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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Annette Broadrlck

  「不如說我自己僱用自己吧,因為飛行是我最喜愛的工作。」

  煙翠皺眉不解:「我以為你的天地是在股票市場呢。」

  他的眼神轉為嚴肅:「以前是,而且為時好幾年。但坐牢使我很多想法改變了。我覺悟了,再也不願回到互相殘殺的股票市場。」

  遭受了這場牢獄之災後,難怪他會有這種想法。經過昨晚到今晨之間的苦難,他需要充足的睡眠以消除疲勞。

  他把酒和三明治一掃而空。她再次凝視他的眼睛,見怨苦已為神秘的光芒所取代。她覺得該是告辭的時候。

  「請問閣下在就寢前還有什麼吩咐?」她輕鬆地問。

  「我已有了麵包與美酒,現在需要的是你。」他輕易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她低吟一聲。路克抱緊了她。

  我只能待一會兒!煙翠打定了主意。她自然地將臉貼在他頸側,噴著他剛洗過的清新體味,吻他的肌膚。「感謝上帝,你平安歸來。」她覺得他雙手停止動作,才知自己已說出了真心話。

  「哪你想不想跟我上床?」單刀直入的問話猛然把她拉回現實,但他緊抱著她,不讓她掙脫。「你跟男人睡過覺嗎?」她到現在還沒適應這種直接說話方式。「你愛過嗎?」

  她終於抬起頭,直視他詢問的眼光。「有。」

  她發現他突然沉下臉。「有什麼?」

  煙翠漫不經心地撥弄他的髮梢。「我是指有過戀愛經驗,不是指性經驗。他叫馬克,他母親是殘疾人士,需要有人擔任管家。幸好我已經十八歲,超過收養的年齡上限。我看到馬克徵求管家的廣告就去應徵,而且錄取了,我就接下這份工作。因為馬克供我住宿,我還可以讀夜校拿學位。」

  「你怎麼不說馬克也是誘使你接受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冷冷地插嘴。

  「剛開始我只覺得他是我所見過最善良的人,但我對他完全沒有……愛情的感覺。那時我過於陶醉在獨立自主的生活中,沒想到其他方面。直到他母親去世,我才體會到跟他的感情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他的挪輸語氣令她訝異。

  「我們為了婚禮的排演,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輛大貨車越線撞上。他當場死亡,我在醫院癱瘓,躺了將近一年。」

  「老天!」

  「那是一段我今生最黑暗的時光。」她語音慘然地說。「我詛咒上帝,而且相信自己也是被詛咒的人,要不然為何總與幸福擦肩而過?」

  「你說你癱瘓了,是指雙腿嗎?」

  「頸部以下全部癱瘓。」

  他震驚得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現在怎麼還能坐在我腿上?」

  「起先醫生推測我的脊椎受傷了,可是一再檢查之後,便排除這個可能。心理醫生說我是失去了求生慾望,所以才無法動彈的。」

  經過一陣難耐的沉默後,他問:「是什麼原因使你重拾求生慾望?對上帝的信仰嗎?還是教會?」

  煙翠淺淺一笑。「我想絕對是的。你看嘛,我沒有一位養父母是教友,所以我完全沒有宗教背景。直到馬克邀請我上教堂,那還是為了討他歡喜才去的呢!他和他母親是非常虔誠的教徒。」

  向路克細說自己的往事,煙翠感到舒適又安心。相較於監獄相逢時的惡言相向,今日的相偎相依真令人有難以置信的感覺。

  「在我住院期間,馬克的教友不時地來探望我。這些人有的是我偶爾見到,但大部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們犯不著來看我的。可是他們就是來了,不僅陪我聊天解悶,還鼓勵我。探病的禮物、卡片和鮮花堆得房間滿滿的。」

  「但促成我復元的最大功臣,恐怕是一群年輕的小伙子。當時有個教友號召了這批小伙子,要他們每天放學後來陪我,不管天氣是好是壞。剛開始他們只是陪著玩樂器、說笑話來逼我笑。」

  「其中有個男孩叫若德,很愛玩牌。他會招來一群同年孩子在我床頭玩牌,至此我才知道孩子們為什麼願意一直來醫院。該我玩時,都是由若德把牌拿給我看,我再指示他怎麼打。那真是歡樂時光,我每天都希望他們趕快陪我玩牌,覺得生命開始有了樂趣。」

  「有一天,若德又要替我代勞時,我就說我要自己來……剩下的故事你也猜得到。」

  「你奇跡似地復元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煙翠點頭:「我深受這群年輕人的精神感動,就決定獻身教會。教區的牧師建議我申請獎學金去念神學院,事情就順利地發展下來。」

