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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杜熙培

  楊惜弱聞言雖然有些吃驚,但是一細聽他的吼罵聲,才知他口裡喊的惜弱並不孤單。

  「我是惜弱嗎?」那為易大哥說她是纖雲?

  他吼得正順溜,聽了差點沒被口水嗆到,「你還長不長腦袋啊?」

  「長啊。」她乖巧的摸摸頭,老實據話照答,「那我不叫纖雲嘍,難怪我一直覺得怪怪的。」

  任護成見狀是好氣又好笑,「纖雲?這名字是不錯,不過你惜弱叫得好好的,幹麼換名字?」

  「不知道。」

  「那為什麼離開任莊?」任護成口氣不善的追問。

  任莊?她也不知道,不過最好別這麼說,他渾身戾氣似乎已經在爆發邊緣了。「找爹,他受傷了。」

  他想她應該是指楊天貴和宋繁捷、岳王爺的人在關北發生混戰的時候了,當時他也負傷被帶回岳王府療傷,而惜弱身子本就纖弱,乍聞唯一親人有恙,慌亂失神是人之常情。

  「那也不該一聲招呼都不打,甚至連你的郡敏姐姐也沒說,還有,你是怎麼找人的,躲到哪兒去找了一年?」從蘇州到揚州,慢慢龜行都用不上一個月。

  「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搖搖頭,在任護成發火前,又道:「我生病了,常迷迷糊糊的。」

  他再大的怒氣一聽到她生病都可以先按捺著。「知道身體不好還亂跑!」他探探她額頭,「那現在呢,還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聲調雖是惡聲惡氣的,可眼神、動作無一不溫柔,她羞怯的靦然笑笑。「好多了,喝了許多藥呢。」

  這小呆瓜!任護成親親她可愛的臉蛋,「活該!」

  看樣子她是什麼都不知道了,這樣的人還可以一年多平安無事,可真算是神跡了。

  楊惜弱小心的掩口打了哈欠,還沒回神,任護成已經一把抱起她上床。

  「我醒了,不困了。」她嚇壞了,哪還敢睡,雖然他感覺上很親近,可是這……這同床共寢?

  「該休息時就趕快乖乖休息,眼睛睜這麼大,想打我主意嗎?」他壞壞的凋笑道,而楊惜弱只有拚命搖頭的份,縮啊縮的往床角退。

  任護成真的被她的傻樣兒逗得震天大笑,好一會兒,乾脆逼向前摀住她一雙明眸,壓著她躺好。

  他手一移開,楊惜弱便想偷偷睜眼瞧他動靜,突然一道命令不容抗拒的傳進耳膜,「不准張開眼睛。」她委屈的嘟嘴,直挺挺的不敢動上分毫。

  唇上溫潤的摩擦,讓楊惜弱訝異的小喘口氣,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感覺他輕啄一下即收回。有些失望,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可是任護成卻一覽無遺,她嬌羞的嫣紅、微垂的柳眉。

  他再親了下她額頭,施恩似的,「好了,快睡。」

  那眼睛緊瞇著微微煽動,一看便知在裝睡,而任護成也由著她,只是靜靜的躺在靠在床頭瞧她,慢慢的,她肌肉放鬆了,側身像嬰兒似的腳往上縮,小嘴嘟嘟的微張,掛著抹甜笑酣睡。一年來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他側身躺下,面對面瞧著她,什麼也不想,就只是瞧著她……

  睜開眼,頭頂是陌生的黃花梨透雕螭紋,楊惜弱有霎時的恐慌,但手中傳來的溫暖莫名安定她的心魂。

  他睡得好沉哪,握著她的一隻手放在胸前,隨呼吸一上一下,略微感覺得到他有力的心跳。還有那又長又捲的眼睫毛,她童心未泯的小心抽出手,輕觸他睫毛,順便量量多長……玩了好一會兒,看他沒醒,於是她無聊的著鞋下床,瞧瞧房裡新奇的玩意兒。

  紫檀方桌上一對玉鹿紋八角杯,質地輕薄潤滑,對著光還變成透明的呢?把玩了一會兒,她發現旁邊的箱子更有趣,描著金雲龍邊,上面隨手放著幾面皮影偶,有哪吒三太子,還有劉備三顧茅廬故事裡的孔明、張飛、關公……

  任護成醒來時就看到地正玩得不亦樂乎,他沒起來,只是側身支著頭看她,時光靜靜在溫馨中流逝。

  外面突然吵鬧打斷這寧靜的早晨,聽那嗓門就知道是魯鶴蔡。

  魯鶴蔡和文鑒真已經找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找到點線索,急急忙忙趕回來報訊,哪曉得這擋在房門口的侍衛不通情理礙事,硬是不讓他們進去也不肯通報。礙於他是官門當差的,文鑒真只好拉著魯鶴蔡,要不早一拳揍昏那侍衛了事。

  一看任護成開門,魯鶴榮急忙嚷嚷道:「老大,有點消息了。」

  「好。」任護成說了個字。

  然後就沒下文了,昨天才拉長臉誓在必得,不過隔了一晚,怎麼反應差這麼多?

