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兔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美國人的綠卡,更別提有本護照什麼,她屬於非法移民,由天上的廣寒宮來到人間,所以沒有辦簽證。
她正是那只貪吃又愛玩的搗藥玉兔,本來是悠哉悠哉地在月宮過著不知憂愁的歲月,東跳西蹦的與嫦娥為伴。
可是這只愛吃的兔子居然把十二花神的本命給吃了,害她們在人間顛沛流離了數百年,直到近幾年才各自有了歸宿,完成人間歷劫。
想當然耳,始作俑者也要受點教訓吃點苦,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學乖,到處搗蛋偷吃仙果,惹得眾神仙頭疼不已。
因此月老做了件大快神心的事,一腳將她踹落人間,還封印住她部份法力,讓她僅能自保謀生,不再像以前愛去哪裡就去哪裡,騰雲駕霧四處溜躂。
不過她會掉落紐約是風神的傑作,誰叫她把他最愛的牡丹花神匹配給人間男子,所以他小小地使了心眼予以報復。
「小兔呀!妳碗洗好了嗎?別拖拖拉拉的給我偷懶。」這丫頭不盯著不行,老是搞失蹤。
福福態態的婦人嘴裡吆喝著的從後邊走來,還嘮叨數落工作環境有多差、工資多低廉,老闆有多麼不重視員工福利,是個沒血沒淚的吸血鬼。
福嬸是來自廣東的移民,她的工作是替廚房準備乾淨的碗筷、刀叉,還有把一盤盤煮好的菜放在餐車上等服務生來推,可說輕鬆也可說沉重,端看點菜的客人多不多,上菜的速度快不快。
通常是中午和晚上用餐的時間比較累,過了這個尖峰期她可以說閒得無事一身輕,偷打個盹也不會有人發現。
不過她就是嗓門大、愛囉唆了點,心地倒是不壞,常常偷渡些她認為營養的食物餵養白小兔,免得她越吃越瘦只會啃胡蘿蔔。
「快好了、快好了,就剩下一疊。」蹦地一跳,白小兔飛快的捉下飄浮在半空自動清洗的盤子,做出正在拭乾的動作。
「喲!今天挺快的,沒我在一旁監督妳反而勤快。」嗯!洗得很乾淨,光可鑒人。
她訕笑的想著,當然快咯!沒有人在旁邊她才能使用法術嘛!不然違反天條她刑罰會加重。「因為今天的天氣很涼爽,不像在船艙裡那麼悶熱。」
「這倒也是,老闆心血來潮想進港口停留幾天,我們才有機會上岸透透氣,」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譬如洗碗。
「對了,我剛在大廚那裡拿了一隻烤雞腿,妳趁還沒涼之前趕緊嘗嘗,滑滑嫩嫩非常爽口。」
「什……什麼,雞腿?!」不會吧!又來了。
嚥下反胃的酸氣,她一臉驚懼的瞪著福嬸手中那油水直滴的大雞腿。
「瞧妳瘦不拉幾地要好好的補一補,多吃點肉才會長肉,女孩子要胖胖的才可愛。」像她臉圓圓的才是福氣。
「可是……可是……」它太油了,光一隻就足以抵她三碗飯。
白小兔不懂計算機,不會說洋文、寫洋文,更不認識一個洋文字,被丟在洋人的世界她跟廢物一樣,什麼也不會做。
幸好她遇到愛管閒事的福嬸,想辦法把她弄到一份假的身份證明,並帶著她一同上船工作,免得她衣食無著落的餓死街頭。
不過她們工作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不起眼的小貨輪,而是名聞遐邇的豪華大游輸,一次可載運三千名以上的旅客遊覽海上風光,是新人最愛的蜜月旅程。
而它真正的賣點在於它是一艘賭船,常常十天半個月地停在公海,供好賭人士大玩特玩,只要你口袋裡有錢都能上船。
至於老闆還真的神秘得沒人見過,他只負責把薪水匯入員工的帳戶,每個月的收入則由船長集中保管,每隔幾個月便存入固定的戶頭內。
「福嬸待妳好妳還敢推辭,要不是看在妳長得和我留在大陸的女兒有點像,我才不管妳死活呢!」福嬸硬是將雞腿往她嘴裡一塞,讓她不吃都不行。
「唔……唔……我吃就素,妳不要塞啦!」好惡哦!她一定會撐死。
「對嘛!就是要聽話才得人寵,我……咦,這是什麼?」吃了一半的……胡蘿蔔?