  路克玩弄她的髮絲:「命運開了我們一個大玩笑,如果我不被審判就不會遇見你……」

  「不對,如果我沒當陪審員……」這時路克放開她,把車鑰匙還給她,她則不解地凝望他。

  「今晚我本想跟你上床,但這樣就超出了牧師的職責,所以此刻我已毫無做愛的興趣。你趕快回去,趁我還想放你走之前。」

  第七章

  第二天下午練完球後,路克隨煙翠進了她的辦公室。

  「牧師,佔用你幾分鐘的時間。我不會撲向你,放輕鬆嘛。」

  「一定是我今天練球時表現不夠好!」她想藉玩笑話來緩和緊張氣氛。

  「絕對不是。你學得很快,而且一直都在進步。套句麥德的話,你漸漸成了『令人敬畏的對手』,這小子好像對你佩服到家了。有話直說,你怎麼了?」

  煙翠手臂環抱胸前靠著桌線而坐。「我碰到史瑪各,發生了爭吵。」

  「為了我的事?」

  「阿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瑪各始終不承認我的助理牧師身份,她不認為女人適合當牧師,從我分派到這裡開始,她就迴避我。只要有任何挑剔我或是當眾羞辱我的機會,她絕不放過。我一直逆來順受,現在她居然利用你來打擊我,這我可就忍無可忍了。」

  他雙手扶她肩膀並示意她看著他。「難道你沒注意到──」他眼光閃亮。「我──已經是個大人,可以保護自己,倒是你才需要別人來保護你。要不是球賽就快開打,我大可馬上退出你的生活圈,只是現在孩子們不能沒有我。」

  是真的嗎?若非為了即將到來的球賽,他會立刻離開她嗎?而球賽結束後又將如何呢?

  「你以為我這麼說是在暗示你走路嗎?」她焦急地大聲說,竟沒注意到自己正抓住他的衣衫前襟。「我之所以提到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瑪各,以免她又製造事端。我不要你受傷害,她親眼看見我開車送你回家。」

  「我不怕她傷害我,就怕她會傷害你。我會保持低姿態直到球賽結束。說實在的,我正要來告訴你這件事。」

  「怎麼說呢?」她愈來愈覺得難過。

  「下禮拜我另外有事沒辦法來練球。我已經跟瑞吉商量過,我不在時由他遵照我的指示來帶領球隊。我會及時在球賽前三天趕回來的。」

  她放開抓他前襟的手。「是跟你工作有關的事嗎?」

  他似乎有些猶豫。「不是。」他搖頭小聲說。他緊抓她肩膀,然後又放開手。

  煙翠感到他的退縮多半屬於心理上的。他不多作解釋,擺出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硬態度。她鄭重提醒自己得習慣這種態度,但仍然覺得痛苦不堪。他絕對想像不出她得用多麼強烈的自制力,才能忍住眼淚,擺出笑臉。

  「我和孩子們會努力練球,不論你下星期要忙些什麼,都祝你好運。」

  「煙翠……」

  「什麼事?」她又燃起了微渺的希望。

  「我一星期後會跟大家重逢。」路克說完就離開辦公室。

  他一定有話想對她說,又臨時改變主意不說了。為什麼?

  煙翠經常聽見別人說「生活在真空狀態中」,直到自己見不到路克的這個禮拜,她才能體會那種感覺。她對寂寞、空虛感到畏懼。每當辦公室或家裡的電話響起,她都希望是路克打來的,結果反而是譴責自己別再懷抱虛無的夢幻了。

  隔周的星期五晚上,煙翠探視病人完畢返家,發現多莉的車子停在路邊。煙翠把車子直接停在多莉車後,兩人同時下車。

  「多莉,什麼風把你吹來啦?你等了多久?」

  「大概一小時。」

  煙翠面色尷尬:「真不好意思。要來幹嘛不先跟我說?我們可以先約時間呀!」

  「因為事出突然,我想盡快讓你知道,要我等到半夜也在所不惜。」

  是有關路克的嗎?她霎時覺得腦中一片空白。「是……是壞消息嗎?」

  「你放心啦,何路克沒死也沒傷。」多莉把煙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咱們到你屋裡去談吧。」

  鍾太太早已貼在窗前窺探她們,煙翠裝作沒看見,逕自開門。打開客廳燈光後,她請多莉坐下。

  「我覺得你才是該坐下來好好休息的人。」多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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