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中平爾的毒太深了,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完全不去懷疑它的可信度,這樣很容易在觀念上先人為主,對 人、事物、產生偏差的。」他正色糾正她: 「老七他並不 是討厭女人,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和女人相處,因此才和糾女人保持距離,以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和衝突發生,徒增生 活困擾。」
這和討厭女人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是換了個解釋和形 容罷了。
曼丘衛覺得女人不好相處,她還覺得他更難相處呢? 像他這麼孤高傲慢的人,她就不信有幾個人能受得了他, 真是誰嫁給他,誰倒楣。突然,她有點同情他的未婚妻。
但是她的同情並未持續大久,很快的,曼丘理接下來 的一番話,徹底粉碎了她份量不太多、而且相當廉價的同 情。
「老七他從小就和老九跟著父親;我稱呼他為晉叔, 生活在尼泊爾北邊、喜馬拉雅半山腰,非常偏僻的小村落 裡,那地方不只是生活水準落後,而且是個陽盛陰衰、男 尊女卑的原始社會。晉叔在那裡,被奉為先知神明,可想 而知,他所生活的聖地,是絕不允許女人隨意接近的,老七自然是沒什麼機會和女人相處。到晉叔去世後,老七和老九被接回曼丘家,老九跟著小叔浪跡天涯、四海為家。老七則跟在七叔身邊,終日待在北館實驗室內,除了曼丘家的女人外,他接觸過的女人,寥寥可數,大約未超過十個,因此缺乏與女人相處的經驗和知識。對他而言,女人是非常陌生、且莫測高深的生物。」
「那他怎麼會有未婚妻?」她疑惑的打斷了他的話。
「是雙方家長促成的。女方的父親曉明允,年輕時曾到尼泊爾攀登喜馬拉雅山,後遭遇山難意外,險些喪命,是晉叔救了他。他為報答恩情,承諾要把女兒嫁給老七,晉叔和他爭執了半天,在盛情難卻的情況下,同意了這項婚事.並互相約定,在她女兒滿十八歲的生日宴會上,正式對外發表,並擇期讓他們完婚。」
拜託!這都什麼年代了,竟還有如此八股的想法。為了報恩,而隨意決定兒女的終身大事,完全不顧及當事人的意願,真令人感到可笑啊!
這如果換作是她,肯定逃婚,堅持反抗這項無聊的婚約:很不幸的,事情正朝著她所想的方向發展。
陳述事情的曼丘理,在說到這裡時,溫和的神情突然顯得黯淡深沉,如同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輕歎了口氣,那真是一段極不愉快的過去啊!他不想提及,但為了避免武真零繼續對曼丘衛誤會下去,他還是將它簡單的說了出來。
「這原本是件美事,卻沒想到,曉明允的女兒不同意,為了和她父親作對,她故意在宴會前一刻離家出走,惡意放話說她跟別的男人私奔了,要老七死了這條心,別 再癩哈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大過分了。」武真零氣憤道。
頓時,她對這位曉小姐的同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 開始同情起老七,並為他打抱不平。
「起初,老七也不想赴宴的,但父親的遺命難違,他只好勉強趕到曉家,想跟曉明允解除婚約,結果他卻被曉小姐的惡意報復搞得尷尬之極,成了眾人的笑柄。往後的數年間,總是有好事者故意拿這件事調侃他,開他的玩笑,在這種情況下,老七他想不討厭女人,恐怕都很 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從來沒碰過女人,一碰糾就是這種惡女人,難怪他會對女人產生失望和厭惡感,但 總不能因噎廢食吧!」她很為老七擔憂。
「話雖如此,但不是當事人,畢竟無法完全理解他受 創的程度,好心勸告他的話,反而容易變成事不關己的風 涼話,多說無益。」
「總有辦法吧!或許可以找個不錯的好女人,試著讓 他們交往看看,使他明白,女人並非都像曉小姐那般差勁 惡劣的。」她好心的建議:
看著曼丘理深鎖不展的愁眉,她的心也跟著隱隱作 痛,忍不住想為他分憂解勞,提出不大有用的解決之道。
曼丘理溫柔的瞧著她,和善的推翻了她的建議。
