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易渙輕吁了口氣。老爹的傷總算處理好了,雖然連他都沒把握,老爹能不能熬得過?
但時間緊迫,他無法多想,他還有另外一個人急待救治。
灩兒整張臉蒼.白如紙,額前沁出幾顆汗珠,順而淌下,滑過細如垂柳的眉、眼瞼,停在捲翹的睫毛上。
易泱扶起她,在她嘴裡塞人一顆白色小丸,再讓她側趴在桌上。接著捲起她的袖口,在她手肘抹上一種透明的藥膏。那藥膏浸入肌理,冰冰涼涼地,很是舒服。
他輕柔地抬起她的手,拿捏準度,一個扳手……
「啊——」接回骨頭的痛楚,讓灩兒痛喊出聲,整個人弓了起來。她一隻手支在桌上,眉頭鎖得死緊,皓齒抿咬著櫻唇,半掩的明眸噙著淚水,被汗沾濕的秀髮凌亂地貼在臉頰上。
她痛醒了。
「忍著點,一會兒就不那麼痛了。」易泱柔聲安慰她,順勢將兩塊木片固定在她手肘上,接著用布條包紮起來。
灩兒的意識漸漸回來,她在哪裡?
她想起老爹,眼角餘光也正好察覺到躺在床上的他。
「老爹!」即便現下虛弱的很,她仍急起身,絲毫沒注意到有人正在為她包紮。
一隻手從她肩上將她按下。「小心!別牽動到接合的骨頭。」
灩兒這才看向說話的人。她一臉疑惑……是他救了我和老爹?
不行,她得先看看老爹的情況。
她空出一手揮開按在她肩上的手,卻旋即被粗厚的手掌反握住。
「我已經處理好老人家的傷口,就等他醒過來。」他看穿她的心思,仍是好聲好氣地說。只是,他實在不確定老人家能不能醒過來。看灩兒那心急如焚的模樣,他不忍現在就告訴她。
灩兒似想起什麼,兩腿一軟,跪在他跟前。
好在易泱眼快、手快,趕緊扶住她剛接合的手肘,生怕她牽動到傷口,卻仍來不及拉住上頭的布條,鬆了開來,木片應聲而落。
「灩兒謝謝公子救命大恩,求求您,請您一定要救老爹,灩兒願意一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您,我—咳……」
她愈說愈急,說到一口氣接不上來,嗆咳了幾聲。
「咳……公子……咳……您的大恩大德,咳……灩兒一定會報答您。」
她一雙盈盈若水的雙眸,急切地想從他的神情中找到允諾。
「灩兒?你叫灩兒? "
她點了點頭。
「你先起來。」易渙欲將她扶起。
但她卻搖著頭,執意不肯起身,固執地要親耳聽到他的保證。
「我一定會盡力救你老爹,你起來吧!」
聽到這話,她原本深蹙的眉,才稍微舒展開來。由於方才過於激動,讓原本已虛弱的她,又失了一些氣力,她有點吃力地起身坐定。易泱一手扶著她,一手仍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手肘。
「這次你可別再亂動了。」易渙重新為她包紮骨折的傷口。
「嗯。」灩兒虛應一聲。她不在乎自己的傷,只在乎床榻上的老爹是否能夠安然地度過這一關。
易泱仔細將布條纏好,再用另一塊布條從手肘繞過肩上固定。
「好了,只要不牽動傷口,大概十來天就會痊癒了。」
「多謝公子。」
語畢,灩兒念頭才一轉,整個人就被橫抱起來。
她征住了,一雙美目凝著他。是易泱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他走向距離二步之遙的床,另一腳勾起椅凳,往前一挪,輕巧地將它放在床旁。然後,再將灩兒放下,讓她坐在床前。
「傷口才剛包紮好,你別隨意起身,牽動到可不好。」兩人四目相對,他的話中有提醒的意味。
灩兒聽了,低眼垂睫。方才傷口一紮好,她第一個念頭就是起身看看老爹的情況。他怎麼會知道她心裡想的事?
「我去外頭煎藥,你如果累了,就靠著牆休息一下。」
「嗯。」灩兒沒看他,僅是答應著。這是不慣與生人交談的灩兒最常回應別人的方式。
只是,她心裡有個聲音慢慢浮起,和救她的男子有關,那聲音好像在提醒她什麼……
但她掛心著老爹的傷勢,無暇分心思索。
第三章
不!
