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萬一哪天感情發展到難分難捨怎麼辦?是非口舌,別說她回奶奶了,齊洛可那關她就過不去。
「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回家去,要是你喜歡玫瑰花園裡的花,有空就去逛逛繞繞,芊卉他們都會很歡迎的。」
「那你呢?」他第一次拗起來,目光灼灼直盯著她。
「我也很歡迎啊。我恨不得有多些人手能去幫忙呢,你又對植物那麼有興趣,小伍、芊卉崇拜你崇拜得很,客人也都喜歡你……」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住下去?」
YA HO!他變聰明了喔,知道她話中九轉十八拐的。
「一般都是和家人住吧?」
「朋友就不行嗎?你也沒跟家人同住。」
「那是我工作需要,而且我負擔得起自己生活所需。」
「我可以在玫瑰花園工作頂替房租。」
於純純幾乎要被現在截然不同的他逼得口拙了。
「我、我……」奇怪了,她幹麼像小媳婦德性?「劍先生!這是我的房子,
我有怪癖,個性也孤僻,不樂意、不想、不爽和別人住,不行、不可以嗎?」
反過來她叉腰高揚下巴質問他。哪想到見到的是他眼神一黯,似惆悵萬般,頹
然坐在沙發一言不發的神傷樣。
「呃,劍,有話好好說嘛,幹麼難過呢?」她最怕人家這個樣子了,害她有種很內疚、很對不起他的感覺似的。
「劍、劍,你們都這麼叫我,問題是,我根本不認為劍就是我,兄姐、父母,我全不認識,也沒有熟悉的感覺。我就只認得你,我的家就住在這裡。」起初他很困惑、很委屈,到後來就鬧起脾氣了。
「你什麼都記不起來又不是我害的……」她咕噥。
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情緒發洩完了,自顧自照顧他之前住這裡時養的寶貝盆栽。
耶,他是不是想就此賴著她不走了?
不行!她要打電話給劍舯天來接人,可——
號碼還沒撥完呢,人就出現在門口了。她就說咩。
? ? ?
劍舯天開車就跟他形於外的霸氣強勢相符,流線型最新款的黑色跑車,車速不曾在一百二十以下,疾馳在高速公路上宛如行雲流水,穿梭自如。
這南北一趟下來,超速罰單一定很可觀,不過也許太快了,相片拍出來大概也模糊不清吧。
「他是你弟弟,你自己帶回去就好了,為什麼我也必須跟著上車?明天我一早得去排練耶,雖然只是個小角色,但總是個起步,說不定就因此被相中而大放異彩。萬一遲到搞砸……」
「事後你想掛帥哪一出表演,我們劍幫不會虧待你的。」劍舯天冷冷地直視路面。
「是喔是喔,財大氣粗嘛。」要錢她家沒有嗎?真是狗眼看人低,還是劍可愛。於純純和劍一起坐在後座,她小聲告訴他:「好在你和前面那個不像,不然我一定馬上把你掃地出門。」
劍看著窗外不言不語,卻也沒有推開她勾攬過來的身子。
差點忘記他為了必須回家在生氣,不過車都行過台灣一半了,還在氣,這氣可真久啊。
「這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到!」屁股都坐麻了。「這一趟路那麼遠,奇怪咧,你怎麼會跑到台北?沒有迷路還真是奇跡。」於純純瞄了隔壁一眼,壞壞地故意自言自語。
就不信劍沉得住氣,同進同出將近一個月是住假的啊?
「聽說現在電視上有很多慈善機關團體都在呼籲協尋失蹤兒童,每年不見的數目還陸續增加中,說實在的,像這樣老愛錯認別人家是自己家的算不算,當小孩年紀也早過了……」
「我不是小孩子!」劍轉過來生氣說道,然後又面向窗外。
「是是是,只是喜歡像小孩一樣。」
劍激動大吼:「純純!」
「我又沒說是誰,你幹麼自己對號入座。」他氣脹紅臉的樣子好好玩喔,她忍不住咯咯低笑。
「你在欺負我。」劍指責地看她。他喜歡見她開開心心的樣子,溫柔中寫滿縱容,什麼氣也上不了心頭。
「我就愛欺負你嘍,打我、棰我呀。」於純純簡直耍賴,得意非凡,直頂他肩膀挑釁。
「純純……」話說不過她,只有化為無奈的歎息。
她雙手被圈入他看似纖長卻有力的手掌中,不能動手動腳,她仍能一張嘴頑皮不已地逗弄著好脾氣的劍。劍舯天從後視鏡看她鬧小弟,若有所思……
第四章
劍幫不像一般人家,從蜿蜒山路往上直開,於純純就覺得他們比較類似佔山為王的惡勢力。
整片山規畫成電影裡看到的武俠片裡的奇門遁甲,她猜其中說不定還安裝了陷阱呢,好詭異。而這地處偏高,不曉得算哪縣哪市,雲霧瀰漫纏繞,仿似遠離紅塵仙境。
「你家到底是幹什麼的?」她被外面難見的景致震懾,早忘了要整劍家的鬼主意。
要是被毀屍滅跡,這警察花上一年半載的也未必能找到,她還是規矩點好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日式小泉屋樑再繞過迂迴群林後,才隱約可見,總算聽到雄壯威武的打拳喝舞聲。
她呆呆地被劍牽著走,一片眼花撩亂!