  他感到不解。「接著我們要怎麼辦?」魯鶴蔡沉不住氣忙問。

  「該怎麼辦,找我爹去,那是他的事了。」惜弱既然找到了,薛賓昆的消息就與他無關,而父親大人既姓任,又是地方官,這責任當然歸他管嘍。

  文鑒真不懂了,「任公子不管了嗎?我以為這和找楊姑娘有關……」

  任護成好心情的大笑,尤其想到老爹得對付薛賓昆的苦態,「楊姑娘我找到了,想不想見她?」

  「找到了?」魯鶴蔡不信,以為他又在開玩笑耍弄他們。

  任護成後面的一道身影晃動,他惡作劇的突然讓開,楊惜弱突然失去屏障,乍見一胖一瘦的兩人盯著她看,趕緊抓著任護成又躲在他身後。

  「人見到了,你們找我爹報告好消息去吧,我用過早膳後就去加入你們。」任護成當著他們目瞪口呆的模樣關上門,才想到沒吩咐下人送早膳,再開了門只見他們還愣站在那兒。

  「你——」另外還有張熟面孔。

  旁邊站好久的侍衛抖著應聲,「小的李標。」

  「你還守在這兒啊?」昨天下午吩咐的差點都忘了,好吧,放你三天假,走之前叫人送早膳過來,另外再請位大夫。」

  「是!」李標高興的直點頭。

  「怎麼差別待遇這麼多?」魯鶴蔡咕噥的道。

  「怎麼,要我幫你討老婆嗎?」任護成斜睨著他笑,魯鶴蔡聞言大驚失色,連說不要。「過幾天,我們就去瞧瞧文鑒真的老婆吧。」

  倒是文鑒真樂得呵呵傻笑,「啊,謝謝任公子。」

  兩人就這樣又為要不要老婆爭辯起來,而躲在門邊的楊惜弱對此好奇不已,她覺得任護成笑得像隻狐狸,任護成則開開心心摟著她繼續昨天沒聊完的話題。

  「找我這麼急什麼事?」

  ☆☆☆☆☆☆☆☆☆☆  ☆☆☆☆☆☆☆☆☆☆

  任護成臭著臉走進花廳。

  魯鶴蔡和文鑒來向任穎之稟報任護成交代的事,本來任穎之是臉愈拉愈長,接著就有一堆縣衙的人來訪,談論的話題聽起來挺麻煩的,可是任穎之不怒反笑,而且愈笑愈高興,笑容裡莫測高深得讓人莫名其妙。老實說,那笑容還真和老大一樣,讓人看了就由自主的寒毛直豎。魯鶴蔡在心中暗忖。

  「來、來、來,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千萬不必顧慮我。」任穎之高坐堂上,指著任護成。

  「你們找我?」任護成當然不會懷疑他老爹有任何的好心,直接就找正主兒問話。

  而花廳內包括縣令、地保、名望仕紳,幾個排排坐面面相覷,皆在心中想,那樣貌有著巡撫大人的神韻的年輕公子,非親即故,他們哪敢輕易說要怎麼辦,何況這年輕分子氣勢凌人,不好善與啊。

  「呃——公子……」

  「上面坐的是我父親大人。」任護成很好心的揭示,這時候,有現成的爹不利用、利用豈不太可惜了。

  「是,看得出來,虎父無犬子,任公子果真人中之龍。」縣令恭敬的褒獎有加,「是這樣的,有位舉人到衙門縣狀控告公子強擄民女,我們根據線索查到這兒來,這當然是誤會了,不過……還是想請公子說明一下當時的情況,下屬對案子也好有個了結。」

  「那舉人是不是白白淨淨的書生模樣?」還不死心,任護成揚眉不屑的質疑。

  「是、是,就如任公子形容的一般。」其他兩人諂媚附和。

  「這正好,我還想請大人替我未婚妻子主持個公道呢,那個窮酸書生不停騷擾我們,我們已有名分,就算散心賞景時稍微親暱一點應該也不為過,是吧?他們在那兒假以什麼道德、民風之類狗屁倒灶的批判,想找麻煩,想必大人不會如鄉願般不明事理才對。」

  他說得縣令頻頻稱是,未婚夫妻嘛,管那麼多閒事幹嗎,這祁姓舉人一向治禮出了名的,因不曉變通,要求的道德標準僵硬如鐵,常讓鄉民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實在是他的不該了,不知公子的未婚妻……」

  「她昨晚受驚了,這麼小的事情,我想以大人的公正廉明不至於還得傳訊我未婚妻子吧?」帽子扣得死死的,任護成說話之餘,猶有餘閒和那堂上想陷害他的老爹勾心鬥角。

  只見廳上來客互相對著,猶豫間,任護成再下貼猛藥,「到請喝喜酒時,再以巡撫大人兒媳婦身份拜見諸位,這樣可能較合宜些,否則無論是非曲直,人家總是喜歡臆測蜚語,傳出去,以後對她名聲總是有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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