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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擬思

  「你要走了?」這是明知故問,女人仍不死心。

  「嗯,我現在還不能得罪我老婆。」

  「不能再多留一會兒嗎?」她赤裸著身子貼上他,纖細的手指沿著男人背上一整片龍紋刺青描繪而下。

  總要試著做最後的努力,她盡全力挑逗著他。這幅龍紋刺青她一向很欣賞,栩栩如生就像一條真實的青龍在雲霧間扶搖直上。她甚至知道這條龍是為了掩飾他背上一道又長又深的傷疤,所以龍身彎曲的位置和一般的龍形刺青不太相同。

  「你知道我不喜歡女人試圖綁住我。」男人皺眉推開她。「我以為你夠聰明。」

  女人跌回床上,強自壓仰內心的失落及不滿。她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只是試試看你的定力罷了……你若真的留下來,我還要喊累呢!」

  「你是跟我最久的女人,我不希望你壞了規矩。」男人索性上衣也不穿了,拾起襯衫轉身離開房問。

  遠遠傳來「碰」的關門聲,她明白他走了。床上的她蜷縮成一團,拚命地忍耐被人遺棄的寂寞。習慣了這種情形,早已沒有淚了,只是男人的臉變得愈來愈模糊、愈來愈陌生,她漸漸記不起來他的長相:.…

  「啊——啊——」

  羅玟由惡夢中驚醒,她居然夢到和豪哥纏綿的情形,嚇出」身冷汗。在夢裡,偌大的房屋內只留下一個她,而現實中空洞的家裡也只有她,加上窗外同樣淅瀝瀝地下著雨也許是情境太過相似了,才令她在睡眠中憶起那段不堪的過往。

  那是她的過往嗎?還是她的未來?羅玟已經分不清了。她對夢中豪哥的表情完全沒有印象,殘留腦海的唯有他背上惡狠狠地盯著她的那條龍,還有那種被人棄之不顧的孤寂感。

  怎麼會夢見這種事呢?莫非她慾求不滿?羅玟頓覺了無睡意,緩緩下樓為自己倒了杯水,坐在餐桌旁發起呆來。今晚是她最討厭的雷雨天氣,潮濕的感覺令她不由得顫抖。到底這是害怕還是畏寒?她也無法分辨。

  既然現在的她算是重新開始了,何必再耿耿於懷那段不堪的日子?十七歲的羅玟是純潔無憂的,沒有情感及權勢的包袱,應該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為什麼她潛意識裡還是會去想起呢?

  她呆呆地坐著,腦子裡百轉千回。她想到了豪哥、想到了李淑惠,想到過去的腥風血雨和放蕩不羈;時間再慢慢地推移,她想到了鍾韻涵、想到班上同學,最後,她想到邢懷遠……

  思緒至此,她莫名地安心起來。現在平淡的生活、身邊的人都讓她感到無比輕鬆,有效地撫慰了她紛亂的情緒。也對,只有現在才是最真實的,既然不願重蹈覆轍,就把那些不願回想的記憶當成一場夢吧!

  就如同她曾向邢懷遠說的!

  我已經後悔過一次了,上天好心地給了我一次機會,所以我不能再走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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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又睡不著了。

  羅玟頂著雙黑眼圈,精神委靡地走向公車站。現在才早上六點鐘,她見鬼的這麼早上學幹嘛?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夢害的,害她七早八早就背起書包上學去。昨夜因為下了一整晚的雨,現在清晨的氣溫還透著些涼意呢。

  「哈啾!」羅玟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埋怨地望著天空。

  正打算不顧形象大罵時,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差點跌個狗吃屎。

  「什麼東西啊……」她低頭看了看,是一支斷成半截的木製球棒。

  球棒?而且只有半截?她仔細觀察那支棒子,上頭甚至沾有斑斑血跡。抬起頭來狐疑地望向四周,路旁的垃圾筒被打翻了,原本堆在垃圾筒邊的紙箱被人踩得凌亂不堪;電線桿上用來綁立委候選人看板的鐵絲上,甚至還勾著一塊破碎的白色衣物……

  林林總總的線索組合起來,浮現羅玟腦海的只有一種情況——昨晚有人在這裡打群架。

  是誰那麼無聊?昨天雨下成那樣,甚至還打雷,居然有人太間睡不著出門打架?這也就罷了,打完後還不懂得清理場地,讓她差點一失足成千古恨!

