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明的人就像這杯咖啡一樣,有著提神、振奮的效果。艾昕知道這個想法要是讓她聽見了,她不嘟著嘴生氣才怪。居然把人和咖啡相提並論?但他可不是在侮辱她。相反地,比起淡而無味的紅茶或是太過辛辣的烈酒,他最偏好的就是這種具有特殊魅力的咖啡因飲料。
意志堅定的黑眸,不齒逃避永遠正面注視著他人與自己的自信,傲慢卻不是偏執的態度,在進退間知道自己擁有什麼而不會輕易讓步的舉止,在在都像是這杯濃醇的咖啡——初嘗時,會讓人眼睛一亮,喝過一口後還會想繼續品味的後勁,不知不覺地讓人上癮。
他已經徹底地被明明給捕獲了。
撇開小時候生澀的仰慕之情,從頭再建立的兩人友誼,在密集接觸的過程當中,她就像是變化多端的咖啡口感,每一次總會給他新的刺激與感受。
那一夜她喝醉的可愛神態,歷歷在目地浮現。
平常一絲不苟的長髮,不再被僵硬的發圈給束縛,披散在那張鵝蛋小臉四周,柔柔地散發光輝,誘惑著、吸引著他人的碰觸。摸摸那有如黑絲緞般的長髮,證實一下那觸感是否一如絲般光滑。
還有那嫣紅著酒氣,白裡透紅的肌膚,毫無瑕疵的找不到半點細紋,彷彿連毛細孔都找不到的完美……襯著那巧妙細緻嬌小的五官……
艾昕臉上不覺浮現笑顏,自己突然消失不見,她是否正在生氣呢?他希望她生氣,這代表這些日子自己的努力不是白費工夫,要是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出現不出現,那才一具叫人傷心。
等到結束手上的工作,帶著一束鮮艷欲滴但不及她可愛的千分之一的粉紅玫瑰,與一盒甜甜的巧克力去收買她的心吧!說聲抱歉,臨時有工作出現,所以一直沒有辦法來見她。
這樣她可會原諒他?也許不會。艾昕心想那頑固的聰明美人兒,必定會先給他一陣子難看的臉色吧。不過,這也是明明的魅力之一,而他正是迷戀上她這一點的可憐男人。她要是那麼容易就被取悅,就不是他看上的那個具有女王風範、高高在上的汪明明瞭。
聽說這幾天自己就算沒有出現,明明也沒有再給俱樂部闖禍了。特地告知他明明狀況的端木揚,還以佩服的口吻說:「你到底是怎麼給那個女人洗腦的?我真沒有想到你會如此成功地把那女人給收服在手上。」
艾昕心想就算自己解釋,端木也還是不能瞭解他腦中的真正計劃。阻止明明在俱樂部中的破壞行為,只不過是「順便」,他真正想要的還是……
叮咚——
一聲清脆的門鈴打斷了艾昕的思緒,他放下咖啡杯,八成是服務生前來更換、清理屋裡的東西了。走到門邊,他預期會看到這幾天常見的那張面孔時,卻在打開門的瞬間,整個人僵立。
「明明?」訝異中帶著驚喜,艾昕睜大眼睛。
「艾昕!」比他更吃驚的,是拿著門的鑰匙、奉命前來做「管家」工作的汪明明。她先是愣愣地看著他的臉,接著再回頭確認一下房間的號碼,九○八房,沒有錯。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她以為消失的男人,原來近在咫尺,只是自己一直不知道而已。
「這是什麼詭計?」
誤以為又被捉弄的她,氣得渾身發抖脹紅著臉,拉高聲音說道。
第五章
「你冷靜一點,明明。我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樓下工作的嗎?怎麼會由你來……等一下,你的確是上來工作的吧?還是,從端木那兒聽到我在這兒。可是我跟端木交代過,我在這間客房的事要保持最高機密的。」艾昕舉高雙手表示無辜。
明明哪裡冷靜得下來,先前所受的委屈、端木揚的挑釁,早讓她原本壓抑再三的理智瀕臨潰堤危機,現在又發現這幾天來讓自己心神不寧、困惑不安的對象,居然就在自己左右——而自己這幾天就像個傻瓜一樣,還直在後悔沒有留下他的聯絡方式,結果卻是「這麼一回事」!