沒來得及藏好的白小兔笑得很心虛,「我……我磨牙啦!我最近在長智齒。」
「哼!就知道妳老是吃沒營養的東西才會長不胖,智齒長在牙床最後頭還磨個什麼勁,妳這丫頭真不會替自己著想。」
她順手一扔丟到髒亂的廢水溝裡,順水一流也不知流到哪裡去,白小兔看得心好痛,眼淚差點流出來地大叫--我的命根子。
「我的胡蘿蔔啦!」嗚!好想哭,她的命運未免太乖舛了。
都是月老害的啦!她要每天釘草人讓他睡不安穩,一天滾落神仙床好幾回。
「快吃、快吃,我們還要把碗盤搬回船上的廚房,不能老在這裡閒晃。」剛剛忘了把推車推過來了。
是妳在閒晃吧!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的碗還沒洗完,可不可以等一下再吃。」
消防栓旁的野狗看起來很餓,似乎垂涎著她手中的雞腿已久……
「不行,妳給我吃完,剩下的碗我來洗。」福嬸將她推到一旁,袖子一挽還哼起打漁歌。
她唱的是地方小曲,以粵語發音,所以聽不懂的白小兔委屈的坐到旁邊慢慢撕著雞肉,一小口一小口像吞毒藥似的細嚼。
當然她會趁福嬸沒注意的時候偷使法術,將手上的雞腿分給飢餓的流浪犬,以致進入她肚子的肉並不多。
可是也夠她撐了,一隻小兔子能吃多少食物,儘管她嘴饞地想吃胡蘿蔔、花莖之類的「零食」,但容量也有限,貪吃只是因為月宮裡沒什麼東西好吃,她才會一逮到機會就拚命吃。
這會兒在廚房幫忙有吃不完的剩菜殘餚,有時還有客人不吃的整只龍蝦,她現在是看到肉就怕,只想安份的吃兔子的草食。
「發什麼呆呀!還不幫著搬碗,妳天沒黑就想打盹了。」這懶丫頭還真沒神經。
「喔!」大夢初醒似的白小兔喔了一聲,蹲下身搬起快和她下巴等高的碗盤。
個子小本來就是一件麻煩的事,再加上本身又不是做家事的料,兩手負重還要小心翼翼的走過甲板,對她來說真是十分吃力。
有誰看過天上的神仙還要做苦力的,祂們都是得道的高人,不需要費力就能完成搬運的工作,不像她這麼沒用走得蹣跚,活似五、六十歲的歐巴桑。
今天天氣很好只是有點熱,全球溫室效應並未放過紐約這顆大蘋果,走不到幾步路她就氣喘吁吁地想泡到海水裡降溫。
頭好昏呀!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可憐。
「哎呀呀!小心點,咱們船上幾時也僱用童工啦?!」小不隆咚地只到他胸口。
「童工?」他在說誰呀?
等等,他說的是中文耶!又有「同胞」可以好好聊聊天,他……哇塞!那是人嗎?怎麼全身都是毛。
下巴一縮的白小兔想起掌雷的雷公,他們的外形還真像,毛茸茸地只剩下眼睛。
「小朋友,妳拿這樣會不會太重了,我來幫妳吧!」真可憐,年紀這麼小就要出外打拚,難為她了。
手上的碗盤忽地一空,恍然大悟的她猛然驚覺他指的童工是她,頓時火冒三丈的伸出兔子腿--
鏘鎯!鏘鎯……
一疊碗盤……不,是一堆碎瓷片陳屍在人來人往的甲板上,而她像十分驚訝似睜大無辜的兔子眼,不相信一個大男人連路都不會走的跌個五體投地。
唔,她是沒笑啦!只是若無其事地走到毛毛先生身邊看他死了沒,順便哀悼他的壽終就寢。
當她撥開那層毛時,一雙銳利的瞳眸倏地朝她一射,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她嚇得往後跌,差點跌進會令她滅頂的大海。
「小朋友,妳心機很重很重喔!」熊……笑得和善的男人十分和藹可親的說道,順手揉揉她的頭。
咦,是她看錯了嗎?怎麼她覺得有股殺氣一閃而過。頭一抬,她納悶地踩著他的肚皮過去,免得被地上的碎片傷到腳底板。
悶哼出聲的男人好笑地看著困惑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深不可測的興味,似乎找到什麼有趣的目標。
第二章
「福嬸、福嬸,那只可惡的紅毛猩猩在不在裡面?」
鬼鬼祟祟的從門板下方探出一顆小腦袋,眼圓圓、臉圓圓的十分可愛,長長的睫毛又黑又捲的令人羨慕,正做賊似的探頭探腦。
不是她偷懶怕被活逮,也非吃膩了油水想開溜,她防備的大眼睛裡有著不滿和怨懟,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不明生物。
得天獨厚的白小兔起碼有一千多歲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嘛!所以她雖「年歲」已高卻長了一張俏生生的童顏,看來不過十七,八歲少女的模樣。
積習難改的她愛穿唐裝,綁兩根非常稚氣的辮子,辮子下方還繫上小巧的鈴當,因此給人的感覺根本只有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