發白。
「是是是,您是說要與敝公司談簽約細節。請王子殿下說出個時間,我的老闆江總一定會指派敝公司的貿易部王經理,前往洽談簽約的細節,然後再由王子殿下定奪簽約時間。」
幫老闆排行程,接聽電話是她的專長,琦芃得心應手的將場面話說的得體又大方。可是王經理……喔!真要為他掬把同情的淚了,都要過年放年假了,還出這種差?他老婆,他小孩……
「嗯……」
咦?韋特還不滿意?電話那端傳來的是……笑聲?而且還是將話筒蓋住的笑法?悶悶的。
「宋小姐,請聽清楚我接下來要講的,好嗎?」
琦芃如臨大敵般,將韋特不明原因的笑聲拋到腦後,專心且正色回答,「是的。」
「請你代表你們公司,於下週一中午,到因斯布魯克的中央車站來等我,到時候我會針對細節提問。如果沒有問題,那麼下週一見?」
再「轟」然一聲的巨響!嗡嗡嗡……琦芃不只耳鳴還外加腦袋幾乎粉碎,她這次可是聽的一清二楚了。
她剛才還同情王經理同情個老半天,沒想到她才是那個最需要同情的對象,但,為什麼?為什麼……她跌坐回床上。
韋特還沒收線,他還在等她回答,「宋小姐?」
「王……王子殿下。」琦芃勉強運作著還作響的腦袋,「我只是老闆的秘書,買賣細節及洽談和約都是另一方面的專長,尤其這種跨國的外貿更是學問龐大,敝公司的王經理就是這方面的人才,由他出面向貴國提出購油計劃,相信會比我還來得勝任,因此……」
韋特等著她的話,「因此?」
還聽不懂?要過年了耶!「呃,因此我向老闆報告此事後,再由王經理前往,不知是否……」
「是否什麼?」
琦芃連翻兩記白眼後,雙眼一閉:「不知是否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