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呢?」
「他走了以後,我就告訴你們的皇上說你討厭我,請他替我做主,另外找個年輕英俊、有權有勢的夫婿給我。」
「什麼?!」這太匪夷所思了!弘璨立刻接口道:「這主意太荒唐了!女人該三貞九烈、從一而終,哪有像你這樣胡鬧的,我父皇絕不可能答應。」
「我才不管你們什麼三貞九烈、從一而終那一套,那全都是騙女人的鬼東西。我高興嫁幾次就嫁幾次,不用你管,除非……」她笑吟吟的盯著弘璨,「你愛上我了,捨不得我嫁給別人,對不對?」
「哪有這回事!像你這種陰險狡詐、荒淫胡鬧的女子,我是恨不得離你越遠越好。」弘璨昧著良心說。
「那不就結了?」心黛坐在鋪了厚厚紫貂皮的床沿上,向襄面指了一指,「這張床大得很!從今以後你睡一邊、我睡一邊,可不許越雷池一步,否則……」她由腰際抽出一把鑲滿五色寶石、金光粲然、薄如紙張、一般珍瑪爾人用來吃羊肉時用的小刀。「我就一刀把你闈了!」
弘璨和心黛「相安無事」的度過了新婚之夜。第二天一早,前來恭賀的人潮絡繹不絕,尤其是威遠大將軍帳下的士兵們,紛紛湧人吟雪山莊,想一睹心黛公主的風采。
不過心黛公主仍覆著面紗,令大家頗感失望。
賀客中,有位不受歡迎的人物——阿布罕王子。
心黛一見到他,立刻挽住了弘璨的手,親密的倚在他身邊,再用迥異於平日的甜美語調說:「怎敢有勞大哥親自上山來看小妹?妹妹以為在昨晚的婚禮上,大哥定是喝個不醉不休,現在還躺在床上才對。這不像大哥平常的為人嘛!」
「哼!」阿布罕一雙陰鷙的眼睛死盯著心黛和弘璨,原本到嘴的一塊肥肉硬生生被別人搶去,怎不教他又妒又恨?「我是來看看這小子有沒有好好的對待你。你要知道,你是我們珍瑪爾的公主,如果這小子膽敢得罪你,嘿嘿,我們全族上下都饒不了他!」
「王子殿下,」弘璨聽他說得無禮,忍不住出口諷刺道:「我和心黛雖還沒有得到我父皇的認可,頒下賜婚的旨意,但按照你們的習俗,我們已是夫妻,而我們夫妻的私事似乎不勞您這個外人插手。」
「什麼?!你敢說我是外人!」
「一點也沒錯。」心黛因為弘璨的大力配合,樂得眉開眼笑,「我們是夫妻,你是外人,我們的事用不著你管!」
「你們……」阿布罕王子被堵得啞口無言,氣呼呼的往椅子上一坐,大呼小叫的要人伺候。
心黛見他賴著不走,也懶得同他周旋,拉著弘璨向外走,「走!別理他,我帶你去打獵。」
說著,吩咐克娜雅牽來兩匹馬,一匹高大駿逸,全身上下是油亮的淺栗色;另一匹則通體玄黑,毫無半根雜毛。
「這匹『黑旋風』是我最喜歡的馬。」心黛指著那匹黑馬道:「先借你騎吧!」
弘璨也是識馬的行家,一眼即看出黑旋風的名貴非凡,和心黛並轡而騎,馳騁之下,更覺得那是一匹萬中選一的好馬。
兩騎奔出了紫虛峰,赫然見到天山主峰聳立在眼前,此時由山頂至山腳,積滿了厚厚的白雪,遠遠望去,宛如一座天然的白色玉屏,蒼穹無盡,天地曠遠,整片銀白的琉璃世界彷彿只剩下弘璨與心黛兩人。
弘璨勒停馬匹,心黛則策馬走近他身邊。「你剛才說得真好,可把我大哥給氣炸啦!以後就是這樣做,知不知道?」
「我可不是為了你才那麼做的。」弘璨冷冷的道:「他對我無禮,我自然不能裝聾作啞;至於你和他之間的恩怨,我可沒興趣管。」
「我才不管你有沒有興趣呢!只要你能幫我擺脫他的魔掌,回到中原,我就不會再死纏著你了。」心黛向他扮了個鬼臉,「你以為我喜歡跟你作戲呀!大色魔,不要臉!」
「你給我說清楚!誰是大色魔?誰又不要臉啦?」
「當然是你啦!」心黛振振有辭的道,「你在山洞裹對人家……對人家……呸!我才不好意思說呢!還有,昨天晚上咱們說好你不許碰我的,結果到半夜,你還不是翻過身來……哼!幸好我夠機警,早料到你不是什麼君子,用力踢了你一腳,算是給你一個小小的警告。」
「什麼?!我還以為你是在作夢,原來你是故意的。」弘璨大叫,「我只不過睡沉了,不小心翻個身,誰想打你的主意啊?你也未免太過分了吧!」
「你還狡辯!如果不是我發現得早,你早就……咦——」心黛向弘璨身後望了望,只見遠處有一道長長的黑線,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過來。
