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依照我們通報的時間,他們早該來了,可能有事耽擱了一下。」此時陳醫師再度露出溫和的笑容,看來相當可惡:「你可以再向他們搬出那一套八家將的說辭,看他們會不會相信。」語畢也像那護士一樣,不可一世地轉身離開。
爛——醫——院!羅玟咬牙切齒地瞪著醫生的背影。
拖著重重的腳步走向病房,她一邊咒罵著醫生護士,」邊苦惱要怎麼和警察編故事。忽地她眼光落向放在走廊底的輪椅,靈光一閃,改道朝輪椅走去。
「嘿嘿,你們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她偷偷摸摸地推走輪椅,轉個彎後便大大方方地推到病房。
病房裡只有豪哥」床病人,看來警察還沒來。她瞧了」眼豪哥蒼白的臉孔,輕輕地道:「我也不想現在就讓你出院,不過我們時間不多了,你就忍一忍吧。」說完吃力地將他搬上輪椅,接著拿起架上的點滴,裝得若無其事推他出病房。
為了躲避櫃檯護士的眼光,她特地繞了遠路,不小心還和兩名員警打了照面。幸虧她定力超強,面無表情地經過他們,才不致讓這段暗渡陳倉的情節曝光。
接著,下一個難題是,要把他送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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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說來,藏匿人犯,要嘛就把他送到荒山野嶺;要嘛就買條船偷渡出國。不過,羅玟既沒那個氣力也沒那個財力,只好把豪哥推到公園的樹蔭下。
這叫大隱隱於市,畏罪潛逃、窩藏人犯的最高境界!」她指著昏迷中豪哥的鼻子。「本姑娘累了,就在這裡休息吧!」跟著在他身邊涼椅坐下。
虧她那麼早起床,結果居然沒去上課,鍾韻涵大概擔心死了吧?想到好友囉嗦的模樣,羅玟好氣又好笑。自從她車禍復學後,性格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在鍾韻涵這個乖乖牌眼中,她威脅恐嚇同學、上課遲到早退、與老師頂嘴、考試交白卷等等行為,都是罪無可恕的,所以鍾韻涵常苦口婆心地勸導她。羅玟不是不知道好友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她離學生時代的記憶實在太久了,要她再回頭念那些祭妹文、出師表,不是寫給死人的就是寫給皇上的,偏偏她又不是這兩種人,怎麼會有興趣?
學生也有學生的壓力啊!羅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瞥了身旁豪哥一眼。
「你怎麼還不醒啊?快中午了,我肚子好餓耶。」她還沒狠心到丟下一個昏睡不醒的人。
看著看著,她不禁覺得,其實豪哥也長得相貌堂堂,不輸給那個姓邢的。
他的眉頭一直皺著沒放開人上那一道傷應該很痛吧?羅玟細細地端詳豪哥,想不到那家醫院雖然服務態度爛,醫術還不錯,她將他搬來搬去的,傷口還好好的沒滲出血來。
那道刀傷還真是夠可怕的,由肩頭一直連到腰際,而且還不是一直線……
[不會吧?」羅玟猛然憶起昨夜夢裡豪哥背上的那片刺青。「難道,那道刀疤是這時候弄的?難怪他常說那道疤差點要了他的命。」自己莫名其妙變成他的救命恩人?怎麼她似乎漸漸地在「開創」新的「過去」?此時的她有一種竄改歷史的罪惡感,不由陷入沉思裡。
「你……」
啊!豪哥醒了?羅玟趕緊抬起頭來,見到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你醒了?感覺還好吧?」
「我怎麼會在這裡?」徐亦豪瘖啞著聲音,瞇眼看著眼前的女孩。他記得她,很有膽識的女孩。他記得自己在意識不清時似乎看到她的面孔,是她救了他?
