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高了音量,「主子,陛下還等著你進宮呢!」
生了一雙桃花眼的孔雀,倚在門邊數完了飯桌上所累積的飯桶數後,有些受不了地出聲。
「就讓他先吃點吧,省得待會他又在外頭丟人現眼。」每回他肚餓時的腹鳴聲,說有多引人側目就有多引人側目,不知情的人還當他是餓死鬼投胎的。
「將軍。」沒發現他大駕光臨,瀟灑趕緊行禮致歉。
「喲,你還特地來接我?」埋首在飯碗裡的石中玉撥空看他一眼,隨手將手邊吃空的飯桶往旁一推,再取來另一桶。
孔雀臉色臭得像是被人倒過債似的,「我是奉陛下之令來拎你進宮的。」若是不來拎這個同僚的話,他們就算是等到天黑也等不到這個大胃王大駕光臨。
「妳呢?」石中玉再看向另一個也不聲不響擠進廚房真的同僚兼上司。
「我是來押解廣鄉侯的。」夜色神色冷漠地問:「人在哪?」
「呃……」他有些心虛地摳摳下巴,「應該……已經押進城了吧。」肚子餓都來不及了,誰會記得身後那一大群的跟班呀?
「吃飽了就快進宮。」夜色早已經對他的貴人多忘事的性子習以為常,在歎了口氣後轉身就走。
「我陪妳一道去押廣鄉侯……」孔雀一臉暈陶陶地跟在她的身後,打她進入他的視線內起,他就完全遺忘了今日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你不必跟著我。」夜色轉身抬手止住他的腳步,接著將手往旁一指,「看著他,不許他在這耗太久。」
「是……」雖然佳人的表情還是一貫的冰霜千年不變,但老早就被她迷昏頭的孔雀還是看得心花朵朵開。
看著孔雀眼巴巴地目送著夜色離去的背影,臉上沾滿飯粒的石中玉,不敢苟同地咂咂舌。
「笨鳥,你愈來愈像她養的狗了。」夜色要是指東,這個同僚絕對不會往西,嘖,還虧他是個男人,一點人格也沒有。
從不曾在人前掩飾過愛慕之心的孔雀,在送完了夜色後回過頭,臉色一換,當下又變回了一張臭臉。
他挑高一眉淡淡回諷,「少在那邊半斤笑八兩。」這裡會搖尾巴的可不只他一個。
這才想起回來忘了見一個人的石中玉,擱下手中的碗筷在廚房裡來來回回的找了好一會後,卻沒發現那個老是在等著他回家的管家婆。
孔雀用力轉過他的頭將它按進飯碗裡,「別看了,她不在。」
「瀟灑,她上哪去了?」石中玉不死心地架開孔雀問向一旁的管家公。
「她……」遭某雙鳳眼瞪得渾身發毛的忠僕,支吾了半天,還是識大體地把話給吞回肚子裡。
「專心吃你的吧,別忘了咱們趕時間。」瞪完人的孔雀,用力按住心已經不在這裡的某位仁兄。
他很堅持,「不行,少了她這飯吃起來就少一味。」怪不得吃得一點也不痛快,原來就是她沒在一旁盯著他吃。
孔雀不客氣地指向滿桌的空飯桶,「少一味你還不是照樣啃?」有差嗎?
「不,味道差太多了,不下飯。」石中玉嚴正地向他表示,站起身努力地東聞聞、西嗅嗅。
「你在聞什麼?」孔雀訥訥地看著他就這樣拉過廚房中的每個人,一個聞過一個,甚至一路聞到外頭去。
「她專有的藥味。」自喻鼻子特靈的石中玉,以手點點自己的鼻尖,硬是一院找過一院。
跟在他後頭的孔雀忍不住大叫:「你以為你是狗嗎?」
「愛染!」三兩下就在鄰院找到吃飯良伴的石中玉,伸長了兩手一路朝她跑去。
「這樣都找得到?」孔雀錯愕地看著他像只大型犬般朝目標物撲上去。
「他不是狗,是比狗還靈。」瀟灑語氣淡淡地在一旁加注。
眼看一家之主以餓虎撲羊之勢朝她衝來,處變不驚的愛染站在原地,在他抵達她面前準備給她一個大熊式的擁抱時,慢條斯理地朝他抬起一掌。
「慢著。」
當下僵住全身動作的石中玉,定站在她的面前一動也不敢動,而愛染則是趁這個空檔,先把一身灰塵的他渾身上下打理過一遍。捺著性子等她檢查完畢的石中玉,在看她打理得差不多時性急地往前靠了一步。
她再揚起一根手指朝他搖了搖,「等等。」
憋住氣不敢動的石中玉,看她自袖裡掏出一條繡帕,先幫吃得一嘴油膩的他擦擦臉,順手替他把黏在臉上的飯粒給拿掉,就在她收回繡帕時,他立即伸長兩手準備朝她俯下身子。
「停。」
「又怎麼了?」他瞪著亮在他鼻子前的玉掌。
愛染皺眉地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自腰間取出一隻小瓷瓶後,她在他臂上倒出一些顏色鮮黃的粉末。
兩臂舉得很酸的他已經等得很不耐煩,「行了吧?」
