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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冉雲

  眾婦一聽,莫不驚呼,真有如此全能之人?!

  「你們以為蠻狄子不敢欺負咱們邢國,是為什麼?幾年前,那蠻狄子在咱們邢國邊界打家劫舍,鬧得雞犬不寧。好在泱師傅向邢國公獻上計策,一仗就把那蠻狄子打得屁滾尿流,讓他們全滾回老家去餵牛啦!」

  眾婦聞言,皆掩口咯咯輕笑了起來。

  「這泱師傅是哪裡人啊?怎麼這麼厲害?」

  「呃,這個嘛……聽我家那死鬼說,沒人知道這泱師傅是打哪來的。他也是聽人說的,說這泱師傅一出生就是個棄兒,有個高人在易水河邊撿了他,發現他胎布上寫著『泱』字,就稱他做易泱咯。」

  是的,外頭的男子便是邢國人人敬重的太宰府師傅—易泱。

  聽到易泱傳奇的身世,眾婦們的閒話扯得更遠了。

  「他婚配了沒呀?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這好福氣呢!」

  說到女人一生最大的指望,她們更是熱烈地討論起來。

  「咳!咳!」忽來的咳嗽聲,讓布簾內眾婦的七嘴八舌嘎然而止。這才想起,討論過頭了,都忘了主角還在門簾外。

  眾婦驚呼一聲,個個羞赧地趕緊散去。

  聽見婦人散去的聲音,隨從符剛嗤之以鼻地哼道。方纔的咳聲就是他刻意發出來的。

  坐在一旁的易泱,卻仍若無其事的飲著熱茶,似乎司空見慣了。

  只是,不知怎地,易泱下意識地望向門外。門半掩著,只見漫天飛雪,既銀白又蒼茫。他有點失神。

  符剛察覺到他的視線。「爺,怎麼了?」

  「哦,沒事。」

  這時,老闆正好從裡頭抱著近兩手長、兩掌寬的錦盒走出來,一臉的得意與驕傲。因為,這錦盒裡的兩把劍,是他鑄劍四十年來最得意的作品。

  「泱師傅,請您瞧瞧。」老闆將錦盒放在桌上,好讓他仔細鑒賞。

  =====

  打鐵鋪子對街是一間茶肆,雪天裡也沒什麼生意,僅茶客一、二名。

  「咳、咳、咳……」陣陣蒼老的咳嗽聲,幾乎讓風雪給吞沒了。

  「老爹,前頭有間茶肆,我們進去歇會兒再趕路。」老人駝著背,似乎受了點風寒,咳個不停。攙扶他的女孩兒看來不過十五、六歲,二人應是已走了一段路了,頭髮及衣服上覆著一層霜雪。

  「客觀,裡頭坐!」店小二在門口熱絡地招呼這一老一少。女孩兒一進茶肆,便忙不迭地替老爹拍掉身上的沾雪。

  熱情的店小二看到女孩兒的容貌,原本嘰喳不停的嘴忽然停了,半合半開的,敢情是看傻了!

  是啊,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見過什麼世面呢?頓時,他一張臉紅得像猴屁股似的。

  打出娘胎,他就沒見過這麼美的姑娘!

  她生得一張瓜子臉,兩頰因天寒而更顯白皙,幾近透明。黑如潑墨的秀髮結成雙髻兒,任它自肩上垂下。略為捲曲的睫毛,襯得一雙美目流轉靈俏。

  老爹豎起橫眉,重咳一聲,將店小二的魂魄給喚了回來。

  「店小二,給我們爺兒倆來壺熱茶好嗎?」

  「哦,好、好,我這就去,你們坐會兒。」店小二還是一愣一愣的,眼神不時瞟向女孩兒。

  女孩除了老爹,旁的似乎全沒看見。而老爹卻把店小二的行徑全看在眼裡。

  他看向女孩,不禁歎了口氣。打從和這孩子相處,這種情形早已屢見不鮮。

  哎!有道是——紅顏多難啊!

  女孩兒輕拍老爹的背。「老爹,怎麼歎氣了?我們已經到了邢國,他們應該追不上了。」

  「噓——」老爹用食指在唇上比畫,兩眼斜瞟周圍的反應。

  「灩兒,說話要當心點!邢國地處北方,還不夠安全,我們要再往南走!」

  她聽話的點了點頭,明白自己要更小心才行。她好不容易從北狄皇宮逃了出來,說什麼都不願再回去!

  那是她的夢魘,每晚揪蝕著她……

  「茶來了,請用。」店小二端上一壺茶來,順便再為桌下的暖爐添些炭火。

  「店小二,外面風雪正大,咱們爺兒倆想在這裡住一宿,不知方不方便?」

  「沒問題啦!這兒的客房空著很,正月才剛過,大夥兒都回鄉去了,所以沒什麼人住。我去幫你們打掃打掃,待會兒就可以進去休息了。」

  「那就麻煩你了。」老爹頷首示意。

  這時的灩兒,不知怎地,下意識地往外頭望去。

  雪仍在下著,時被風吹起,捲成一圈、一圈地,一片白茫,恍若琉璃世界。

  她看得人神了……

  「灩兒,你在看什麼?」老爹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什麼都沒有,除了雪,還是雪!

