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動了下,驚愕地看著我。「這真的……是你的決定嗎?」
我的決定?這,明明是他的決定啊,我只是,代替他說出來罷了。
我點頭,強迫著自己用最平和的語調說出來。「人生中的幸福,不會只有一段,而我,會試著去開啟另一段。」
他看了眼我身後的徐聖文,聲音聽起來好沈重。「我想,我懂了……」他吸了吸氣,又說:「對不起,是我……」
我搖頭,阻止他往不說。「從認識以來,你一直在說對不起,已經夠了。到了最後,你只要……彼此祝福,就行了。」
「如果這是你要的……好,我給你,你要的祝福。」
「謝謝。」我輕輕笑著。「也祝福你,再見。」
一轉身,笑容來不及收住,眼淚已經掉出眼眶。我不敢回頭,怕他看見我脆弱的淚水,我會走不開。
徐聖文一直跟在我旁邊,輕聲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他,我們並沒在一起?」
我只是一再搖頭,淚水落得又快又急,來不及擦拭。「他……走了嗎?」
「還沒,他一直在原地看著你。你——要回去嗎?說不定——」
「不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不懂你為什麼不讓他女朋友知道,他看起來那麼捨不得你,你未必毫無勝算。」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再問自己。
也許……只是想完美的開始,也完美的結束,這樣而已。
我很清楚,他不可能拋得下他的責任,那麼,我就算爭贏了又怎樣?我們都不會快樂,我不想……爭得那麼難看。
但是後來,靖陽他們分析我的心理,說我只是害怕被舍下的難堪,所以在他還沒做下抉擇之前,就先懦弱地退避。
我是膽小鬼,我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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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回到寢室後的十分鐘,一通簡訊傳來。
對不起,說好要永遠在一起,我卻中途退席。
我點進手機電話簿,看著「李柏琛」三個字,掙扎許久,毅然決然地按下刪除鍵——包括,那首小小的太陽。
放下手機,我吆喝著打牌。平時三缺一,現在難得徐聖文也在,我們來賭喝酒——雖然宿舍是禁止打牌、喝酒的。
又隔了十分鐘。
對不起,給你的眼淚,多過於歡笑。
我把手機丟開,繼續玩。
對不起,如果知道結局會是這樣,當初我不會回頭擁抱你,又傷害你。
這通簡訊傳來時,我剛好乾掉一杯伏特加調酒。5%的酒精濃度其實醉不了人,我腦袋很清楚。
對不起,掌心中的小小太陽,我沒有好好守護,讓它失去了光芒。
對不起,如果我們不曾相遇,你或許,會快樂一些。
對不起,不願你傷心,卻總是令你傷心。
對不起,不能給你幸福,只能給你祝福。
對不起,我的全心全意,只能到這裡。
他傳了很多、很多,多到我記不住。
我沒哭,強忍著淚,一滴都不願掉。
後來,他撥了通電話過來,我沒接。他在語音信箱裡留下言,什麼也沒說,就只是輕輕地,完整地唱完一首歌。
一開始我只相信 偉大的是感情
最後我無力地看清 強悍的定命運
你還是選擇回去 她刺痛你的心 但你不肯覺醒
你說愛本就是夢境 跟你借的幸福 我只能遠你
想留不能留 才最寂寞 沒說完溫柔 只剩離歌
心碎前一秒 用力地相擁著沈默
用心跳送你 辛酸離歌
原來愛是種任性 不該太多考慮
愛沒有聰不聰明 只有願不願意
你還是選擇回去 她刺痛你的心 而你不肯覺醒
你說愛本就是夢境 跟你借的幸福 我只能還你
想留不能留 才最寂寞 沒說完溫柔 只剩離歌
心碎前一秒 用力地相擁著沈默
用心跳送你 辛酸離歇(看不見永久 聽見離歌」
我知道這首歌,是我向靖陽借了CD來回聽上無數次的歌曲,是找最後要求他為我而唱,只為我而唱的歌……
他傳來最後一封簡訊,我的淚水終於決堤,抓著手機,無聲痛哭。
對不起,其實……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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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我們不曾相遇
今天是不是就會
悲傷淡一點 眼淚少一些 快樂……也少一些
那麼 我還是寧願遇見你
承受悲傷 承受眼淚 再細細品味你給的
珍貴的 快樂
第二話 假如
不是任何事 都能說假如
有些人 有些事 有些愛 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來
