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就不是李樹根會出現的行話!
就連老謝也三不五時則盤水果給她解解饞,粉圓嫂更是挖空心思做些女孩子喜愛的西餅糕點,端到她面前來討好她。
整個賓館裡的員工看到她,莫不以最標準誠懇的笑臉向她問好,只差沒全體跪到她面前請安,恭祝而美政躬康泰、萬壽無強。
「阿姨,我肚子都快脹破了,你……你別再餵我了!」食物彷彿已湧到咽喉,再吃下去恐怕就要吐了。
「可是這都是阿姨精心為你熬煮的……」好可惜,全是迪化街的南北名貨。
「阿姨、姨丈,還有你們全部的人,怎麼都變得這麼奇怪,態度……也變得太快了吧!」一個個笑容可掬,必定有詐。
「這……這怎麼會呢?大伙平常就很疼你,只是你神經遲鈍些,到今天才發覺。」江美音笑得誇張極了。
「就是啊,當大家都知道你釣了個金龜婿,就更想疼你了。」拿著拖把的粉圓嫂,呵呵地笑出鑲銀的假牙。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當場惹來了無數對衛生眼。
「我就說嘛,原來你們都心懷不軌。」個個肚裡藏壞水,人人心中一片黑。
所有心懷不軌的人面面相覷,尷尬的笑掛在嘴角。
「我說而美,你也不能說大家太過現實,其實你換個角度想,大伙也是抱持著祝福你的心態,才會特別關心你,誰不希望你能嫁個好人家啊!」江美音努力把眾人的想法做個漂白,只期望以後而美得道,他們這些雞犬也能跟著一起升天。
「是因為他有錢吧!」重點來了。
「錢?」粉圓嫂聽到錢,兩個眼睛亮的跟探照燈似的。「他真的很有錢對不對,我就說嘛,光是用聞的,我就能聞出他身上帶了多少鈔票。」
「粉圓嫂,這裡沒你的事,下去打掃房間。」李樹根輕咬一聲,要這個不識大體的村婦速速遠離。沒有人替她求情,滿臉無辜的粉圓嫂,只剩拖把的孤影陪著她離去。
「阿姨、姨丈,我也不過跟他出去吃個飯,一切都還在嘗試階段,還有,我必須要重申一點,就算將來我會接受他,也是因為他的誠意與心意讓我感動,而不是因為他的錢。」
她梅而美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流之輩,這些想靠她穿金戴銀的親戚們,早早打消這念頭為妙。
說得跟真的一樣!李樹根與江美音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他們曉得,這女孩子家在年輕時,當然憧憬著轟轟烈烈的愛,但等到她皮松肉弛的時候,便會知道那些拉皮打胎盤素的費用有多嚇人,不找個有金山銀礦的老公,那下半輩子不知道會過得多淒慘。
就像他們現在這對怨偶一樣。
就在大夥一片安靜聲中,外頭響起一陣車子喇叭聲。
頓時,而美整個人從一位平凡無奇的小女工,變成熱情洋溢的森巴女郎。
「阿姨、姨丈,我不跟你們多聊了,他來載我了!」她像只小麻雀在樹梢躍動,迫不及待就往門口跑去。
所有的人都還在一片錯愕中,而美早已一溜煙地跑開。
幾個年紀半百的老人,全都一致地搖著頭,壓根不信而美會不愛這個腰纏萬貫的金龜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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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後悔了。
而且是深深地後悔。
拉著一隻牛來聽交響樂和牽著一頭豬欣賞歌劇,是一樣的道理。
就好像她帶夏子騫來聽聲樂家的演唱,那實在是佔了人家音樂廳的一個位置。
更讓她氣惱的是,開場十分鐘後,全部觀眾矚目的焦點並不在台上的知名男高音,反而在她身旁的夏子騫身上,只因……
他打鼾了!
她不知如何面對四方投射而來的眼光,在忍無可忍下,她只好以肘撞撞他的手臂,低著聲音說道:「夏子騫,快給我醒過來,別再睡了!」
夏子騫揉揉惺忪的眼,「結束了嗎?那好,我們走吧!」
夏子騫在準備站起來的同時,被而美給硬生生拉下。
「要是你再不認真一點的話,你以後再也別想見我。」壓低著聲音,而美威脅道。
夏子騫一臉無辜,他是很想用心聽台上那個尖嗓門的老外在唱也什麼,但礙於這方面的資質尚淺,天生細胞裡就少了這些因子,實屬莫可奈何的事阿!