弘璨定了定神,轉過頭看了個仔細,那是一列整齊的軍隊,紅底鑲黃邊的大旗上繪了一個露出森森白牙的大狼頭,顯然是蒙古軍的旗幟。
「啊,」弘璨恍然大悟道:「一定是喀達拉汗率領的蒙軍來了!」
當時中國兵力強盛,滿蒙各族均遙奉中國為宗主國,而中國皇室為了羈麋四方,也與各國有聯姻之舉,甚至賜予重要職位。像弘璨的外祖母便是蒙古族的一位公主,因此弘璨和蒙古族年方二十八、剛即位不久的喀達拉汗也算是遠房親戚。
弘璨驅馬飛奔上前,發現領軍的果然是喀達拉汗,兩人翻身下馬,相互擁抱。
「喀達拉汗,果然是你!前些日子舅舅和我在路上接到你即位為蒙古大汗的消息,都替你好生高興,可惜那時我們趕著要到回疆打仗,不然必定上你們那兒替你慶賀慶賀!」弘璨搶先說道。
相形之下,喀達拉汗就沒有弘璨那麼高興。他是個懷有野心、不肯久居人下的人,居心和阿布罕王子相似,不以向中國稱臣為樂事。此次聽說中原和珍瑪爾交戰,因此率領了精兵五千前來窺探戰況,如果珍瑪爾有持續作戰的決心,倒不妨同他們聯手,趁勢而起;沒想到才到半路,就聽到雙方已經停戰和談的消息,於是他決定改變策略。
「有王爺和大將軍出馬,這場陣仗想必是極為順利。我也明白這個道理,不過還是忍不住擔心,特地撥了五千精兵,專程馳來王爺帳下,供王爺驅策。」
「這下可派不上用場了,我們已經談和了。」
「我就說嘛,有王爺和將軍在,怕不望風披靡、所向無敵?」喀達拉汗眼角一掃,看見弘璨身後數箭之遙的馬背上,坐著一位身形輕盈美妙、窕窈動人的美麗少女。雖然她的面目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但光瞧見那娉婷有致的身影,也猜想得出其人有多麼美。
「那位姑娘是……」
「喔,她是珍瑪爾族的心黛公主。」
「心黛公主?啊!久聞珍瑪爾有位人間無雙、宛若天山冰雪幻化而成的美麗公主,莫非就是眼前這位?」喀達拉汗喜形於色,他對心黛的艷名早就仰慕許久了。「我喀達拉汗何其榮幸,能一睹心黛公主的風采!」
弘璨聽到喀達拉汗這番對心黛又是傾慕又是讚賞的詞令,心中感到五味雜陳,卻分辨不出是吃醋還是驕傲。怎麼回事,天底下就沒有別的女人可以仰慕了嗎?「她現在是我的妻子,我們昨天才完成珍瑪爾族的婚禮。」
「真的?!」喀達拉汗失聲叫道,「唉!自從內人兩個月前死於暴疾後,我就一心想著要到珍瑪爾來向吐兒拉族長求親,求他將天山的美麗仙子嫁給我,沒想到我竟慢了一步。」
「沒錯,」弘璨突然感到十分自豪,「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
喀達拉汗又捶胸頓足了好一陣子,才隨同弘璨、心黛將大軍駐紮在紫虛峰下。
喀達拉汗偕同一隊侍衛來到吟雪山莊,威遠大將軍一得到消息,立刻趕來相敘;而吐兒拉族長算是東道主,自然也得來招呼貴客。
夜幕低垂時分,一盞盞絳紅色的紗燈高掛在吟雪山莊的每一處亭台、樓閣、遊廊的垂簷下,在朦朧夜色中,宛如一道道粉紅的絹帶,盤旋逶迤在水晶世界裡。萬梅堂上,美酒佳餚、舞樂笙歌不斷,吐兒拉族長殷殷的向喀達拉汗這位主客,以及威遠大將軍這位貴客致意。
至於弘璨也可以算得上是此間的主人了。他高踞堂上,除了和客人把酒言歡外,眼光也不時在席面上來回穿梭。阿布罕王子神色不悅的待在角落大喝悶酒,不時對左右的侍女大發脾氣。不過,此刻弘璨發現了一件可疑之事,喀達拉汗帶來的侍衛們個個刀不離手、面容嚴肅,倒不似來赴宴的,反像是隨時警戒著有什麼事要發生。
弘璨向在下面飲酒的李盡忠揮揮手,招他來到身邊,附在他耳邊交代了數語,李盡忠立即悄悄溜出席面。
李盡忠走後沒多久,就在氣氛正熾熱的時刻,「叮」的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堂上的燭火瞬間熄滅。不知發生什麼變故的人——包括弘璨、威遠大將軍、喀達拉汗,以及周圍的侍衛,紛紛振身而起,甚至刀劍都拔了出來。就在劍拔弩張、情勢一觸即發的時刻,一陣輕柔的樂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