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如果當初自己不來投靠學姊,也不會讓王大哥有情變的可能。黃蓉內疚地想。
「王大哥今天有打電話給你嗎?」
「沒有,他沒想清楚前,不會主動來找我的。」陳重賢瞭解地說,交往了六年,她很清楚王平洋的脾性,就像寫程式修改,一定要追根究柢讓事情清清楚楚。
「他會想通,回到你身邊的。」黃蓉將歐克斯的話又翻出來講。
陳重賢點點頭,希望如此。她開始有了傾訴的心情,「你知道嗎?近兩年來,我就已經注意到了,我們兩人約會,他一定要帶著你,如果你不在場,我們談的話題還是有你,只是我害怕點破後,平洋會離開我,所以才會發展到今天的局面,我也有錯,可是我嫉妒你,又害怕你會搶走他,我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黃蓉不知道她竟然隱忍了這麼久,她在這麼不安之下,平常還是對自己關懷有加,這是多麼不容易。「那你平常還對我這麼好,對不起。」她只能不斷地說這三個字——對不起。
「我們是好姊妹,我知道你不會故意傷害我的,是不是?」陳重賢盤腿面對著黃蓉。
黃蓉很慎重地點頭,就算是不小心傷害了她,自己也要想辦法彌補。
「你說,哪個女人會不吃醋,自己的男朋友總是談著別的女人,而且還是你這個漂亮的超亮飛利浦。」陳重賢酸酸地調侃黃蓉,見她臉上有慚赧之色,一個抱枕打了過去,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心情豁然開朗。陳重賢接著說:「我直到方纔還很後悔昨晚為什麼不忍住,偏要去點明前天晚上聽到你說的話,我整個人亂烘烘的,還以為一直是自己在粉飾太平,而你們兩人早已相戀,只是怕我無法接受而故意隱瞞。所以當平洋還是像平常一樣來看我,又提起你時,話就這麼脫口而出。可是我現在卻有鬆口氣的感覺,那種提心吊膽,嫉妒又不敢明說的日子,實在讓我透不過氣來。」
黃蓉的手蓋上她的手,真希望自己當時能發現學姊的心情,那她就不會受這麼多罪了。
「是我的,他還是會回來。如果不是,起碼我們有過一段美好的回憶,也曾經真心相愛過。不然,就算勉強結婚了,這個地雷遲早還是會爆開的。」陳重賢想得透徹,覺得自己像脫胎換骨般的輕鬆自在。
「會的,你們的感情一定會持續下去的。」兩人都激動地握著對方的手。
「那你呢?你和賓塞先生是怎麼回事?」陳重賢轉而關心黃蓉的事情。
「我正想問你呢!我現在還算是雜誌社的職員嗎?簡直是派駐在「拉寇兒」了嘛!」黃蓉埋怨道。
陳重賢輕推一下黃蓉,調侃道:「你現在才發現啊,真是後知後覺。」她清清喉嚨又接著說:「因為我覺得這是你的好機會,當賓塞先生向我提議時,他提到你在「拉寇兒」的時候常不知不覺呆望著那些設計師工作的情形,我想起你以前的夢想,你在「尋夢園」已經五年了,也該出發去尋你自己的夢了。」
黃蓉感激地看著她,還有誰會這麼為自己著想。
「雖然我不知道當初你為什麼放棄,可是已經過去這麼久,你也該重新開始了,讓我也有機會沾沾你的光,大設計師。」陳重賢語重心長地勸她。
「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忘情設計,可是在「拉寇兒」,那種重回到家的感覺,就像是天性的呼喚,要我趕快回家。謝謝你。」黃蓉懷想著那種畫出時裝樣式圖時的興奮,設計是種挑戰,必須開發源源不斷的創意,而這種感覺讓她渾身充滿熱力。
「你很快就要去追隨你那位崇拜的大師吧?」陳重賢問。她還記得黃蓉那天Jean Paul長Jean Paul短的。
黃蓉臉色黯淡下來,「我不打算去。」她澀聲地說。
「不去?」陳重賢懷疑地問,「為什麼?」
「我不喜歡法國,而且留在台灣,我一樣可以重新開始。」黃蓉搖搖頭說。
「可是我以為你已經想通了,是Jean Paul耶,又不是普通的法國人,你自己要想清楚再作決定。」這黃蓉真不是普通的執拗。
想要解釋清楚為什麼,黃蓉只得將和歐克斯的關係,以及那一段在法國不愉快的婚姻經歷全盤說出。
「歐克斯?賓塞是你老公?」陳重賢大叫,以前自己還曾瞎猜他們之間有關係,可是考慮到他們兩人的差距才沒多想。
「我一直以為我們已經離婚了,不知道他沒簽字。」黃蓉茫茫地說。
「他這次來……」
「他想帶我回去,可是我不可能答應的。」黃蓉想到歐克斯就煩躁。