「我今天早上在草叢裡撿到你,怕你死在路邊,就把你送醫院啦!」這時候的豪哥沒那麼深沉冷酷,羅玟才敢跟他談笑風生。看他聽到「醫院」兩個字又皺起眉頭,她連忙解釋:「放心啦,醫院裡我填的是假資料,不會給你惹麻煩的!還有,因為要躲警察,我不能把你留在醫院,所以才帶你到這裡。」
「你很聰明。」徐亦豪讚賞地看她一眼,這個女孩比他想像的要有「社會經驗」,而且她不怕他,這兩種特點都是在她這年紀的女孩身上很少見的。「記著,我欠你一條命。」
豪哥的最後一句話無疑是承諾羅玟,他可以隨時還她一條命,不管這是別人的,還是他自己的。江湖男兒雖然不是個個重承諾,可是羅玟知道豪哥一言九鼎,說過的話絕對算數。
想著想著,羅玟不禁偷笑起來。如果他知道自己將來會有多大勢力,就不會隨便說這種話了。
「我被砍了一刀很好笑嗎?」徐亦豪感受到背後隱隱的抽痛,板起了瞼孔。想起昨夜激烈的打鬥。為了談判明和校園附近的地盤歸屬,兩幫人馬大打出手,結果因為兩大視線不清,他不小心被人從背後暗算……
「是啊是啊,你背上那刀砍得可藝術呢!」翻翻白眼,撂下一句風涼話。她才沒那麼幸災樂禍。「誰不知道你一定又是去搶地盤,不小心被人家砍的。唉,其實你不用這麼拚命啦,以後,你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之力就拿到萬華一帶的地盤,到時候誰不叫你一聲老大……」還不是因為娶了李淑惠,羅玟在心裡哼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萬華一帶是李老大的勢力,而且是炙手可熱的鬧區,像他這種有點大又不會太大的角色,能拿到萬華?可是這女孩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又不像在吹牛。
「啊……」又來了,她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嗎?老是把以後的事情說出去,哪天怕不被人抓去解剖研究。「呃……我只是預祝你成為萬華一帶的老大,對,預祝……』
這種事可以「預祝」?她怎麼不預祝他稱霸世界?徐亦豪深覺羅玟不簡單,可又說不出怪在哪裡。羅玟被他探索的眼神弄得毛毛的,連忙轉移話題。
「你等一下怎麼回去?」她指了指他的輪椅。「我待會就要走了,總不能叫你自己推回去吧?」
「我自己有辦法。」這個公園,傍晚時會有他的小弟來抽「戀愛稅」,所以他倒不擔心這個。反而他怕兄弟們看見他是被一個娘兒們救了,所以絕對不能叫她送他回去。
不過,他要先認識她,他對她愈來愈有興趣了。
「你叫什麼名字?」
「羅玟。我叫羅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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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趕著到學校上下午第一堂課的邢懷遠,平時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坐在教室吹冷氣了。然而,他下了公車後,就」直杵在站牌旁,盯著車站旁公園裡的某一處。
他目光的焦點,是樹蔭下的高中女生和坐在輪椅上的男子——也就是從醫院裡落荒而逃的羅玟和徐亦豪。兩人相談甚歡的情況,讓邢懷遠感到相當納悶,還有心口難以解釋的不愉快。
這時間她怎麼不在學校上課,反而在公園裡?還有,和她交談的那個男人,好像是附近有名的流氓,她怎麼會扯上……
自然而然的,他聯想到了綁架、誘拐……等等匪夷所思的情節,但是看她和那個流氓聊得口沫橫飛的樣子,又不像是被強迫。
因此,邢懷遠的思考又轉向了離家、蹺課、加人幫派……
身為她的學長,又和她頗有交情,是不是該去勸勸她,將她導入正途?就算不能教好她,起碼也要將她帶回學校吧?
這就是為什麼上課時間快到了,邢懷遠卻遲遲不去上課、而在公園旁徘徊猶疑的原因。說實話,要上前去感化教育她,他真有點忌諱她身邊的那個流氓。
「不管了,先去再說吧!」甩甩頭,他硬著頭皮走向他們。
此時的羅玟正在鼓吹徐亦豪傷好了以後可以去紋身,以掩飾背上一定會留下的疤痕。直到身邊一道陰影遮住了陽光,她才注意到邢懷遠的出現。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羅玟愣了一下,呆呆地看著他。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吧?這個時間你不在學校上課,怎麼會在這裡?」
「我……」完了,這次真的掰不出理由來了。她心虛地低下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旁沉默的徐亦豪看著眼前突來的不速之客,還以一種師長的態度和羅玟說話,他心裡微微感到不滿,冷冷地開了口:「你是誰?」
邢懷遠也皺眉看向徐亦豪。
「你不必知道我是誰。」讓他知道只是替自己找麻煩,他才不會那麼笨。「我只是想帶走她。」他指了指羅玟。「她現在應該在學校上課,而非在校外遊蕩。相信你不會阻止我吧?」
「小子,你有種。」敢對他豪哥這麼說話,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有骨氣嗎?「你是第二個不怕我生氣的人。」
「誰是第一個?」學著豪哥的語氣,邢懷遠也冷淡地回問他。
或許是徐亦豪身上的繃帶及輪椅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具威脅感,邢懷遠真正面對他時,並未感到一絲的害怕。反倒是夾在中間的羅玟賊頭賊腦的,兩人的對話她聽得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