  「就知道討厭的天氣會發生倒楣的事……」羅玟碎碎念了兩句。

  她拉緊了身上的薄外套,準備快步離開,臨行之前還不忘伸腳一踢,將那半支危害行人安全的球棒踢進路邊草叢裡。

  「我還滿有公德心的嘛。」羅玟瞄了草叢一眼,志得意滿地笑了笑。突然她發現那堆草叢似乎動了一下,再看一眼,又動了一下。

  難得發揮一次公德心,不會打到什麼小狗小貓的吧?她躡手躡腳地向前察看,順手撿起一根木棍撥開高高的芒草……

  啊——她迅速搗住自己的嘴,免得驚叫出聲。即使是身經百戰的人,在驟然看到一具疑似屍體的人時,都難免會嚇」跳,何況她現在看到的這一具,背上還有一道翻捲的傷口,血將身上的衣物完全變了個顏色。

  不對,這應該不是屍體。剛才草叢明明動了兩下,如果這個人死了,照他血流成這種程度,應是死了」段時間,早就該僵硬了。

  羅玟輕輕地用棍子戳了戳,果然那個人又抽搐了一下。明白了不是死人,她才大膽走上前去,把棍子插在他胸口下,利用槓桿原理將這個人翻過身來。

  「啊!」這次她來不及搗住嘴,真的叫出聲音來——是豪哥!怎麼會搞成這樣?她眼光不經意看到剛才那半截球棒……會不會昨夜在這裡打架的人,其中一個就是豪哥?

  愈想愈肯定自己的看法,她真有點不想理他了,他一定又為了擴張自己的勢力和人起衝突。她永遠搞不懂,為什麼男人可以為了爭面子、爭地盤、爭地位而大打出手,你死我活地爭到後來,若像豪哥現在這樣一條命不知會不會掛掉,爭到了一切又有什麼用?

  她蹲下來試圖扶起他,卻在碰到他時,他又狠狠地瑟縮了一下。

  「活該,一定很痛吧?」她脫下身上外套披在他身上,掩蓋住刺眼的血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幫你叫救護車。」似乎聽到了她的話,徐亦豪眼瞼微微一動,張開一個小縫。『……是你?」還有力氣說話,應該還可以撐一下吧?羅玟輕輕地幫他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快步跑到最近的電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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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李阿狗先生的刀傷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縫了一百多針,加上失血過多,身體很虛弱。我們剛才已經幫他輸血了,等一下會送到病房裡打點滴。」護士小姐面無表情地從急診室裡走出來,公式化地告訴羅玟病人的情況。

  羅玟一聽到「李阿狗」差點沒笑出來。那是她在病歷表上替豪哥填的假名,因為她知道若填寫了真實資料會為豪哥帶來麻煩。不過,現在聽到護士小姐這麼說,她放心多了。「謝……」

  什麼?她話都還沒說完,護士小姐已經扭著屁股不可一世地走了。呸!什麼爛醫院,這種服務態度,遲早有一天會關門大吉!

  羅玟朝那護士的背影低聲罵了兩句,身為白衣夭使了不起啊?擺這什麼譜嘛!罵得尚意猶未盡之際,從急診室裡又走出一位醫師,笑瞼溫和地迎向她。

  這還差不多。要不是剛才那位護士小姐通報有功,羅玟一定在醫師前面告她」狀。

  [你是李阿狗的家屬?」醫師記得病床上那個被砍了一刀的男人是她送來的。

  「是啊,我是他妹妹。」羅玟看了一眼他的名牌。「謝謝你,陳醫師。」

  「這是應該的。」陳醫師推了推眼鏡,神色開始嚴肅起來。「李阿狗的刀傷是怎麼來的?要再砍深一點,他這輩子就別想再站起來了。」

  「這麼嚴重?」她得替豪哥想個理由,總不能說他打架被砍的吧?[其實,豪……李阿狗他……嗯……是八家將!」

  「八家將?」這和刀傷有什麼關係?

  「對啊!」羅玟連忙點頭,釐清醫師的疑慮:「陳醫師應該見過的嘛,八家將都會拿刀砍自己的背,可是李阿狗他今天早上突然﹃起乩﹄,一不小心砍太大力了,所以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你的意思是,傷口是他自己砍的?」

  「對!」羅玟臉上堆滿虛偽的笑意。這個理由雖然有點薄弱,但也不無可能……只希望這個醫師會相信這種事。

  「嗯……真的是這樣嗎?」陳醫師搖搖頭。李阿狗那道刀傷的方向,不太像自己砍的。「等會兒你就可以到病房去看李阿狗了。不過,他的麻醉藥還沒退,暫時不會這麼快醒,這之一前請你留在醫院協助警方做個筆錄。」

  「什麼?警方?」羅玟臉上表情瞬間凝結,心裡懊惱不已。她知道這類刀、槍傷醫院都會通報警方,但她還以為和醫師胡吹一通,可以混過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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