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體貼的說:「這個蘇二公子在長安城內,也是小有文名的呢!總算是不辱沒你的。如果這門親事談成的話,爹娘的一樁心事也總算了卻了。」
程夫人離開後,錦兒急的直跳腳,「怎麼辦?怎麼辦?」看來老爺夫人對這件事抱著很大的期望呢,總不能叫她和小姐再離家一次吧?
程殷殷沉吟了好一會兒,「逃也不是辦法!現在撒蠻也不是時機,就等著辦好了!」她心裡漸漸有了一個明確的應對之策!才女不愧是才女,還是給她想到了應付保命的方法。
「小姐?」錦兒面有憂色,這個小姐不知道又要出什麼出入意表的詭計了。
「哼!『兵來將擋,水來上掩。』等著瞧好了,對付浪蕩子,有浪蕩子的方法;對付斯文書生,也有斯文書生專用的方法,錦兒,你等著瞧好了。」程殷殷的自信悠揚,又回到她身上。
錦兒望著她,用充滿擔心的口吻說:「我就怕聽你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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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白如絮的雲朵,緩緩的踩過淨朗的天空,這樣的好天氣,合該和胡泯騎著飛雲,到長安城外的郊野去游獲,去看雲看天,去燒叫化雞,去「聞雞起舞」的,可是,她卻必須留在家裡,去和翰林學士蘇大人和他的二公子見面吃飯。
錦兒正給她梳得一絲不亂的青絲,插上珠花和金步搖,又忙著給她勻胭脂,抿唇色,她倒不見平素的不甘不願,卻是出乎尋常的寧靜、順從。錦兒要她換衣裳,她就換衣裳,要她上妝就上妝,徹頭徹尾的配合著,弄得錦兒原先準備好一肚子懇求之語和長篇大道理,都積在肚腹,無處可發,滿心的疑慮未解,自己倒顯得有幾分焦躁和浮動了。
「小姐,你是怎麼啦?」錦兒奇怪又擔憂的詢問著。
「怎麼了?我可是很配合,很體恤你的?!」程殷殷故意睜大了她那雙清亮亮的眸子,更顯得無辜清白。
「小姐,你就行行好,別逗我了,行吧?這……這不對嘛。」錦兒說著,要去見的是翰林學士的二公子耶!又不是胡泯,小姐的配合和合作無間,實在顯得有些反常和詭異,令人擔心害怕她不知道又有什麼鬼把戲了。
程殷殷聽見錦兒的話,只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看見小姐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兒,錦兒更是七上八下,六神不安了起來。自從從胡家歸來後,那些從胡泯那兒學來的精靈古怪,一樣都還沒發揮出來,看小姐的模樣,只怕那蘇二公子是有得受了。
「走吧!客人不是已經在大廳等我們了嗎?讓翰林夫人等太久了,也失禮呢!」程殷殷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起身向外行去,錦兒只得硬著頭皮,尾隨出去。
程家富麗堂皇的前廳之上,今日更顯得煥然一新,氣派非凡,程義早巳吩咐下人們刻意打掃過了,程家雙親和蘇氏父子一團和氣的端坐在廳堂上。
「爹,娘,蘇大人,二公子。」程殷殷信眉低首,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
「果然是長安城的第一才女,德貌兼備。」蘇學士一邊打量著程殷殷,一邊哈哈一笑,滿意的疊聲誇讚著。
程殷殷從眼縫中,偷偷的掃了蘇二公子一眼,斯斯文文的,生著白淨皮膚,瓜子臉,丹鳳眼斜斜的剔著眉下,老實說,還有幾分女孩人家的靦腆呢!他規規矩矩的端坐在椅上,拘謹得很。
哈!程殷殷簡直心花怒放!她想像中的蘇家二公子,就該是長得這等模樣,白淨斯文,秀秀氣氣的,臉皮薄,膽子小的,哈!哈!她的計策可以說是成功了一半!
程殷殷盤算著心中的計畫,對於父母和蘇大人彼此客謙之詞,倒是一句也沒裝進腦筋中,她面上不露痕跡,心裡卻重重的發著誓,非把這個蘇二公子趕走不成,哦,不只這個蘇公子,所有來求親的對象都一樣。
「殷殷,你帶二公子去咱們家後花園逛逛,透透氣吧!」程義有心的安排和湊和,程殷殷又哪裡不知道!她順從的站起身來,在錦兒的陪同之下,和那個看似弱不禁風的蘇二公子,來到來繁花錦簇、鮮意盎然的後花園。
這三個人默默不語的走了一段路,這個蘇公子顯然侷促的很,他心裡大概有些緊張吧!豆大的汗珠,不斷的從額上冒出,益發襯得他的不自在和困窘。
程殷殷微微一抿唇角,打算主動出擊,「蘇二公子,平時都做些什麼消遣?」
「也……也沒……沒什麼。不過在……在家念……唸書罷了。」這個蘇二公子,一緊張,竟然結巴了起來,一張白淨的瓜子臉,漲的紅通通的。
「哦!」程殷殷心裡有了個底,她倒不慌不忙。這個蘇二公子原來是個不折不扣的蛀書蟲呢!