假如 是最溫柔 也最殘忍的傷
那麼 我情願選擇今天的擁抱
而不是 明天的空虛
明天的遺憾
明天的 假如
之一
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一個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長得很平凡,沒有耀眼的身家背景,成績也平平,走在路上,別人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他總是極安靜地待在角落,讓人忘記他的存在,而他,安於沈默,安於平凡,不介意被世人遺忘。
然而,她注意到他了。
這是在國三那年所發生的事。
成績頂尖的她,總是被師長稱讚;美麗大方的她,總是被異性包圍;氣質秀雅的她,總是有收不完的情書和禮物,這樣的她,難免心高氣傲。
那年,她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暗戀著隔壁班的班長,約他到無人的停車場告白,結果卻是慘遭拒絕。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對她而言,最大的打擊是,在她毫無防備地蹲在角落放聲大哭時,樹叢後走出一道身影,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遞出一包面紙。
瞬時,她惱羞成怒,像是渾身赤裸著被他偷窺般的難堪。
「你怎麼可以偷聽別人講話!」
本能地,就將被拒絕的悲憤發洩在他身上,甩了他一巴掌後,哭著跑開。
在那之後,她每次看見他,就有如芒刺在背。
她最丟臉的樣子被他看到了,她向男孩子表白遭拒也被他聽到了,甚至於,她哭得滿臉淚水鼻涕,最醜的樣於也被他看到了。
不管他做任何事,看在她眼裡,都像在威脅她,要把她的秘密洩漏出去。
她討厭他,非常非常地討厭,羞惱之下,她開始處處和他作對。
這對她來說並不難,他們在同一個班級,而她是班長,很多事情都得經她的手。最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推派他去;每次收作業,故意不等他;老師請她幫忙改考卷時,她改到他的會特別吹毛求疵,硬是把明明可以及格的成績壓到五十幾分,本來課業上表現就不是很出色的他,被老師約談了好幾次。
總之,她就是有辦法惡整他。
而他,從來都不會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直到,那一件事的發生,改變了他們之間的命運。
那一天,她放學回家,被幾個鄰校的不良少年戲弄,路過的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為她打了這一架,代價是臉頰紅腫,手臂擦傷。
她扭傷了腳,他二話不說,一路背著她回家。
她問他:「你明知道我處處刁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他低頭盯著地面,沈默地往前走,什麼也沒表示。
「你不會怨恨我嗎?」她又問。
趴在他背上的她,看見他堅定地搖了一下頭。
為什麼?
她心裡有很大的疑問。她知道自己對他算是無理取鬧了,為什麼他不怪她?不向老師告狀?也不藉機報復?他甚至可以不管她死活的。
隔天,她帶了藥品和紗布來幫他包紮。
之後幾次,在幫老師處理事務時,有意無意地探問他的事,才知道,他是單親家庭,家境並不算寬裕,下課總是忙著去打工,所以才會沒太多時間讀書,作業總是拖到最後一刻才交。
所有人只知道他不能說話,而她卻知道,這是他七歲那年發高燒,家計窘困的母親延誤送醫所造成的。
於是,交作業前,她會先將她的作業拿給他,催促他快點抄。
於是,全班都交了班費,只剩他一個,她在私底下,悄悄幫他墊了這些錢。
於是,在處理班上的午餐時,她會在同學將便當抬回教室前,先將前一晚多帶的營養菜餚放進他的餐盒內。
於是,考前她將課本塞給他劃重點,幫他複習。
所有人都在傳,美麗優秀的校花,在倒追那個平凡無奇的男孩,沒有人不質疑她的眼光。
有一天,他突然向她表示:你不要再追樣做了。
「為什麼?你不喜歡?」
他搖頭,在紙上寫著:他們亂傳說你喜歡我,這樣對你不好。
「讓他們傳啊,我又不在乎。」
你對我太好,我會不知道要怎麼回報……
「你對我也很好啊,還救過我。」
我們是同學,那是應該的。
「對呀,我們是同學,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嘛,那你還龜毛什麼?」逮他話柄,她言笑晏晏,慧黠回應。
可是還有班費,總務股長說是你……
「那更簡單。請我吃碗豆花,就當抵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