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別辦公室內除了她之外的最後一位同事後沒多
久,冷氣在「咚」一聲後出了狀況,十分鐘不到,席馥蕾已然汗流浹背,而長久同樣的坐姿則讓她腰酸背痛,幾乎無法直起身來。看著桌面兩旁堆積如山尚未研讀的資料,她將頭撐在交握的手背上歎了一口氣,突兀的淚水卻滴落桌面的報表,模糊了紙張上的字跡更模糊了她的眼,她煩躁的將它拭去,引發的卻是更多的淚水。
她為什麼落淚?因為忙得不可開交的工作,因為「凱爾」得標與否的壓力,還因為辦公室冷清的孤獨無助感?可是這些情況對她這個「萬能秘書」來說應早該習以為常了,她只要專心致力去做一件事,那麼根本沒有任何公事能煩惱到她的,更何況她又一向喜歡這種有壓力、有挑戰性的工作,又怎麼可能會為這種事落淚呢?
那麼,她為什麼好端端的會落下淚呢?原因無他,只因為趙孟澤。
因為他真的一去不回,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他的人影、沒有他的消息,就連她對面的屋子,在這個星期內都不曾點亮過一盞燈,他真的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她的生活裡,而他竟還說:「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我!」
可惡,該死的趙孟澤!他竟然真的這樣丟下她,在自己習慣了他的霸道柔情後丟下她,而他甚至還說過他要娶她,可惡!可惡!他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幾分深情?幾分真實?席馥蕾真的很懷疑。
在沒認識他之前,她快樂、知足,過著自我的生活原則,即使工作再忙碌,壓力再大,她依然可以過得優遊自在,甚至於苦中作樂,也沒落過一滴眼淚,可是現在……她再度用手指抹去眼眶中的淚水。
或許自己當初作這樣的決定是對的,與其在婚後發現他的愛不真實,倒不如現在快刀斬斷情絲,免得以後得經年累月的緊追盯人、疲於奔命的想從他身上得到真情,以至於身心備受摧殘,弄到最後全盤皆輸,連自我都賠了進去。
也許,做個獨善其身的單身貴族,真的是女人最愛自己的表現方法。
歎一口氣,席馥蕾開始動手將凌亂的桌面收拾整齊,隨即換上久遠的撫媚穿著與亮麗打扮,她想要回復到以前無憂無慮的快意生活,最重要的就是要將自己迷亂炫目的夜生活找回來,那麼就從今天晚上開始吧。
在五光十色的舞廳內,席馥蕾一加以往在舞場中勁舞著,當然也一如以往的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直到她回到吧檯的高腳椅坐下,如影隨形的注目眼光依然緊盯著她。
「前一陣子在忙什麼?我好像好久沒看到你了。」柳相濤啜了一口啤酒問。
「想我嗎?」席馥蕾挑眉看他。
「對,想死了。」他露出整齊的白牙,誇張的說。
「想死了?那請問一下,現在的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呀?」她回柳相濤一個燦爛的笑容,問得他笑容當場垮了下來,眉頭皺成一團,這叫馬屁沒拍成,反惹一身騷。
譚廷寬大笑一聲,投給柳相濤一個「看我的」眼神,隨即帶著笑容可掬的帥臉轉向席馥蕾,「馥蕾,說真的,前一陣子你到底在忙什麼,沒有你的舞廳差點沒悶死我了。」
「你會悶死?」席馥蕾一臉聽到什麼「天方夜譚」的誇張表情瞪著他,然後說:「你若告訴我說你是在床上縱慾而死的話,我想那樣比較有說服力。」
譚廷寬狠狠的瞪了笑得前撲後仰、笑不可抑的柳相濤與陳范禹一眼,才無奈的搖著頭對席馥蕾苦笑說:「你永遠不忘記挖苦我。」
「我是實話實說。」席馥蕾無辜的聳聳肩。
「但說真的,你這陣子去哪了,怎麼會那麼久沒來這裡?」有了前車之鑒,陳范禹非常安分的問。
「前一陣子不小心扭傷了腳踝,不能跳舞的我還來這裡做什麼?」席馥蕾淡淡的說。
「扭傷腳踝?那你剛剛還跳得這麼激烈!」柳相濤有些責備的說,而陳范禹和譚廷寬更是低頭注視她所謂扭傷的腳踝,看看她現在是否有任何不適之感。
他們幾人雖常與她打打鬧鬧的,但他們真的是出自真心喜歡她、關懷她,就像把她當成一個妹妹一樣的在關心她,雖然實際上她比他們幾個都大上幾個月,心智也比他們幾個定不下心的男人成熟、穩健不少。
「沒有好,我敢來跳呀!」席馥蕾沒好氣的白了他們一眼說。
見她似乎真的沒事,三個人又恢復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樣。
