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定……你在想什麼?"
江定低頭,才發現她睜開了雙眼,帶笑的眼迷迷濛濛地,還有著濃濃睡意,他撥開她額上的劉海,搖了搖頭。
游苓書咀嚼著他的沉默,然後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她的手撫上他的眼眉。
"我應該感到榮幸。"
"為什麼?"
因為他澄淨的雙眼裡似乎因她而堆積了一點……情愫。
她拉著被單起身挨在他的肩頭上,只是簡單地說:"因為你的眼中有我。"
江定將她緊緊抱住,深深地吻了她。這個長吻結束之後,游苓書將頭偎進他的頸窩。
"江定……"
"嗯?"
"我打算去美國。"
江定露出了笑容,覺得有點惆悵。"你會這麼說,我想時候也到了。"
游苓書淺淺一笑,但是有點苦澀。"你兩天前才說時候還沒到。"
"兩天前你還在疑惑,但是今天你已經知道你想走的路。"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在守護我。"
"現在你就知道啦。"他低頭親吻她,"我……不能幫你打碎天空上那塊玻璃,因為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自己做到,你有這個勇氣;只不過,你需要一點時間,以及一點依靠,我希望我是那個守護你的人。"
"你真的很奇怪。"游苓書撫著他的臉頰,看向他的眼神很不捨。
"要不然,我怎麼會愛上你?"他還是那一副笑臉。
游苓書歎息。他不可能跟她到美國,她也不可能陪著他去流浪,他們不可能在一起。至少目前不可能。
如今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東西,還不是彼此的愛。
"我們分手吧,江定……"
第十章
燈神燈神,我想向你許個願望。
她再度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一點笑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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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願望,是游苓書給江定的祝福。
"感動。"她說:"你其實可以更珍惜別人的,只是你太愛自己。如果你學會感動,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你不曾注意過……我想你的夢想應該不只是四處走走停停,而沒有任何感動的。"
她還說:
"起居室的那張照片,透過鏡頭,我看到了我渴望的自由天空,所以,我一直很喜歡你的攝影作品,可是後來我發現,除了那張照片之外,我在你的作品裡面都看不到感動。"
他聽得一愣一愣的。
然後,在天亮的時候,游苓書走了。
一如她坐著直升機來到這裡,她坐著直升機走了;只不過,她來的時候有他一路陪著,而回程他不再陪伴她。
當直升機起動時,江定躺在床上,決定讓她一個人走。
他沒有送她。
直升機螺旋槳迅速而有力地劃破空氣,聲響大作。他盯著天花板,覺得心口處也有一陣陣的旋風刮起,就好像是一架直升機在胸膛裡準備起飛,刮得他心中腦中都一片空蕩。
直升機逐漸遠去,他閉起了雙眼。其實他想問她,為什麼要許下第三個願望呢?如果她下許完三個願望,他們之間就還會有個關係存在……即使不是情人。
但是他終究沒有問出口。
因為他內心深處很清楚她之所以將願望許完的原因……
只要他們之間還有承諾,那麼就會誰也走不開;只要他們其中一個人心中還有掛念,那麼就算走開了,也走不遠。
江定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才拖著身子到小木屋外的走廊上,面對著綠色的海洋發呆。
很奇妙,他從來沒有真正談過一場交出感情的戀愛,但是現在卻很明白那種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心痛,就叫做失戀。
失戀……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覺。
江定一個早上都在發呆,直到午後,有個人拍了他的肩膀。
"阿定,你死了沒有?"
江定轉頭,發現是四哥江策,勉強撐出笑容:"還沒死,不過好像快了。"
"看你要死不活的樣子,真沒用!"江策皺起眉,沒好氣地推了么弟─把,而江定順勢倒在走廊上。
"你可以不要理我。"他趴在木頭走廊上,有氣無力的。
"搞什麼!"江策瞥向弟弟,"你真的喜歡她啊?"
江定回眸懶懶地瞪了哥哥一眼。"幹嘛?我不能真的喜歡她嗎?"
"你這個花花公子,不是有過一卡車的女朋友嗎?游苓書郡種小女孩,還入得了你的眼啊?"江策嘖嘖出聲,"你很不挑喔!"
"你這個大色狼才是花花公子啦!"江定以赤足踢了老哥一腳。什麼挑不挑的,把他江定看作什麼人啊?
