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三等人見狀慌了手腳,全都撲上前,擋人、拉人、勸阻人,整個大廳亂烘烘的吵成一團,突然,不知道誰大喊一聲。
失火了!
「少爺,快走。」
隨著陣陣驚呼,只想從伍笠身上搖出答案的鬼青樞幾乎是被架出大廳的,一群人狂奔而出,直到來到大街,這才紛紛停住了腳,回望著宏偉的府邸,天干物燥,在夜風的呼嘯中,火星散落的範圍又過於廣泛,火勢一發不可收拾,沒多久,整排木造的屋舍幾乎全都遭狂火吞噬了。
杵在大街,鬼青樞木然的瞪著眼前的景象……
「赫,糟了,君姑娘還在裡頭!」
君字一入耳,幾近失魂落魄的鬼青樞猛然一僵。
小美人……
「她在哪裡?」順手一逮,倒霉的馮老三被他揪住。
「在後院的那間木屋裡。」
後院?
驚惶的瞳眸迅速掃向一片火海,而後院,正是熊熊火焰急速竄掠的方向。
猛地推開馮老三,臉色鐵青的鬼青樞衝回火場。
在他身後,幾條人影隨即疾掠,追上去。
令 每 每
悠悠轉醒,君迎夏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裡。
「總之,不是在自個兒房裡……唔……」捂著鼻子,她緩緩自陌生的床上坐起來。
好嗆!
一股刺異的煙火竄進她的胸腔,先是淡淡的、緩緩的,然後,她驚覺到眼前.逐漸轉濃的一片白茫茫。
短短剎那,她的眼皮狂跳,心口的位置像遭狂雷擊打,怦怦怦地叫地膽戰心驚。
天哪,失火了!
「失火了、失火了……」
撲向房門,她用力拉開門閂,一次、兩次、三次,傻眼的她瞪著緊合的房門,腦子倏然泛起一陣冷麻。
透過薄薄的窗紙,可以瞧見外頭一片火海,夾帶著烈焰的橘光恐怖的躍動清晰可見。
而她,被人鎖在屋子裡,等死!
她想起臨昏厥時,伍笠那張臉上佈滿的歉意。
「難道,他們真的要置我於死地?」淚梗在喉頭,她難以置信的低喃。「不像呀,怎麼看,他們都不具殘暴之相。」
問題是,她在被鎖的房間裡,外頭,大火在燒,在在都代表了一個事實。
她,死定了!
「迎夏?」
聽見這熟悉的呼喊,君迎夏渾身一緊,繼而雙腿一軟,猛地跌坐在地上。
他來了!
「迎夏?你聽到沒?」外頭,因為風大火旺,鬼青樞的聲音忽遠忽近。
但君迎夏無畏無懼。
他來了,他會救她出去的!
「迎夏?
你在哪裡?」急了、慌了,鬼青樞吼得都啞了。「說話呀你!」
喔,對呀,她得揚聲呼救,否則,一片白霧中,青樞要怎麼找到她?
鼓足精神從地上爬起,她搖擺著步子攀向房門,一提氣,還沒呼喊,就先吸足了濃濃的白煙,霎時將她嗆得眼淚汪汪。
也虧得鬼青樞耳尖,硬就是聽見了她的嗆咳聲,循聲摸到那扇自外頭上了鎖的門板,心一凜,一股熱浪猛地往眼眶襲上。
伍笠這他媽的王八羔子……
「迎夏,你別站在門後。」他吼道。
「喔,好。」
啪啦?nbsp; ?br />
他抬腿踹開房門,原木的門板應聲斷成好幾截,門裡門外,兩雙帶淚的眼激動凝望。
「青樞?」
兩個大步狂躍進房裡,一把攫住她,被濃煙燒紅的深瞳上上下下的掃視著她。
「你有沒有事?」
「你呢?」輕聲啜泣的她不答反問。
「你有沒有事?」
「你呢?」她還是堅持要得到他的回答。
知道她的執拗,鬼青樞又窩心又哭笑不得,攬在她腰際的手緊了緊。
「我沒事,我沒事!」
淡淡的鬆懈浮在她的眼底,她抬臂,溫燙的纖指柔柔的扶上那張薰得黑黑髒髒的桃花臉龐。
「真的沒事?」她還是不放心的追問。
「你瞧,我站得比你還穩呢。」
「那……」顫巍巍的浮出一朵楚楚動人的笑花,她幽聲保證「我也沒事了!」
眼一黑,她癱進鬼青樞的懷裡,昏死過去!
柔弱兮兮的君迎夏竟然二話不說就動手打人,對象是高她數尺、體型魑晤的伍笠。
伍笠望著她,面無表情。
「君姑娘!」
馮老三失聲輕呼,替頭兒感到委屈。
無視眾目睽睽,君迎夏紅著眼,對伍笠怒目而視。
「你為什麼要殺他?」
一旦甦醒,她確定無礙,只是嗓子會沙啞幾天,但青樞就慘了,不但吸入過多硝煙,身上還有幾處 被掉落的火苗燒到的燙傷……
什麼沒事?哼,都是在唬弄她的。
她心疼到骨子裡去了!
