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明白嗎?」他突斜睨了她一眼,再露出如鬼魅般的邪惡笑容。
她心雖一顫,但對王駱軍的問話仍是一頭霧水。
「九芑鄉的科技城開發案,我是勢在必行。」王駱軍終於揭開謎底。
「噢!」她不覺驚呼,原來他是繞著彎在宣告自己的堅持。
「怎麼?還沒聽懂嗎?」他揚眉沉聲再問。
他到底在賣啥關子?曾筱昕惴惴的想,一股強烈不安疾湧心頭,她的心跳不禁急促了起來。
像是感受到她緊繃驚疑的情緒,王駱軍咧嘴展開安撫似的笑容,用詭譎的語氣問道:「你……擔心令尊的廟?」接著又瞄了她一眼,繼續又問:「還是擔心龍教授的官司和前途?」
驀地,她渾身泛起一陣寒意,驚疑的眸光怔怔的望向王駱軍操控方向盤的大手……
車子依然平穩的行進著,轉眼間,熟悉的巷道逐漸映入眼簾。
這時,王駱軍才又徐徐的開口:「當然,事情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曾筱昕一顆心提到了胸口。
轉頭緊睇著他冷硬如石雕的側臉線條,她屏息的等待下文。
把車停在曾筱昕的租處門前,王駱軍率先下車,從容的繞過車頭,非常紳士的為她打開車門。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曾筱昕緩緩下車。夜風徐吹,她不禁一顫,渾身頓起雞皮疙瘩,然後,不由的抬頭凝視王駱軍,體內一股前所未有的火樣騷動,遽然燒起……剎那間,她竟覺昏眩迷亂、面紅耳赤了起來。
倏地,王駱軍毫無預警的將她拉進懷中,猛然低頭吻住他渴望了一整個晚上的紅唇。他灼燙的舌尖長驅直入的撥開她羞澀的唇齒,狂野的吸吮撩撥,攪動她潛藏的熱情……
她不由得發出呻吟,渾身發熱、發燙,雙腳發軟……
彷彿經過一個世紀,瀕臨失控邊緣的王駱軍這才猛地放開早已暈頭轉向的曾筱昕。他定定的凝視她蒙嚨的瞳眸,細細端詳她迷亂的臉蛋,輕輕撫摸她紅潤的雙唇,良久……
直到控制住了體內奔騰的慾望,王駱軍才俯身貼在她發燙的耳畔,沙啞的低語道:「我等你!」語畢,再輕咬了下她的嘴唇,瀟灑的轉身坐進車子裡,不一會兒,發動引擎,疾馳而去。
望著沒入夜色的車子,曾筱昕腦子一片混沌……她呆愣愣的、動也不動的杵在無人的巷子裡。
第三章
一早,頂著一對熊貓眼圈的曾筱昕,無精打采的踏進辦公室,準備展開她在「台灣文物保護自助協會」的工作。
「嗨!早。」協會裡的同仁小鄭出聲招呼道。
是的,曾筱昕是沒進辦公室工作過,可第一天就在機場抗議活動裡認識了幾位工作夥伴和學生義工。
「早,小鄭。」她勉強一振,張眼環顧狹小凌亂的辦公室,詫異的揚眉促問。
「咦!其他人呢?」
站在影印機前影印傳單的小鄭苦笑的回答:「打從教授被約談後,許多同事就紛紛辭職不幹了,就連那些學生義工也不來了。」說著,一邊伸手指了指一張靠窗的辦公桌,「喏!那張是你的辦公桌。」
「好,謝謝。」曾筱昕點點頭,沉重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憐的她,一夜未眠,輾轉反側,腦子裡盤旋的都是那幕火辣熱情的擁吻畫面。
噢!這可是她寶貴的初吻哪!
王駱軍……王駱軍……嗚嗚!她的初吻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他奪走了?真是……唉!該怎麼說呢?
活了快三十個年頭,連個男人的手也沒碰過……哦!她阿爸的當然不算,更別說是陌生的男人了。
打小,她那做廟公又會算命的阿爸就不時的告誡她,說她命中缺桃花,也就是說,她沒有異性緣,這輩子注定是嫁不出去了。一天到晚把什麼「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話掛在嘴上,經常耳提面命,要她凡事認命、不忮不求。
而她也果真聽話,全心的讀書、讀書、再讀書……於是,無論中學、大學時期,乃至進入社會工作,她都和男同學、男同事保持距離,即使看到同學或同事成雙成對的談起戀愛,她也從不心動或羨慕,甚至在看到別人感情破裂、失戀等為情所苦時,她還暗自慶幸自己不交男朋友、不談戀愛是對的呢!
