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門,前面的那位女子便清朗宣稱:「劍,我帶你朋友來看你了。」
女子腦後一絲不苟綰著髻,上班族慣穿的灰色系長窄裙套裝,臉上掛副鎢絲邊眼鏡。
「你情敵來了。呵呵。」芮人頡小聲調侃,頗富興味觀察情勢。
劍的表情根本看不出來這些人和他是什麼關係。
「朋友?」
「對啊!」劍 翎略為左移一步,讓身後的羅莎琳露面:「你在國外音樂學院交往的女友。」
不知是不是於純純多心,她感覺那個模樣強悍的小姐好像故意朝自己看了一眼。
「Hello,Aries。」劍的女友上前就來個熱情的擁抱,在他臉上一啄:「我好想你哦。」
女友?
劍和於純純同時震驚地往對方看去……
第七章
「呃……對不起,我……」劍對眼前女子惟一湧上的感覺就是抱歉。他們曾在倫敦有過交往,而他卻絲毫沒有任何記憶。
羅莎琳眼眶含淚,激動地抱住他:「我聽三姐說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印象嗎?」
「真是對不起。」他也不知該說什麼。
那種人家對你真情流露、熱情地描述著你的過去;而你卻茫然未知,一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這景狀……好像他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的故事。
那時—無比的挫敗感讓他相當沮喪,嚴重自我懷疑,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沒關係,我會重新讓你記得我的……」羅莎琳嗚咽地安慰他,然後忍不住痛哭失聲。
但他不在意呀,他只要有純純就好了。
這些話,在面對家人和以前的朋友他們眼神裡殷殷懷抱的希望光芒時,使他無法說出來。劍看向於純純,她背對著他,和芮人頡,還有那些人似乎聊得挺開心的……
「你最近好嗎?」他澀聲打起精神,努力想盡點地主之誼,畢竟人家遠渡重洋來探望他。
「還不錯。我們大家都很想念你,你一走,感覺都不一樣了。教授和同學們都托我跟你說聲好。」
「是嗎?」那些人對他毫無意義。
「聽說你要到大學教音樂,怎麼會是在這花店裡打工呢?」
「說來話長……」
「沒關係呀,這次回來,我多的是時間,你再慢慢告訴我,像以前那樣徹夜通宵。以前你就喜歡弄這些東西,要是我告訴他們說你真的在花店工作,大家一定都不相信。」
「那你呢?」
「我根本沒什麼好說的,乏味得很,三分鐘就能介紹完畢。倒是你發生那麼多事,你有其它打算嗎?」
「目前還沒想到。」
羅莎琳想了想道:「聽說現在很流行天然植物精油,很多人當成是美容聖品,你知不知道這些個?」
「我是有研究一些……」
他們談話間,劍 翎走近於純純。
芮人頡揚揚眉,示意她後面。
「于小姐是嗎?我是劍的三姐,還沒見過面。」不等於純純開口,劍 翎先自我介紹。
於純純吶吶道:「你好。」
芮人頡,請多指教。」瀟灑伸出手,可是沒人理他,只好有風度地聳聳肩,收回。
劍 翎僅拘謹地點頭回應,簡明扼要:「只是過來打聲招呼,謝謝你收留他。我馬上要趕回去。」
「那……位小姐真的是劍認識的女友嗎?」於純純遲疑地問。
「大概吧。」劍 翎語多保留。「我要走了,你們呢?」她問劍和羅莎琳。
「我們好久不見了,有很多話要聊,麻煩三姐順道載我們回我住的飯店好不好!」羅莎琳喊道,想到了又偏頭問他:「這樣可以嗎!」
請吃頓飯也是應該的,於是劍點頭沒意見。
「好吧,那快一點。」劍 翎走路速度像在行軍,俐落不拖泥帶水。
劍走到於純純身邊,她卻拉著芮人頡往另一頭走去。
「那我晚上會早點回家。」黯然說完,他就走了。
「好好玩啊。」小伍故意哈啦,為他壯壯聲勢。
鈴鐺響,腳步聲沒了,於純純馬上跑到門口看他們上車。
「看也沒有用,人家去泡美眉嘍。」
鼓著雙頰,她氣嘟嘟嚷道:「從現在開始,他愛幹什麼就幹什麼,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不認識他這個人了!」
花蘿蔔臭劍,他竟然隨便就跟女人去約會了?以後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 ? ?
說是早點回來,結果連續幾天都早出晚歸,連在玫瑰花園都待不到三個鐘頭,羅莎琳就找了來。
兩人卿卿我我,堂而皇之出門約會。
於純純簡直氣斃了!