"喂喂!"江策用力拍開他的腳,"你好意思這樣對待我啊?這島是我的,房子是我的,連直升機都是我的,我大力支持你,是你自己把戀情搞砸,少遷怒在我身上喔!"
"隨便啦……"江定隨口說,然後閉起了雙眼無聲歎息。
他這個小弟真的失戀啦?江策打量著古里古怪的江定,一分鐘後搖了搖頭。
唉!看來真是失戀了。
江策拍了拍他的大腿,安慰的說:"失戀這回事,很正常啦!過陣子就沒事了。"
江定沒有心情說話。
江策聳了聳肩,問道:"要不要我去拿幾瓶啤酒過來?"
"不要,啤酒好難喝。"他不喜歡那種苦苦的味道。
"靠!喝酒倒挺挑的!"江策翻了翻白眼。"不然你想喝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蜂蜜。"
江策愕然地瞪著池看。失戀會導致神經錯亂嗎?他失戀過幾次,好像沒有這種症狀耶!
"幹嘛喝蜂蜜?你小熊維尼啊?"
江定雙手抓著短短的頭髮,聲音很輕:"不知道喝甜一點的東西,會不會消除我喉嚨裡那種苦苦的感覺。"
哇靠!他這個小弟真的不是普通奇怪!都快哭了還在耍寶。"拜託!你想哭就哭好啦!四哥不會笑你的。"
江定搖頭。"我才沒有想哭。"
"唉……"還想逞強呀!江策勾起一笑。"每一段關係的結束,不免都會令人感到感傷,哭一哭,也不是多難堪的事情。她不喜歡你,你大可再找一個喜歡你的女孩子嘛!"
江定還是搖頭,"你不懂。"她不是不喜歡他才走的。
"隨你嘍!"江策雙手交握在腦後,半瞇著眼望向一片海洋,跟么弟躺在走廊像條死魚的模樣比較起來,神情顯得悠閒愜意很多。"喂,跟游苓書在一起,有沒有學到什麼東西?"
江定挪了挪身子,盯著哥哥看了許久,也想到小光的一番話,不禁半自嘲的說:
"如果沒有像這樣幫助她達到她想去的地方,也許我就不會有成長。"
江策笑著搖頭。"你會說這種話,我看你真的有點長大了。"
"……有人跟我說過,如果我愛上一個特別的女孩,那我就必須知道,幫助她追求夢想,其實並不代表要放手讓她離開。"江定伸手抹了抹臉,咧著嘴笑,只是有點苦澀,"而是代表著……這樣才有空間讓我們彼此成長。"
小光那個烏鴉嘴沒說錯,他後來還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只是代價挺大的。
江策大笑,然後說:"你一直都像個小孩子,眼睛裡除了自己誰也看不見,只怕她成長得比你還快,再過一陣子,你想追都追不上喔!"
江定枕著自己的手臂,怔怔地將目光調回眼前的美景上。
他的語氣難得遲疑:"也許……我應該重新思考一次。"
"嗯?你說思考什麼來著?"
"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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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一,游苓書遞出了辭呈:
游廣基低頭看看手中的辭呈,又抬頭看看皮膚黝黑了些的孫女,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她在周休假期"失蹤"了兩天,蘇易范大驚小怪,讓他這個董事長連假日都不安寧,現在看情形,苓苓確實有點改變……所幸改變的方向還很理想。
他沉吟片刻,才說:"關於辭職,你確實周詳的考慮過了嗎?"
"嗯。"游苓書唇角凝出一抹笑,"爺爺,我想過了,離開觀遠並不是我在逃避什麼,我也希望可以多陪陪你,只不過,我心裡還有一些事情擱著,如果現在不行動,怕再過幾年,我會遺忘、會後悔。"
他說:"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遞了辭呈,別人會怎麼說你?"
她瞭然地笑道:"無所謂了。任性驕縱或是愚蠢無知,隨別人去說吧!我知道對我而言什麼東西是最重要的,這就夠了。"
"哦?"游廣基端詳著孫女,發現她雙眼裡光芒燦爛。
原來,她已經長大了……才兩年,時間比他想像中還短得更多。
"爺爺,基金會創辦到現在也四年多了,我除了起初兩年經常在基金會走動外,其實都沒有什麼貢獻。"游苓書自嘲地說:"後來我當了掛名理事長,很多人都以為藜照是觀遠減稅的幌子,導致基金會運作上功利氣息很重,現在我……唉,我都不知道當初我為何要創辦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