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一雙溫暖修長的手及時伸過來,扶住她因失去平衡而差點摔下床的身軀。
地忍著椎心刺骨的痛楚,用著木乃伊專用、獨特機械式的轉頭方式,順著這雙手往上仰望,希望能看清手主人的模咩。
待她接觸他面容的那一剎那,不禁傻了眼,愣在當場。
呵!這是一個多麼俊俏不凡又出類拔萃的人哪!
他柔細的髮絲,性格又層次分明的披散在額前,濃密而細緻的濃眉微微蹙斂著,彷彿正在為她擔心。高聳直挺的鼻樑有菱有形,薄而勻稱的唇緊閉著,毫無空隙,也無意放鬆,使人無機可趁輕易攻陷它,卻顯出他的沈穩和冷靜謹慎。
最容易吸引人視線的,莫過於他那雙黝黑、散發明亮柔和光芒的眼眸,隱隱約約的藏著一股深不見底的哀愁,如同灰塵墜落湖水裡,沉澱在黑暗無光的湖底般,那樣深沈,那樣令人難以接近,更無法輕易抹去。
他那若有似無的悲哀,激起了她內心深處,豐富未曾托付給人的情嗉,她不假思索的將它投注在他身上。
她對他動心了,但在同時,她也開始後悔了。
早知有他這樣的人,在這裡等待她的來到,好與她結情緣,昨晚她說什麼都要拒絕他們的懇求,以免白白浪費和他相知相守的甜蜜歲月。
這下好了,她愣頭愣腦的答應他們的要求,可就得捨命陪那個行將就木的短命鬼老大,做了善良的好人,卻得賠上自己大好的姻緣,這大不值得了。
不行!如此不划算、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她絕不能做,她得想辦法推卸掉那個要命的包袱,才能有足夠的空問,無拘無束、全心全意的拚命追求她的真愛。
但該怎麼做呢?
「啊……」她的頭又痛起來了。
也許是報應吧!她的痛楚變本加厲,令她難受得頭昏目眩,渾身欲振乏力、口乾舌燥,胃部一陣陣想嘔吐的慾望波濤洶湧的直湧上她的喉嚨。
「真零,你沒事吧?」他關心的問道。
這麼好聽的聲音,如此體貼的關注在她的痛苦上,她的不舒服大為減輕,心情更加開朗起來。
但在興奮之餘,她還是稍微分了點心,注意到不尋常的地方。
「咦?你怎麼認識我?我們有見過面嗎?怎麼我沒有半點印象?」
「我是——」他的臉色有點難堪,猶豫了片刻,才慢半拍似的接下去道: 「你的丈夫曼丘理。」
「什麼?你就是那個老大?」她詫畢道。
「是!」
曼丘理面對這充滿尷尬的場面,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也許是罪惡感作祟吧!令他無言以對。
新婚之夜,他原本該細心呵護她,和她共享此生難得的甜蜜時光,一起探尋神秘的極樂歡愉境地,但他沒有。
他的心始終未放在她身上過,狠心的把她隨意交給老人看管照料,他只顧老二,無心顧及她的感受,和她所遭受的打擊傷害。更可惡的是,成婚至今,雖是短短兩日,卻也長達四十八小時,她竟未見過他的真面目,這樣悲慘的結局,使他自覺深深愧對她。
可他是逼不得已的,這其中的原因他想解釋清楚,卻怕二度傷害她,幾經思考後,他決定把話擱置著,等待適當時機再和她攤牌。
而在這之前,他將竭盡所能彌補她的損失。
武真零一點也不覺得他有愧於她,相反的,她覺得他能身為老大曼丘理,真是大好了。
如此一來,她既可以完成答應他們的承諾,又可以後顧無憂的盡情追求所愛,兩全其美,好得不能再好,這世上還有比這更令人開心的事嗎?
確實是沒有,只有大潑冷水的掃把事,讓她從喜樂的天堂頓時跌落悲慘的地獄,可憐得難以言喻。
哦!老天,為什麼?既然把他大方的賜給她,為何又婦此無情的從她懷裡剝奪他,使她只能擁有短暫的歡樂,從此喪失享受情愛的權利,真是大欺負人了嘛!