「他沒簽字,這次又花費心思接近你,可見他還是有心維護你們的婚姻,你為什麼不給他機會,或者你已經不愛他了?」陳重賢幫她分析,這些年來她的怪毛病總算有個解釋,哪還有人為一百多年前八國聯軍的事討厭法國人的。
「我愛他。」黃蓉承認,「可是他只是想玩弄我,他要的是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哦,她瞭解了。
「他可以找別的女人發洩,犯不著為這種事千方百計說服你回去。」陳重賢旁觀者清地說,一點也不認為歐克斯會為了性而花這麼多精神。
「我們之間的那種吸引力很強烈的。」黃蓉說得面紅耳赤,說得好像自己床上功夫多好似的。
陳重賢對她的想法還是不以為然。「你該試著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已經試錯一次婚姻了,不想再來一次。」黃蓉悶著頭說。
「依你的說法,歐克斯有外遇固然不對,可是你也有錯,你在沒考慮清楚之前,就毅然結這場異國婚姻,法國人風流的民族性世人皆知,可是你既然結了,就該努力和他溝通,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樣哭鬧要他安撫你。現在你更成熟了,自然能更妥善經營你的婚姻。」陳重賢鼓勵她拿出信心,爭取自己的幸福。
「他玩女人,我為什麼有錯?如果再試一次,他還是這樣,那……」黃蓉情緒激動得說不下去。
「就像許多人在討論的,究竟是比較不能忍受精神外遇還是肉體外遇?你既然無法不愛他,或許你該找他談談。」
黃蓉仍有疑慮,在法國無依驚惶時的淒涼,她想了就怕。
陳重賢以為她是在顧慮自己的過敏症,「就像你這些過敏的怪毛病,心理學上來說,你這是被狗咬了從此就怕狗的典型,可是以我的想法,你說你想藉此遺忘他,忘掉所有的痛苦,事實上,你辦到了嗎?難道你沒有因此更懷念他?每發作一次,就提醒你造成你這樣的往日回憶?」每個人的情路走來,走得愈辛苦,也會愈懂得珍惜,希望黃蓉受的苦不再是白受了,但是首先她得給自己機會。
學姊說得沒錯,她逃離有關他的一切,可是卻逃不開自己的心,愛他卻又疑懼想推開他……
「我們真是同病相憐。」黃蓉幽幽地冒出一句,兩人都為了感情的事而苦惱不休。
「可是我的感情問題是操之在他,而你卻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陳重賢也黯然地回她,對別人的感情分析得頭頭是道,自己卻只能等待,等王平洋回頭找她,比較起來,黃蓉還是比較幸運。
是嗎?我的幸福是操之在我嗎?黃蓉想到歐克斯所到之處皆受到女士們的青睞,她一點也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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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重賢談過後,黃蓉將全部的時間都投入時裝秀,不再去雜誌社虛應了事。
歐克斯今天看見她的穿著,顯得特別高興。
「我喜歡看你穿短洋裝,你以前常為了我愛看,每天都穿。」歐克斯拉著她,梭巡她全身纖細的骨架。
她今天著淡黃色無袖洋裝,外搭同款的長袖短外套,頸上繫條碎花絲巾。
「下午有記者宣傳會,得穿正式些。」她說,後天就是義賣會,都快忙死了,才不想在此時敘舊。
歐克斯只好印下短促的一吻,放她去工作。
記者會的會場,在歐克斯的交代下,大家不解地只在門口擺兩盆花籃,會場內清一色都是綠色植物點綴。
一切就緒時,黃蓉就躲在角落,看著歐克斯、馬汀發言。王之琳也為了宣傳應邀參加,她正含情脈脈地站在歐克斯身邊。
王之琳的確是天生吃明星飯的,一襲黑色亮片小禮服,襯得她艷光逼人,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風情,黃蓉看得自己都想流口水,何況是歐克斯。
下意識地瞄他一眼,歐克斯正直盯著她看,好像注意著她的舉動。
黃蓉回瞪他,轉著眼睛,努努嘴,示意他該看的是旁邊的王之琳。
他粲然一笑,對黃蓉眨眨眼,好像在說:我只喜歡盯著你瞧。
黃蓉心裡甜甜的,臉上像著火般,台下這麼多記者,他還肆無忌憚的拋眉眼,讓人家知道了,她豈不是羞死了。為了躲避他緊追不捨的目光,黃蓉只好再度換位置,走出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