「我明明就不是聽這東西的料,你何必強人所難呢?」一股由丹田爆發出的怒氣,引來四周的噓聲連連。
虧他還是個家財萬貫的公子哥,竟連這基本的禮儀也不僮,
她不明白,她為何要花那麼多心思在教化一個人上頭,明明就不是塊璞玉,還硬要把他給琢磨成和氏璧,她也太天真了。
「你真是一塊朽木。」無地自容的而美,當場站起身來離開會場。
「喂,而美,你等等我,我為了你忍耐把它聽完好了!」
他的聲音讓在座的聽眾臉上刷過一片慘白,幸好卡瑞拉斯聽不懂中文,要不然他今生今世將不會再踏進台灣一步。
就在夏子騫起身的那一刻,後排有一名女子也迅速起身,慌慌張張跟隨在夏子騫後頭。
她身形高挑,染了一頭酒紅色頭髮,架在頭髮上當髮箍的是香奈兒太陽眼鏡,看起來身價應該不凡。
三人陸續走了出去,早已是風雨飄搖的天候,這時卻又飄進一朵烏雲!
看來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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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美,你在發什麼脾氣?大不了再叫他唱一場給你一個人聽就好了,求求你,你臉一臭,我就渾身不對勁了。」
追到樓梯口時,子騫硬是將而美給攔阻了下來。
而美氣得雙拳緊握,她非常非常想試試看,是她的拳頭硬,還是他的牙齒硬。
「你以為叫他唱他就得唱嗎?人家是國際巨星,就算你散盡家財,他也不見得會賣你這個臉。」藝術是無價,絕不是銅臭味可以污染。
「那以後大不了不聽嘛,這兩天我就去訂飛機票,我帶你去拉斯維加斯看秀,絕對比看個老頭子在鬼吼鬼叫來得好多了。」這樣他也就不會想睡了。
而美憋在胸口的一股怨氣,就這樣爆了出來。
「你……你根本就不愛我,早就該看穿你們這種富家子弟的,我怎麼那麼笨,竟然會去相信你,我是個笨女人,笨到無可救藥的女人。」而美整個人崩潰地坐在階梯上,嚎啕大哭。
夏子騫這下心慌了,從來沒遇過這種狀況的他,面對心愛的女人哭得肝腸寸斷,他竟然一點轍也沒有。
天啊,哭聲陣陣傳入他的耳膜,像是一把冰鑽,猛烈地朝裡頭鑽刺,似非要他的命不可。
「好,你別哭好不好,我小狗,我小豬,唉喲……姑奶奶,你哭得我心都煩了。」他用盡各種方法,想哄住而美。
但而美對他快沒耐心了,她真恨,她不知看上了他哪一點。
「你不用委屈你自己,反正我們也沒什麼開始,就……就這樣慢慢淡掉吧!」而美才一轉身,便見剛剛尾隨夏子騫的女子,站在她面前。
只是比而美高半顆頭的她,眼光卻直視著後頭的子騫。
「親愛的老公,你好壞喔,偷偷跑回來,也沒跟人家說。」關語a眉翠眼黛,時髦摩登用在她身上,可說是恰到好處。
見她開心地朝他飛奔而去,夏子騫心里拉起緊急警報,這萬一被她給抱到,他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這女人別亂說話,誰是你老公,少在那邊半路認親戚。」借此機會,夏子騫自然地走向而美,並一把摟住她道:「看好,這才是我老婆。」
仍在氣頭上的而美偷偷以肘撞他側肚,但絕不退縮放棄的他,知道忍一時才能得百年身,說什麼也不讓她給撞開。
「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關語a,跟你一起在英國唸書的,你忘了我們曾訂……」這「婚」字還沒出口,便被子騫給攔阻消音。
「訂便當樓下有,看你要排骨還是雞腿應有盡有,小姐,我這種大眾臉比比皆是,我看你是認錯人了。」說完,他拉起而美便要離去。
可關語a仍不死心,還小跑步衝到兩人面前。
「那你是不是叫……」
「我為什麼要讓你知道我叫什麼,誰曉得你居心何在,而美,我們快走,這年頭經濟不景氣,發瘋的人特別多,少惹為妙。」他拉起而美離去,並且還鄭重回頭警告一句。「你要是再跟來,我會讓你的裙子裂到胸口,看你到時怎麼走出大門。」
這話說得關語a馬上將兩腿夾住。
可是,他不是她在英國與她在一間歷史悠久的大飯店,辦訂婚的夏子騫嗎?為什麼一回到台灣就不認她?
但回頭想想,那個只會看女孩子跳脫衣舞的男人,會來聽這種高水準的演唱會,這點就真的值得商榷了。
看錯人了吧!關語a知道,夏子騫聽這種男人唱歌一定會睡覺打呼,殊不知,剛剛在會場內傳來的打鼾聲,正是來自她朝思暮想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