柳相濤皺眉責怪的問:「你受傷了怎麼沒告訴我們?」
「告訴你們做什麼?你們能代替我受罪嗎?」
「至少我們可以送束花去慰問一下呀!」他說,而其餘兩人則在一旁拚命點頭附議。
席馥蕾翻了個大白臉,一副敬謝不敏的表情,「多謝,免了。」
瞪著她半晌,柳相濤忍不住搖頭晃腦的說:「我想我們三個人上輩子一定欠你不少債,以至於這輩子才會老是繞著你打轉,做什麼事都討不了你歡心。」
「對,我也是這樣想。」陳范禹點頭,「想我陳范禹什麼時候想過要主動送女人花呀,沒想到第一次有這決心,但還沒行動就遭人拒之於千里之外,真的是……」他一臉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猛搖頭。
「對呀!馥蕾,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求我送她們花嗎?」譚廷寬則是瞠目結舌的瞪著她,好一會兒才發出忿忿不平的聲音說道,「而我自動想送你花,你卻將之
視若糞土,你真的是太狠心了。」他一副大受打擊的悲慘樣。
席馥蕾才不吃他們那套,甚至不客氣的戳破他們噁心巴拉的厚臉皮,「少來,你們這三個花花大少要求愛、要演戲請到別處去,本小姐我承受不起。」
「馥蕾你為什麼要這麼與眾不同,害我們三個人愈來愈欣賞你呢?」三個大男人一下子全洩了氣,柳相濤搖頭無奈的說。
「欣賞歸欣賞,你們又不會娶我當老婆。」席馥蕾的目光在舞廳的四周轉了轉。
「誰說的,我們上次不是說過只要你答應,我們三人馬上用八人大轎將你迎娶回家嗎?」
「然後讓我做個黃臉婆,每天淚眼婆娑的哀求你們別在外頭花心,而你們卻依然女人一個換過一個?」為什麼他們能跳得這麼開懷呢?剛剛在舞場熱舞的自己是否也有這樣的表情?她看著霓虹燈下,盡情扭動身子的人們。
「我們怎麼可能會這麼壞,疼你都來不及了,你們說對不對?」
她將目光移了回來,看向身旁三個直點頭的出色男子,「省省你們的甜言蜜語吧!那只對跟在你們屁股後面跑的小女生有用,對我沒路用。」
「啊!我們的心碎了。」他們一臉捧心狀哀號。
「心碎了不會去換一顆呀!反正現在換心手術成功率滿高的,只不過千萬要交代醫生要換一顆花心給你們,那麼可以保證他未來十年將會門庭若市,光替那些為你們心碎的女人換心,就會讓他忙得上氣不接下氣,應接不暇的。」
「你真是……」
「老實對不對?」席馥蕾接得快,「去去去,你們這三個白馬王子別老是纏在我身邊,要不然我怕自己會英年早逝,被四周那些憂眼厲芒所刺死。」她伸手將他們三人趕離身旁的座位。
PUB一如以往熱鬧非常,熱門音樂轟天響亮著,人們則興致勃勃喧嘩笑鬧著,坐在這裡的她卻不如以往閒適無憂。看著舞場中霓虹燈閃爍,一口啤酒入肚,她感到的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寂寞,一點一點的包圍著自己,滲入了她的心房。
☆ ☆ ☆
「馥蕾你最近真的很奇怪,有心事嗎?」
「沒有呀,為什麼這樣問?」席馥蕾抬起頭看向柳相濤,覺得他的問題問得很莫名其妙。
「因為這星期來你雖然每天都到這裡,但總是安靜的坐在一角,連舞都沒跳過一次。」柳相濤改以前嘻皮笑臉的態度,關心的看著她。
「大概是因為這陣子比較忙,所以累得提不起勁跳
舞吧!」她聳聳肩,輕啜著杯中的啤酒道。
「如果累的話就回家休息呀!為什麼還要來這裡?況且你每天都待到很晚,沒到三更半夜不回家的。」他根本不相信,「怎麼了?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她淡淡的說。
「沒事?那為什麼你這陣子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席馥蕾沒有說話。其實真要她說發生什麼事的話,她也說不出來,因為現在她的生活跟以前完全一樣,由上班、下班、跳舞、玩樂、回家、睡覺這六部曲組成,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她的心境在那段與趙孟澤相交時,在無形中有了改變,並且自然成了型,而她現在才知道。
以前她到這兒總喜歡品嚐各式各樣的調酒,可是現在她卻只喝啤酒,因為和他在一起時已習慣暢飲啤酒的快感。還有,以前她下班總喜歡到這兒以跳舞發洩一天拘謹所造成的疲憊,可是現在她來這兒卻是為了逃避家中寂靜無聲的壓迫感,與他那無所不在的身影,因為一個人獨自待在家裡想他,她會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