「你所說的這項辦法,以及其他可想、可用的辦法, 全都用盡了,結果都一樣,沒有半點效用。老七他是個死 心眼,一旦認定女人是情緒化和難以捉摸的生物,他便強 硬的堅定立場,拒絕再與她們有任何理由的接觸。影響所及,是曼丘家慢慢成了女人的禁地、男人的世界。」
「難道,你也受了他的影響,認為女人是非常可惡、討人厭的動物?」她沒來由的問道。
莫非,他不肯跟她睡的原因,不只是身體不適,還包含了這項因素?一想到這裡,她的心難過的直往下沉。
「不!我並不這麼認為,相反的,我甚至覺得女人是很可愛的,比如你,就是個很惹人憐愛、非常討人喜歡的好女人。」他衷心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真的這麼想嗎?」她不好意思道。
算起來,這還是頭一次,她由他口中得知他對她的看法以及稱讚。雖然話不多,形容的也不大具備甜言蜜語的條件,但已足夠把她哄得很開心,先前下沉的心,以股市狂飄的速度直衝向萬點,在半空中輕飄飄的漫步著。
曼丘理凝望著她嬌嫩的粉頰上,染抹一層誘惑人的徘紅,不由得心神蕩漾,想把她緊擁在懷裡,狠狠的、痛快的品嚐她嬌羞粉頰的滋味。
他無法克制自己慾望的逐步向她靠近。
「鈴——」不識相的電話,陡地響了起來。
曼丘理如被人拿冷水灌頂,渾身一顫,神智及時清醒過來,阻止了他差點釀成大禍的衝動行為。
響不過三聲,這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又恢復為原先沉寂的模樣,好像它什麼壞事都沒做似的,靜靜旁觀著眼前這一幕。好不容易才燃起愛的火苗,卻又因它無情的干擾,而被迫中斷的詭異畫面。
為了掩飾自己失態的曼丘理,困窘的回轉過身,慢步移向落地窗,靠著掩窗拉窗簾的無意識的行動,緩慢平復 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試圖冷靜下來,以面對武真零。
她未察覺他的異樣,只是沉醉在他的稱讚之中,她由 曼丘衛的過去聯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事,臉頰上的紅暈盡 褪,心不由得涼了半截。
「私奔所造成的傷害,真有如此嚴重嗎?」她有些難 堪的詢問。
曼丘理面朝向她,思索她這突如其來的問題。
「能不嚴重嗎?將心比心,在眾目睽睽的情況下,得知對方惡意離棄,並選擇了別人私奔,你作何感想?」
「我……,』她困難的嚥了口水,心虛的迴避曼丘理溫 和的眼光,內心充滿了歉意和不安。
曼丘理看著她有口難言的神態,再環顧四周過於空曠 而顯得有些淒冷的臥室,驀然想起他犯過的錯誤。
一段曼丘衛傷心的往事,無意中牽動了兩個人的思 緒。諷刺的是,它所衍生出來的,居然是各有所思,彼此 思想完全無法聯繫、搭連的局面。
曼丘理為他在新婚之夜,無心離棄她的作為,深深感 到歉疚和罪惡感,而自責不已。
武真零則對她為了逃避這項婚姻,所做的私奔叛逃, 感到可笑愚蠢,且無地自容。
再想到如果她和石光恆真的莫名其妙私奔成功,而他 可能會成為曼丘衛第二的情景,她不由得打了冷顫,一股 冰冷的寒意椎心刺骨的從她腳底,直竄上她的背脊。
天哪!她差點為了她不愛的石光恆,而傷害了她所摯 愛的曼丘理,雖然她是不願意自己的終身大事任人擺佈 ,但她仍然不該想使用如此惡毒的方法,去對付一個毫貞罪過的陌生人。
回憶起婚禮當日,她自私自利的為自己打算的想法,她羞愧得直想挖個地洞躲起來,免得丟人現眼。
若是曼丘理和曼丘冽無形的暖昧之情成真,並且相偕棄她而去,她也無權使用斧頭,和曼丘理的俊臉打招呼,畢竟先錯的是她,她所獲得的遭遇,只是她罪有應得的報應罷了。
忽然,她發現她實在應該好好感謝討人厭的福平爾,若非他鍥而不捨,破壞到底的綁架她,她恐怕早已釀成慘絕人寰的滔天大禍,製成出另一個遭遇悲慘的可憐人
就從這一刻起,她徹頭徹尾的覺得,福平爾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好人,雖然他實在無可取之處,但她還是大發善心的把他歸類為造福鄉里的善類。
只是,這個善類好像大多嘴了,不知道他有沒有過度雞婆的把她做過的壞事,一五一十的向曼丘理報告?
她憂慮的偷瞄了一眼曼丘理,只見他若有所思的背靠著窗簾,彷彿在思考什麼似的。是在想她的私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