管他什麼逃兵不逃兵,她再也不想與「夜舞俱樂部」、「艾昕」有所牽連了。她現在就要去把這張可惡的卡片鑰匙丟回到端木揚的臉上,並且告訴他:「大小姐我不幹了!」
「明明!」見她異常氣憤地紅著臉轉身要走,艾昕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住房間里拉。「總之,你先進來,我們再慢慢談。」
「沒什麼好談的!我是個笨蛋,居然還擔心你這幾天沒出現是病了還是發生什麼事,成天腦子裡都是你的影子,連工作都提不起勁。這一切都是你的錯,混帳,世界上找不到比你更討人厭的傢伙,為什麼現在偏偏出現在我眼前!」沒錯,她最不想在此刻看到的人,為何會這麼湊巧地在這兒現身!
被拉進了房間還不自知,只顧爆發出填塞在胸口的悶氣,明明一股腦地怒道。她生氣的模樣對艾昕而言並不陌生,但是盈滿那雙泛著紅絲的雪眸水氣,卻很罕見,隱約地告訴了他——個性驕傲的她會如此激動的理由,絕對不只是因為「自己身在夜舞俱樂部卻不去見她」這件事而已。
「發生了什麼事,明明?」他握著她手腕的掌心堅定而不放鬆,柔聲追問著。
明明咬著唇,撇開頭不去看他溢滿關懷的俊臉,強忍著淚水一語不發。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對不對?你氣成這樣並不尋常,如果有什麼事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我樂意做你依靠的臂膀,所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我的什麼人!」自己都曉得現在的言行根本就是遷怒到他頭上,可是無法控制的情感已經凌駕她。
「我只是一個喜歡你,而不願你受苦、生氣的人,你因為怒火而死掉的每一個細胞對我而言都是最珍貴的寶物,我會心疼的。」他輕輕地挑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臉。「是誰那麼大膽,惹你生氣了?」
令人無法招架的溫柔,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只會讓人覺得嗯心害羞的甜言蜜語,他說來再自然不過,一點都不讓人反感,加速了明明早已經委屈得無以言語的淚意,她透過模糊的視線,握起了拳頭在他胸前敲打。
「都是你、都是你,你該死的佔據著我的腦海不放,要是你有來,我就不用面對那群垃圾,更不用聽到那些背著我傳得亂七八糟、氣死人的胡言亂語在說些什麼!一切都是你的錯!什麼嘛,那些人把他人的災難當成八卦的題材,高興怎麼編就怎麼編,我生氣有什麼不對,難道我活該遭受他們的一言語侮辱,就算我是服務生,那不代表我是個木頭,可以聽了那種沒憑沒據的謊話,而毫無感覺、笑嘻嘻的做事!」一拳拳打在他身上,力道強硬不起來,反倒像在撒嬌。
打著打著,明明撲倒在他寬闊的胸前,到最後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說:「我是人,有感情、有反應、會哭、會笑的人啊!難道他們就可以這樣傷害別人,憑什麼、為什麼!」
「好……好……來這邊。」從她亂無章法的氣憤抱怨中,多少摸出一點真相的艾昕,撫著她的背,領她坐到一旁的沙發。
他以雙手擁抱住她顫抖無助的弱小肩膀,疼惜地說:「不要難過了,和他們一般見識豈不辱沒了你自己的智商,你比那些愛說他人八卦的人要聰明多了,不要讓他們的話傷了你。你知道事實的真相、我也明白,這樣不夠嗎?不管世上其他人怎麼說你的八卦,我永遠會站在你這邊,支持你,和你一起對抗那些閒言閒語的。」
「騙人,剛剛你就不在。」因為哭得很狼狽,明明根本不敢抬起頭來,深怕自己涕淚縱橫的臉會醜得把他嚇跑。
「嗯,我很抱歉,如果我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一定半步都不離開你。你可以懲罰我的缺席,隨你要我怎麼賠罪,我都答應,好嗎?」抽了一張面紙,他細心地擦著她紅通通的眼角與鼻子說。「看,枉費這麼一張冰山美人的臉,一哭就成了一座融化的冰山,什麼淚水鼻水都流出來,形象全毀了。」
「胡說,我才沒流鼻水。」
「哈,那從鼻子流出來的是什麼?口水?」他掐掐她的鼻尖說。
「好冷喔,一點都不好笑!」可是明明唇角卻不聽話地微微上揚。
「總算肯笑了,如何?能冷靜下來了嗎?」摸摸她的頭,拍拍她的肩膀,艾昕不忘偷香一下她的髮梢說。「這樣才像是我迷戀上的傲慢淑女,一名淑女是不能大吼大叫的,形象、形象。」
明明皺皺鼻頭,搶過面紙清理自己的臉說:「不要把我當孩子一樣的哄。」
「我哪敢啊!」他咧嘴笑了笑。「你是要把事情告訴我呢?還是要讓我自己摸索你的內心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