  「沒、沒什麼……」灩兒拿起茶杯,握在手心。她聳了聳肩,也不明白方才自己在想什麼。

  她抿了口茶。「好溫暖哦!」

  她覺得茶的熱度好似暖進身子裡了,不禁朝老爹嫣然一笑,全然忘了剛才發生的事。爺兒倆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

  雪稍霽。

  「泱師傅,難得來,再坐會兒嘛!」鋪子老闆極力慰留。

  「不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得走了。」易泱主僕起身,向老闆告辭。

  「嚴老闆,你忙吧,別送了。」

  老闆仍是執意送二人至門前。門房將馬車帶來。

  「老闆,你進去忙吧。」易泱再次謝辭老闆,老闆這才進了鋪子。

  「符剛,你先回去,順便幫我把這劍帶回去。」易泱將手上的錦盒交給符剛。

  「哦,回去時記得把劍藏好,別讓她瞧見這東西。」

  「是。」主僕兩人頗有默契,彼此都心知肚明話裡那個「她」是誰。

  話才說完,易泱不自覺地看向對街的茶肆。不為什麼,就只是看著而已,但他卻看得出神了,心思遠揚,不知飛到哪裡。

  「爺,您想喝茶嗎?」

  符剛跟著他那麼多年,心思全跟著他走。看易泱直盯著對面茶肆,以為他想喝茶。

  啊?易泱愣了下才回神過來,也發覺自己突兀的行徑。

  「不……」他今天是怎麼了?

  想到這兒不禁啞然失笑,對自己不尋常的舉止感到不解。他輕搖著頭,想甩掉心底浮上來的一股莫名情緒。

  「爺?」符剛總覺得爺兒今天—怪怪的?

  「哦。」易泱察覺到符剛正以不解的表情看著他,趕緊收了收心神,交待他:「你回去吧,有事你知道上哪兒可以找到我。」

  「嗯。」

  符剛答應一聲,主僕二人便各自分道揚鑣。

  第二章

  每年正月剛過,易泱一定會來到這裡,而且總會住上幾天才離開。

  一早,易泱便在師父墓前上了香,並征征地看著墓碑上的題字——方居老人之墓。思緒任飛,時光落在十五歲那年—

  「徒兒,準備好了嗎?」

  「嗯。」

  「若覺得不舒服,就停下來。」

  「嗯。」

  從小,老人就告訴他,他擁有一雙能通曉過去未來的通天眼。只是,他的修持不夠,通天眼不是說開就開的。

  而老人不願教他這項修持。

  「既跳入十丈紅塵為人,必是要在這火宅人間歷劫一番。知曉過去未來又如何?不如把心思用在自己的修為上。修為深,一切事必然有其迎解之道。」

  這是老人的教誨。

  易泱懂的。可是,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卻容易再鑽回自己的想法中。

  他只是想知道……想知道……來這世上,就是這樣孤孤單單的麼?

  老人待他極好,收養他、教養他。他們的關係不太像父子,反像是師徒,一個授、一個收。他和老人之間的相處不像父子般親膩,而是像徒弟對師父那般的敬重。

  十五年來,易泱和老人走遍五湖四海,歷練是有的,但他們待在一個地方從不會太久,也就沒和任何人特別交往過。

  甚至,老人閉關修持時,就留他一人讀書、習字、練武。

  就他一人。

  若他長年待在深山野谷也就罷了,卻偏偏遊歷四處,看了太多悲歡離合、生離死別……都在人與人之間發生。

  而他,就一人。

  一個人,是體會不出那些感受的。所以,他想知道。

  他自個兒偷偷修練,想打開自己的通天眼,想看看自己有沒有過那種感受。豈料,通天眼連縫都還沒開,他就出事了。

  他走火人魔。

  好在老人即時發現,將易泱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

  「一個人不知道會經過幾世的輪迴,寄身在無窮流轉的歲月裡,你是找不到自己生命的發源的,就算找到了,初始的因緣也早就失落了,不如現世多加修持,為來世做好準備。」

  他諄諄告誡,希望易泱斷了念頭,好好地跟著他修持。

  自從發生走火人魔那使之後,易泱嘴上再也沒提過開通天眼的事,但心裡卻仍記掛著。一天,老人竟主動提出,要幫他一圓多年的心願。

  「你心念未斷,對吧?」老人問。

  易泱默認。

  「我就幫你開一次天眼,僅此一次。」

  他目光灼灼,跪地拜謝老人。

  「也罷,或許你能從中領悟出什麼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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