因為不去觸碰愛情也就不會有痛苦、有傷害了。
但,這回她阿爸可破功了,什麼她沒有桃花命,結果她居然和一個見面不過三次的陌生男人當街擁吻,雖然當時是在烏漆抹黑的無人巷子裡,可這真要跌破阿爸的老花眼鏡了。
她的初吻就這麼莫名的被奪走了,她有點難過、有點失落,有點竊喜、有點回味,更有點迷惑……
還有,王駱軍臨走前丟下的一句「我等你」,又是什麼意思?曾筱昕苦思不得其解。
一聲輕響,打斷曾筱昕胡亂紛飛的思緒,抬眼望去,一身落拓的龍教授走了進來。
「教授?!」曾筱昕驚訝的站起身來。
天哪!才幾日不見,那個滿懷壯志、意興風發的龍教授到哪兒去了?他遭受了什麼打擊嗎?
隨意掃了曾筱昕一眼,龍教授了無神采的說道:「你來了?」
然後,他坐到自己的辦公位置上,專心的翻找桌上的一堆資料,一邊頭也不抬的交代。「待會兒我得到警政單位報到,有什麼事就call我。」
聞言,曾筱昕和小鄭都走近龍教授的辦公桌邊。
「教授,你還要去做筆錄嗎?」小鄭問道。
「嗯!」龍教授點頭。
接著曾筱昕也關心的詢問:「教授,現在情形到底怎麼樣了?」
龍教授停下手上的動作,爬了下頭上的亂髮,重重的歎了口長氣後,用平靜的語氣說:「只要搜證齊全,就等著收押,讓檢察官起訴了。」
「啊!這麼嚴重?」她意外的睜大眼睛,心情也愈發凝重了起來。
龍教授要是坐了牢,那他的學術前途不就完了!
「唉!誰教我一時衝動,未向行政單位申請集會遊行許可就聚眾示威,又沒控制好場面,才讓你打傷……」說到這,龍教授猛地住口,逕自低頭在抽屜裡翻找東西。
曾筱昕當然知道龍教授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她愧疚得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暗地自責不已。
都是為了慈佑寺、都怪她大意失手打傷王駱軍,才會拖累龍教授。
在抽屜找了半天,龍教授才拿了本存摺和印章遞給小鄭:「小鄭,下午到銀行去把你和曾筱昕這個月的薪水領出來。」
接過圖章和存摺,小鄭不解的問:「可是,教授,還不到領薪水的日子呀?」
「領了吧,我準備結束協會了。」龍教授苦笑的搖了搖頭。
「什麼?結束協會?」兩人同時大叫。
曾筱昕難過的想,她……她又失業了!
「教授,事情真嚴重到沒有轉圈的地步了嗎?」她憂心忡忡的問。
至此,曾筱昕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確是掃把星了,上回她連辦公桌的邊都還沒摸到,就被拉去示威抗議,闖下大禍來;而這回,辦公桌是碰到了,可椅子還沒坐熱,老闆就宣關門大吉!
她不禁要大大的慨歎:真是命好不怕運來磨!
唉!她也不用急著找工作了,乾脆先回家找阿爸幫她改改運,免得她無論到哪裡工作,那家公司或什麼單位的就倒閉……
想到這,電話鈴聲遽響,小鄭就近拿起話筒:「您好……稍等一下。」說罷,小鄭把聽筒轉給曾筱昕。
「你的電話。」
「好,謝謝。」曾筱昕道謝的接過電話。
「喂!我是曾筱昕……什麼?我阿爸高血壓……昏倒了……」
???
丟下電話,焦急的曾筱昕立刻搭計程車趕回家門。
「阿爸……阿爸……我回來了,阿爸……」她大呼小叫的衝進客廳。
「阿爸、阿爸,您在哪兒?」聲音嘎止,曾筱昕猛地煞住腳步,錯愕的瞪著一位年約五十歲上下的陌生婦人。
「呃!你……你是……」她迷惑的支吾。
那位陌生婦人立刻放下手上的抹布,侷促的攏了攏因低頭擦拭桌子而垂亂的頭髮,略顯靦腆的囁嚅:「我……我是……」
「她是阿滿姨。」臉色不佳的曾旺從臥室走了出來。
「你怎麼不多躺一會兒呢?」阿滿姨比曾筱昕還要緊張的上前扶住曾旺,小心翼翼的坐到沙發上。
那體貼的行為,看得曾筱昕一愣一愣的。
「你人沒到聲音先到,我哪兒睡得著?」操著一口閩南話的曾旺,雖對著阿滿姨搖頭,可語氣裡卻充滿著慈愛。
曾筱昕隨即趨前蹲到父親跟前,伸手摸了摸曾旺佈滿皺紋的額頭,擔憂的問:「阿爸,您人怎麼樣了?有沒去給醫生看?」
「目前是死不了啦!」曾旺沒好氣的咕噥。
這時阿滿姨又端來熱茶,細心的放到茶几上,溫婉的說道:「曾先生,您多休息,我先回家去了。」語歇,朝曾筱昕笑了笑,突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對了,我在電鍋燉了鍋雞湯,你要記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