她甩頭,想甩開漸漸盤踞而上的濃密黑霧,那是夢魔的序幕。她想逃開,整個身子卻被不知名的力量鉗制住,動彈不得。黑霧愈來愈迫近,終將她整個人吸入……
進入黑霧裡,伸手不見五指,她想放聲尖叫,卻叫不出來。
一驀地,黑霧散去,眼前的景像是那麼地熟悉,不經意間就會從記憶裡被喚出來。
一片黑壓壓的樓閣,其中因燈籠和燭光閃耀著,望之竟似與天上繁星爭光般。景象由遠而近,定在一間廳房。一具龍鳳形的香爐,燃著某種異香。香煙裊裊,更添繡被羅帳內的冶艷春光。
床榻上兩具身軀赤裸地交纏著,女人白暫的手臂緊緊纏繞在男人的頸項上,修長結實的腿環住男人的腰。她的唇微啟,頭往後仰起,臀部規律、有節奏地往上直挺,她婉轉嬌吟,不能自制。男人駕馭著她,雙手肆意地在她細緻地嬌軀上遊走,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身子興奮、忘情地恣意擺動,背上的肌肉不時起伏糾結。
空氣中歡愛的氣味既黏稠又帶著檀腥味。那情慾如野火,一發燎原,整夜不休。
她就跪在門邊,等待一切平息,等著服侍床榻上激情過後的兩人。
她想吐、好想吐……
女人放浪地淫叫,愈來愈興奮忘情,愈來愈急劇,終在高潮來臨時完全釋放出來。
她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那股濃烈的淫穢氣味,在她還搞不清楚自己怎麼了時,被人一腳端開,接著「啪」的一聲,鞭答直落,打在她身上,毫不留情。
「啊!」鞭子不斷地落下,她細緻的肌膚如被火烙,痛楚難當。
女人殘佞的笑聲在房間四周迴盪,不時摻雜些鼓勵的話語,讓鞭撻的手停不下。
「她還是個處子呢!」
女人為什麼說這話?語畢,鞭撻歇止,緊接著,一副熱燙的身軀壓向她,一雙長滿粗繭的手肆意地在她身上擠弄。
「不要!」
她奮力掙扎。那雙手移至她膝蓋間,強行撐開。
「不——啊——啊——」
她竭聲嘶叫,不容身子被人侵犯。
「救我——誰來救我……
壓著她的身體驀然被人拉起,像是被隨意拋擲般,消失於一隅。
有人輕柔地將她擁人懷裡。
是誰?她睜不開眼,只感覺到他身上有著一股暖意,以及一股熟悉的氣息。
是老爹嗎?她想起來了,是老爹救了她。帶著她逃離淫亂的北狄後宮,逃離王妃殘酷的對待。
老爹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不當她是奴,反待她猶如親生女兒。
是的,往後她要和老爹相依為命,她要好好孝順老爹。
易渙看著懷裡的人氣息逐漸平順下來。
方纔從外頭拿著煎好的藥進來,發現倚在牆上小寐的灩兒,似在嗚咽,那聲音充滿痛苦。
她在做惡夢嗎?
他就近一看,發現她抿咬著櫻唇,唇間仍不住地抖顫。她眉頭深皺,原本凝艷的臉龐,因恐懼而扭曲,更布上一層絕望。
易泱眼中流露出憐惜的神情,看著灩兒那張秀臉,他心底浮出一種迷幻的感覺。
他將手上的藥碗放在桌上,然後無聲地走向床邊坐定,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思忖著要不要喚醒她。
她嬌軀輕顫,斷斷續續地說著夢吃。
「灩兒。」他柔聲輕喚。
她仍陷於無盡的夢魔中。
「救我——」她痛苦地低喃。
易泱輕攬她的肩,打算搖醒她,她卻朝他溫暖的胸膛偎去。他愣了一下,做不出任何反應。二十五年來,他第一次與人如此親密,而且,還是一位素未謀面的女子。
他有點尷尬,放下在她肩上的手,卻又不知置於何地。最後,只好將手擺在身後,怔怔地看著懷裡的人沉寂下來。而他一動也不動。
他的眼神溫和寧定,靜默中,只剩彼此的心跳聲,無礙地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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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寒氣襲人。
灩兒緩緩睜開眼,似想起什麼,急坐起身,身上覆蓋的毛毯從她肩上滑落。
她看向床榻上的老爹。他仍昏迷不醒。她將手從毯子裡伸了出來,握住老爹的手。
「老爹,您一定要沒事哦。我們說好要一起到南方生活的,灩兒以後一定會聽您的話,老爹,您快點醒來。」
床榻上的老爹仍是一動也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你醒啦?」泱映端著藥碗進房。
他大抵知道灩兒會有什麼反應。她沒答話,心思全在老爹身上。
「來,把藥喝了吧!」他將碗端至她面前。
「老爹什麼時候會醒來?」她抬起頭來直盯著他問。
「……」他不知如何回答。
「你先把藥喝了,嗯?」他再把藥碗遞上。「昨晚看你睡著了,所以沒叫你起來服藥,可你今天一定要喝,不然骨頭沒法快點癒合。」
灩兒不理會他的勸說,她想聽的不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