「蘇二公子家勢顯赫,書香傳家,竟然還沒有和名門閏媛訂親事,真是令人意外呢!」程殷殷故意把嗓門放大,煞有介事的唱起獨角戲來。「這次蒙蘇大人的抬愛和看重,到舍下來和家父攀親,真是令小女子受寵若驚。老實說,我的心裡還真鬆了一口氣呢!您知道我原先是和長安城首富胡家的胡泯定了親,我爹嫌胡泯是個白丁,大字不識得幾個,配不過我,硬是把這門親事給退了,私底下我還為這件事開心了許久哩!不過一想到胡家是長安首富,有錢能使鬼推磨,也不知道胡泯對於這一樁被退的親事,到底是抱何感想?會不會使出什麼報復的手段?嘖嘖,真是令人頭痛哪。」
「呃?」蘇二公子有幾分錯愕,這程家小姐說了一大篇,究竟是什麼用意?
見蘇二公子愣頭愣腦的還反應不過自己話中的「恐嚇」意外,程殷殷索性再加油添醋,兜上一圈,「唉呀!聽說那個胡泯蠻橫得很,連長安城內的惡霸『笑面彌勒』都被他整得唏哩嘩啦的呢!唉!我還怕他放不下面子,知道我定親後,會上門尋釁,將我未來的夫婿打了個鼻青臉腫,慘不忍睹呢!」程殷殷裝模作樣的工夫,真個是到了家。
錦兒的眼珠子險些沒有掉下來,這是什麼話?她從來不知道小姐撒起謊來,也能這般臉不紅,氣不喘,大剌剌的,認認真真的表情,讓人不能不相信。
原來,人的潛力真的是無窮,使壞是本性,毋需學習。
「不……不會……會吧!」這個蘇二公子猛吞了一口口水,臉色顯然比白淨還多了慘無人色的死魚白!「不會吧!這是個有法治的地方。」
「欸--」程殷殷故意又噓了一口氣,「蘇二公子不知道哪!縣太爺和胡泯的父親是拜把之交呢!只怕在長安城內,胡泯就算是殺人擄貨,也能安然無恙呢!要是惹上這種人呀,只怕以後永無寧日了。」
哈!她偷偷瞄了蘇二公子一眼,恐嚇的效果終於出來了,蘇二公子已經面有菜色了。
「不過,我想蘇二公子應該不會向胡泯這種惡勢力分子低頭吧?」
「呵……呵……」他的笑容簡直是比哭還難看。
程殷殷浮起一抹察覺不出的微笑,她的「恐嚇」策略奏效了。
待蘇家父子告辭之後,程義夫婦急忙詢問程殷殷的感覺。
「怎麼樣?這個蘇二公子文質彬彬,很是斯文呢。」程夫人顯然是很滿意。
「唔。」程殷殷不做正面的答覆,她可以預問蘇氏父子再也不會出現在她家的大廳中了。
「殷殷你覺得如何呢?」程夫人緊問不捨,迫切的想知道女兒的心意。
「唔。」程殷殷還是不說話,這一招「沉默的抗議」。
「不中意呀?我看他不錯呢!」程夫人對於女兒漠然的反應,顯得有些訕訕。
「再說吧!人家也不過是來拜訪會見一下,你別太心急。」程殷殷有條不紊的。
和錦兒退出廳堂後,趁著四下無人,錦兒禁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這樣做好嗎?」
「這樣做不好嗎?」程殷殷反問。
「可是你這樣說胡少爺的壞話……」錦兒仍覺不妥,只怕胡泯從此在地方上更要「身敗名裂」了。
「這可是一石二鳥之計呢!」程殷殷開心的笑著說:「胡泯的名聲愈壞愈好!沒有人敢惹他,就沒有人敢上咱們家提親,唯恐惹禍上身!當然,也不會有人敢把女兒嫁給他。」
「啊!那樣到頭來,胡少爺只能娶你,你也只能嫁他了。」錦兒恍然大悟,「小姐,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程殷殷俏臉一紅,到底和胡泯相處的時日有限,臉皮練就的還不夠厚,「我只是想辦法,讓事情回到最初的秩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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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有此理!哼!豈有此理!」程義怒氣沖沖的擂著桌子大聲吼叫。
前幾日的門庭若市,和這幾天的門可羅雀,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自從翰林學士蘇氏父子拜訪後,他滿心欣喜以為不久蘇家就要到家裡來正式下聘,怎知卻恍如石沉大海一般,再無消息。更奇怪的是,連其他的求親者,也全沒消沒息,沒了下文,一時之間擾攘不休的家中,竟分外的安靜起來,弄得程家二老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似的,不知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