「殺他?」仍是馮老三代言。
「你說我們頭兒要殺誰?」再怎麼牽拖,也想不出誰是那個受害者。
「青樞!」
眾人疾抽了口氣。
殺……少爺?!
平板的臉孔閃過一抹愕,伍笠朝君迎夏瞪直眼,可由於掛記著先前擊昏她的那一掌,沒有吭氣。
「他已經答應你們,他不會趁夜走人了呀,不是嗎?」她直問到伍笠鼻前。
「你已經將我擄來了,要害就害我,為什麼要……他不是你們的少爺嗎?」
「咦?」
「你沒良心!我以為你好歹是個鐵錚錚的漢子,結果,是我錯看了你。」
「呃……」
「我不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恨恨地,她脫口怒道。「若青樞有什麼不測,我會要你償命!」
目光一掃,頗有遷怒意味的瞪著代表伍笠發出咦、啊、呃聲響的馮老三。
「我在罵他,你抽個什麼氣呀?」
哇,沒想到少爺相中的小姑娘,這麼狠!
眾人不知道該狂笑,還是大歎三聲。
但終於,有人替伍笠澄清冤屈了。
捧著一盆子乾淨的水,忙裡忙外的小泗滿頭大汗,聽進君迎夏的信誓旦旦,他挑眉,嘀嘀咕咕。
「不能怪伍大叔啦。」順便睨了伍笠一眼。
那麼大個兒的人,竟然是垂手站立,就這麼悶不吭聲的任由君姑娘動手動腳,真是……唉……
君迎夏怔了。
「咦?」
「是少爺自個兒氣壞了,結果不小心揮翻了油燈,油火四散,這才整屋子著了火。」
「……真的?」
「懷疑呀?我騙你做啥呢?又沒好處領。」將水盆擱在几上,他又道:「對不起,君姑娘,麻煩你讓讓,我要替少爺擦擦臉上的塵污。」
小泗的話一點一滴的滲進君迎夏的腦子裡,經過琢磨,思索後……
轟!
才剎那工夫,粉白面頰倏地漲紅,眨下眼,再眨一次,她輕咬下唇,淚眼婆娑的望向不發一言的伍笠。
羞愧難當。
「呃……」
迎著她怯怯的凝視,伍笠仍是面無表情。他,心生內疚!
除了心愧擊了她的那一掌,也因為這次的事件,沒錯,火不是他放的,卻是因為他挾持了君姑娘、進而與少爺起了爭執,向來和氣生財的少爺在氣憤之餘,才會失手撥翻油燈、引發火苗,所以他難辭其咎。
她那一巴掌,他受之有理!
「我……呃,」君迎夏瞧見他臉上隱隱浮現的五指,心一緊,汪汪淚水順著粉頰滑落。「伍大爺,我……真是對你不起……」
欠身,再欠身,她誠心致歉。
忽然,幾聲抽氣清楚在房內響起。
連才剛將水盆擱好,正取了條乾淨巾子要替主子擦臉的小泗,都看傻了眼。
傳言道,自君家大姑娘眸中滑落的淚珠,顆顆珍貴,沒親眼瞧見,以為是胡說八道,結果竟然是真的!
「我並非存心出手傷你!」她聲如蚊蚋,細細的傳進眾人耳朵。
「伍大爺你請見諒。」
眾人面面相覷,再紛紛望向面色終於泛起微紅的伍笠,馮老三等人想笑,卻極力忍著。
那麼壯的一個大漢,此刻,竟然是一副手足無措的靦腆。
君迎夏除了真誠致歉,這會兒還朝他再靠近一步,像個小媳婦似的輕扯了扯他的袖尾。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很生氣,才會出手,伍大爺,你大人有大量,海涵我的失態,好嗎?」
不海涵行嗎?就衝著她極有可能就是自己未來的主母這一點,他再有幾副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發怒呀。
耳朵聽著軟入骨子的嬌嗓一遍又一遍的道著歉,小泗歎笑,伸手探向主子。
「拿開你的手。」
冷不防地一道有氣無力的命令傳來,眾人莫不狂喜,不約而同的移步,攏向床沿。
「少爺?」
「青樞?」
轉動僵硬的頸子,儘管全身虛軟,骨頭像是被人打散了再重組,痛死人了,鬼青樞的口氣仍充盈著不容輕忽的威嚴,先吸口氣,再瞪著像個木頭人般杵在床畔的小泗。
「你站著幹麼?」
「咦?」
「讓她過來。」
「啊……」
「你是耳朵聾了沒聽我的話嗎?」
一聲呃堪堪的來舌尖,小泗不敢怠慢,一旋身,必恭必敬的讓出空間給君迎夏。
他耳朵沒聾,但是,如果不趕快從命,他怕連耳朵都會被主子一把扯斷了!
第九章
「很痛吧?」君迎夏又是一臉的淚水,她低喃著,湊近他那泛著紅腫的頸肩,輕輕吹氣,「忍忍喔。」
痛,當然是會痛呀,他又不是鐵打銅鑄的,就只差沒被燙成燒肉,怎會不痛?雖然,比起上回在她眼皮子底下連跌兩回的自尊受損,這點痛,是小巫見大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