哇!哇!哇!這要造反了不成?簡直是一隻訓練有素的小軍隊嘛。
不是常常聽說有什麼一清專案、掃黑行動嗎?那些黑道幫派一個個被送到綠島唱小夜曲。那這劍幫是什麼?
「于小姐,聽說我兒子又離家去找你了?」
太驚人了,難怪劍舯天會那麼囂張,他們不會是某個地下王國吧,掌管陸海空?
「純純?」
她做夢般神遊回來,入眼就是劍擔心的神情。
「啊哈,沒事沒事。」
「于小姐!」這丫頭怎麼回事,小小年紀重聽了不成?劍銘威嚴的聲音提高兩度。
「有!咦……你們是!」立正坐好,於純純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在寬敞肅穆的客廳裡了。眼前兩位中年夫妻,男的有點像肯德基伯伯,不過缺少那雪花花的白鬍子裡的慈藹溫暖笑容;女的則窈窕秀麗,猜不出真實年紀。劍舯天則隨意靠在一旁,低啜老人茶。
「我們是那小子嫌棄的親生父母。」
袁素芹打了下老公,親切道:「沒聽他胡說八道。劍在你那兒承蒙照顧了,想必增添你不少困擾。」
袁素芹心疼兒子,想擁抱他,劍卻有所保留,讓她有些黯然。
「還好啦。」這個於純純就很不意思了,好像是她利用劍的比較多耶。
「哼,這到底怎麼回事?人找回了竟又跑去找你,不就嫌我們跟他不親嗎?才寧願依靠一個不相干的外人吃軟飯……」
「劍先生……」現場就有三個劍先生。「不是,伯父……」
「劍銘!你再亂發脾氣,我就和劍一起搬出去住!」袁素芹比於純純更激動,指著自己的先生發怒。
「我有說錯嗎?好好一個大男人不是玩花玩草,就是彈彈哼哼,能有什麼出息?從小花了多少心力訓練他有男子氣概一點,結果跆拳道練是練了,除了多長肌肉外,還有什麼用?」
「練武本來就是要強身健體的,奇怪了,你為什麼就非要每個兒女都得拿武術冠軍不可呢?劍喜歡花草也沒什麼不好,瞧,師兄弟受傷了,哪些花草可以療傷、鎮定心神,不都是劍的傑作?還不時調製茉莉香精幫我養顏護膚呢!記得沒?你前陣子胃口不好、傷口發炎,不就是兒子的月桂精油治好的嗎?然後呢,你就什麼都看不見,只記得不斷叨念他——」
「所以長大了就無聲無息離家出走報復——」
「你聽我說完,不准插嘴!」袁素芹河東獅吼。「沒聽醫生說嗎?他是因為失去記憶,不是故意離家出走。」
「人好端端的,哪有莫名其妙就忘記親人的道理?以前在倫敦偷偷學音樂,現在倒好了,連腦袋瓜都失常了。」
他們完全不忌諱劍就在現場,當他是隱形人般討論;於純純同情地看他,心想換成是她,說不定溜得更快。
「你還說,說不定就是因為你常逼他,劍才會受不了壓力,不喜歡待在這個家。本來好好的孩子,現在變成這樣,你高興了沒?滿意了沒?我……我寧願他不打拳、不喜歡營商,只要健健康康地彈鋼琴、種種花,好過他不認識我這個生他養他的媽了……」
劍銘一邊安慰老婆,一邊發牢騷:「所以我說小孩子太娘娘腔不好嘛,這麼脆弱……」
「你還給我一個兒子來!人都這樣子了,你還數落他,你是想他永遠好不了是不是?」袁素芹掩面哭得更淒慘,大有驚天動地之勢,嚇得劍銘手足無措。
袁素芹走回房間時,偷偷地跟劍舯天眨眨眼,繼續哭哭啼啼,抱怨老公的頑固、死腦筋如何害她少個貼心的小兒子。
一個堂堂的劍幫老大原來是「PTT」會員喔,於純純看了霎時只想笑,然後壓抑不住,便不可自抑地捧腹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