她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反反覆覆,搞得臉上的表情古怪詭異。
「真零,你還不舒服嗎?」
他好心的端了杯溫熱的開水,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手心,確定她拿穩後,他才放心的鬆開了手。
她緩慢啜飲著,讓這宛如甘霖般的溫水,細細滑過她的喉嚨,滋潤口乾舌燥的口腔。
「平爾!」曼丘理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 「等老四用過早餐後,跟他說來我這裡一趟。」
「不要!」武真零阻止了他的行動。
她和他能相聚的時間已經大短,不夠用了,她不希望還有人不識趣的打擾他們單獨相處的時機。
「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還是讓老四診治一下吧!」
「不!」她的態度堅決: 「我覺得已經好多了。」
「但你的神態……」
「我瞭解自己的身體,我確定它不礙事,請你把才纔的話收回。」
「好吧!」拗不過她的堅持,他再次按了通話鍵,取消先前的話。
這份固執像誰呢?曼丘理有種熟悉的感覺。
對了!是像老人,她只要打定主意就絕不更改,即使是填海移山,她也照樣拚到底,難怪老四總是說;咱們家的老人,有打不死的萬年蟑螂精神。
想到這裡,曼丘理好奇的打量起武真零,他發現她有很多特點,是跟他的弟妹雷同相似。
譬如她那頭桀騖不馴的頭髮,就像極了成天為頭髮煩惱的老三。清澄的眼眸,如同天真無邪的小妹。豐潤弧度完美的唇瓣,有著老六的影子。活潑開朗的模樣,有點接近外向好動的老五,她簡直是他們的合成版,集他們特點之大成於一身。
就可惜,她少了老二的冷漠淡然,老四難以捉摸的深沈,以及老七的孤做乖僻,他覺得有些缺憾。
不過,若能以她的有餘補不足,也算是不錯了。
「那個……有件事我想說,可以嗎?」
「什麼事?」
「我看你神情有些落寞,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可不可以告訴我,讓我幫著你分擔這份煩憂?」她隔著溫水幾近消失殆盡的熱氣,偷瞄了他一眼,瞻怯的問道。
「你願意為我分擔心事?」他驚訝道。
「為什麼不願意?我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夫妻啊!」
更何況,他還是她初戀的愛人,她怎麼可以不知道他所有的事呢!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更進一步的瞭解他。
「我是為了老二心裡煩,我不知該用什麼辦法,才能解開我和他之間多年的心結。」
他的神情增添了幾分哀愁和憂傷。
又是老二!為何這個討人厭的老二,每次總要橫隔在他們之間。雖然人不在,照樣陰魂不散的纏著曼丘理,害笆被貶為外人,她真是氣憤哪?nbsp; ?br />
不過,恨歸恨,她可沒忘了她是在為曼丘理分憂勞,排遣心事。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的父母因為某種緣故不能再生,我這個獨生子, 從小就在大人的圍繞下生活,雖然身邊有許多人,卻缺乏年齡相仿、能談些只有彼此才能明瞭的知心話,和共同生活的兄弟……」他起頭沒說多久,就被武真零打斷了話頭。
「不對!你不是有曼丘映他們這群弟妹嗎?」
「他們是後來才陸續進到曼丘家的。」他不在意她破壞他的敘述,微笑了笑。「在那之前,我是極孤單寂寞為。直到七歲時,六歲剛喪父不到半年的老二被送了回來,我才首次有了兄弟和玩伴,因而我拿他當我心中的珍寶,小心呵護著他。怎麼也沒想到,我的愛和佔有慾到最舌,成了傷害他至深的武器。」
曼丘理輕輕歎了歎口氣,環顧四周而苦笑著。
「他剛到這裡,我父親為了讓我們無憂無慮的玩耍,以歡樂減輕老二的敵意和哀傷,特地建構了這幢小木屋,它成為我和老二的獨特天地,一直維持到他離開為止。」
武真零心裡矛盾著,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怨憤?
六歲的曼丘冽回到這裡,和曼丘理朝夕相處情節,簡直是現代版的林黛玉和賈寶玉嘛!她成了什麼?橫刀奪愛、鳩佔雀巢的薛寶釵嗎?
也許她該慶幸曼丘冽是個男人,又是他的堂兄弟,但這又能代表什麼?只要有愛,彼此又不在乎,他們照樣能發展出天怒人怨、違背倫常的「同性近親相奸」的愛情。
天哪!沒想到她的情敵竟是男人,這教她如何接受?
況且,打從六歲就相處,培養了二十幾年的感情,堅如金石,別說她想破壞,就連稍微介入,讓曼丘理注意她的存在,恐怕她都沒這個能耐,新婚之夜就是最好例證。
怨不得曼丘冽要批評她既無能又沒有魅力了。
沒發現武真零正在胡思亂想的曼丘理,自顧自的說下去。
「十七歲那年,他那個同母異父患有絕症的妹妹,突然病危被送進醫院,他擔心的陪在她身邊,在病房裡待了三天。我佔有欲作祟,怕她就此把他從我身邊帶走,完全佔據他的心,我妒心大發的要求他回來,他執意不肯,我和他爭執了半天,最後我氣憤而霸道的以曼丘家少主的身份強迫他回來,他屈服了。卻沒想到,他剛踏進家門的同一時刻,她便過世了,從此他恨我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