「嗯,差不多了,剩下的等你回來後再處理。」她點點頭,雖然表情還是有些不滿意。
終於等到可以一親芳澤的良機,石中玉迫不及待地嘟起兩片唇瓣,向下瞄準了她顏色粉嫩的臉頰,但,就在他快親到她的臉頰時,一隻有力的臂膀硬是在他身後將他給勾回來。
「你得趕趕場子,陛下還等著你呢。」孔雀邊說邊將他往外拖,「上路。」
「慢著,我還沒……」遭人拖著走的石中玉不捨地看著差點就到嘴的天鵝肉,「愛染……」
完全不同情他的愛染,還不忘數落他一番,「去把事情處理完再回家,下回別又讓攜雲和握雨跑來向我告狀了。」
「但……」後頭的抗議完全被孔雀的掌心給掩住。
在他走後,終於等到他安然歸來的愛染,一手掩著胸口,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放心了?」瀟灑好笑地看著每次石中玉一出遠門就提心吊膽的她。
「嗯。」雖然有些皮肉傷,不過重要的是可沒東缺一塊、西少一塊。
瀟灑不解地直搖首,「都說過他有九條命了,妳就是愛瞎操心。」他永遠搞不懂長年在馬背上討生活的石中玉,到底有啥可令她擔心的。
她低聲在嘴邊喃喃,「他真有九條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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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四處張燈結綵,一面面黃旗高掛在城樓之上,宏觀門外廣闊的廣場上聚集了文武百官,一來是為慶賀皇帝長兄詠春王的壽辰,二來,是因皇帝為嘉許南域將軍平定南域。
難得皇帝與眾王親自與宴,且甚少齊聚一堂的四域將軍們也都親臨,在階下耐著日曬等了老久的百官們,莫不伸長頸子齊往上看,就是想親眼看看眾王與四域將軍們的風姿,但就在因私事拖延了好一陣的石中玉抵達後,那些階下的百官,又不約而同地皺起眉心,只因為……
那個高站在上頭,一到場就滿臉睡意的南域將軍,正大剌剌地當著眾人的面在打呵欠。
「克制點。」覺得臉都被他給丟光的孔雀,忍不住以肘撞向他的腰際。
石中玉揉揉眼,「我困了嘛。」
孔雀乾脆一拳轟向他的肚皮,「都叫你別吃那麼多了,每回一吃飽喝足你就眼皮沉!」
「我要站到何時才能打道回府?」他不痛不癢地摸摸肚皮,依舊睡意正濃。
「你有事?」
「我還沒吃晚飯。」一想到回家後就有愛染特地為他做的好菜正等著他,他的口水就差點流出來。
孔雀緊揪著他的衣領,很想掐死他算了。「陛下都還沒論功行賞,你就急著回去再吃一頓?」他是全身上下都長滿胃袋嗎?
「兩位。」站在他們身旁的夜色終於忍不住出聲。「請你們給我留點面子。」也不想想底下的人都在看。
既然頂頭上司都這麼說了,護花心切的孔雀當然是立即從命。石中玉無聊地搔搔發,看著底下整整齊齊列站的百官們,正專心地聆聽他這一趟南巡和平亂的結果。他無聊地再打了個呵欠,扭頭看向身後坐在最上頭的皇帝浩瀚,以及坐在皇帝下方兩側的詠春王臨淵,以及西涼王麗澤,他再往旁一看,兩眼落在西涼王身旁的那個空位上。
「笨鳥,咱們身份高貴的東域將軍呢?」真難得那個總是忠心守護在皇帝身旁的紫荊王竟然也會缺席。
「他有事耽擱了。」孔雀小聲的在他耳邊說著,「聽夜色說,紫荊王從她手中把廣鄉侯截走了。」
「什麼?」石中玉聽了當下激動地拉大嗓門,「我都還沒從那老頭口中問出個叛亂的原因,她卻把廣鄉侯交給他?」
孔雀趕緊摀住他的大嘴,「你小聲點行不?」
石中玉不滿地拉開他的掌心,「把人交給那小子的話,那往後我啥子也甭想問了!」他說著說著就要去找人算帳。
孔雀忙將他給拖回來,「反正還不是一樣都是問?換個人問有何不同?」不過就是……審問的手段不同一點而已嘛,有必要這麼計較嗎?
「當然不同,紫荊王要問的人,不管最後有沒有問出個答案,統統都是直的進去橫的出來!」石中玉用力從鼻間噌出兩口氣,「我不管,人是我逮的,也是在我的地頭上作亂的,那小子這回說什麼都不能再同我搶人!」每次逮了作亂的人回來,統統被那個拿著皇弟身份壓他的同僚給搶走,只是搶走那倒也罷了,偏偏那位同僚就算把人犯折磨到死,也還是跟他們一樣都問不出個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