這天羅莎琳又盛情拉劍作陪逛花市,他顯得很沒精神。
「什麼事不開心,看你這麼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我老纏著你出來,耽誤你工作了?」羅莎琳選個飲料攤位坐下休息。
他僅是搖搖頭,出神地望著一整排花海。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和那天在花店裡的于小姐有關,對不對?」
提到於純純,他才訝異地回過頭來。
「我真的猜對了……你現在喜歡的人是她?」
「對不起。」事實是如此,而他一點也不覺得不應該,可是對羅莎琳總欠人家一個交代。
羅莎琳苦笑搖搖頭,很快又恢復愉快的表情。「不說你失去記憶了,我們隔著那麼遠的距離,要維持一段不變的感情確實不可能,我能諒解。你放心吧,我很堅強的,不會因此有什麼不理智的行為出現的,更不會想不開做些傻事什麼的。」
縱使和純純相距遙遠,他對她的感覺也永遠不會變質,劍心裡想著,不過沒說出口。
「怎麼?于小姐最近和你有不愉快?」
「沒什麼。」
「從你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少瞞我了。女人心只有我們女人才懂,說不定我能幫忙想點辦法喔。」
「沒關係,純純只是鬧點性子,很快就過去了。」
「那很難說喔。」看他一點都不為所動,羅莎琳危言聳聽:「看干小姐條件那麼好,旁邊又那麼多優秀的男士環繞,不小心一點,她是很可能會被追走的,到時你後悔就來不及了。」
劍想到芮人頡,還有於純純接連幾回來對他的不理不睬,他的確滿心急的,連晚上睡覺都睡不好。
他始終不習慣沒看著她入睡。
「人家說女人最欠缺的就是安全感,你看看你,一來你事業未成,也難怪于小姐要擺臉色了。」
「她不是那樣的人。」
「這可說不定。不管怎樣,男人總是要專心在事業上衝刺才比較能吸引女人,這是無庸置疑的。所以現在你或許應該多想想,該怎麼做較容易功成名就,獲得眾人的注目。」
太功利了,劍完全無法認同羅莎琳的看法。
「大學音樂教職已經丟了,看起來你似乎對花草情有獨鍾,或許往這方面發展吧……聽說二十號不是有項比賽嗎?」
「嗯,全國花藝設計大賽。」
「那你就先拔得頭籌,等稍微有名氣後,再繼續發展就很快了。讓我幫你……」
「你?」
「對啊,我有個妹妹也是經營花店的,改天介紹你們認識,她認識滿多國內外花藝界的朋友,說不定由她當你的經紀人,相信會事半功倍。到時名揚國際,想必于小姐必定覺得很光榮。」
「不用了,純純的朋友洛可和章老師她們都很願意……」
「可是感覺就不一樣呀,等你以成功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那驚喜的程度遠勝於看你一步一步慢慢爬。」羅莎琳不問他的想法,不由分說地興高采烈急著回飯店擬企劃書:「時間就是金錢,說做就要馬上開始努力,機會是不等人的,快一點……」
? ? ?
於純純練完舞回到家,一室冷清。
她把自己丟進軟骨頭沙發,在暈暗中生悶氣,寂寞孤獨倏然襲上心頭,分外空虛與迷惘。
曾有位教過她的老師說過:
「舞蹈無關美不美,重要的是你想表達的是什麼?你的動作空有技巧,卻沒有蘊含感情;感情是別人無法教會的,只能靠自己領悟。或者你欠缺的便是有人滋潤灌溉你乾枯的心靈,引導你領會其中的奧妙吧。」
那時她不瞭解,現在懂了。
因為她不識情滋味,個性又太魯直,沒辦法將配舞的男伴擬想為心愛的人,以至於不能跳出那種激盪人心的細膩、複雜交織的種種愛情面貌,纏綿、傷感和忌妒
如「火鳥」中的劇情,糾纏在愛與被愛、舊愛與新歡之間……
只不過女主角現在改為男主角,劍一定和那位羅莎琳正魂縈舊夢,哪還記得她呢?
門鈴刺耳地讓她嚇一跳。
「忙約會忙到忘了帶鑰匙了?哼,我才不幫你開門!」
外面的人耐性十足,直到「碰」、「碰」的叫喊聲響起,她才猶豫地打開大門。
「伯母?」是劍的媽媽袁素芹。
「哎呀,我還以為沒人在家呢,好在你出來開門了。」
「劍他不在。」
「沒關係,你在也一樣。」
喔?
「唉,我生了六個小孩,個個都很出色,也就因為這樣,最小的劍最讓我偏心了。他呀,不像他哥哥姐姐們一樣,成天淨過著打來打去的生活,要不就是把命賣給了公司,一年到頭難得見上幾次面。雖然他老爸一直要求很高,老嫌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