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朕看,九命天女根本不必找了,因為她就在朕的身邊。」
「什麼?」
「在哪裡?」
「是誰?」
太皇太后、太后及貴妃既興奮且驚訝地同時開口。
「朕覺得慧姊姊就是九命天女。」皇帝笑咪咪地摟住貴妃親愛地道,「連今晚這次,她已經救了朕兩次。如果說真有九命天女的存在,那一定是慧姊姊了。」
「皇上,您別開玩笑了!」貴妃面露驚恐,不敢領受地垂下眼眸,「千慧是薄命之人,哪裡是什麼九命天女來著!何況國師為千慧推過命數,我根本就不是嘛!」
「朕說你是,就是!」皇帝展現難得的霸氣,「你跟朝表哥都是朕的貴人,朕的九命天女。只要有你們兩個在朕身邊,朕什麼詛咒都不怕!」
「皇上……」問題是,她最想待的地方,不是他身邊呀。
然而,面對夫君眼中的款款柔情,貴妃趙千慧實有說不出來的苦呀。
「慧兒說得沒錯。」太后將她的心情看在眼裡,暗暗連歎了好幾口氣,「雖然哀家比誰都希望慧兒就是皇兒的九命天女,當年會收她為徒,也是希望以慧兒的練武天資,能傳承哀家一身絕學,代替哀家保護皇兒。可是……國師推算過慧兒的命數,她並非是……皇兒的九命天女,否則當年就該立她為後,而不是貴妃了。」
「朕當年是……」皇帝住了口,看著貴妃低著頭、神情淒苦的模樣,心裡也酸酸的,便沒再就這話題說下去,端麗的嘴唇似在跟誰生氣似的嘟起,嚷道:「好嘛,好嘛,朕聽你們的就是了!」
「這才是乖孩子。」太皇太后滿意地頜首,「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哀家累了,皇上和慧兒都回去休息吧,哀家明天一早還要出宮,見到國師時,再商議如何尋找九命天女的事……」
「朕也要去!」皇帝嚷道。
「你今晚才遇刺,哀家認為……」
「沒關係啦!」好不容易可以見到父皇,皇帝說什麼都不會放棄。「刺殺朕的主謀者一定正忙著檢討失敗的原因,沒那麼快想到要再刺殺朕。況且,朕今年不是十九歲,不會有過不了十的災厄發生,還有母后、國師這種一等一的高手保護,朕就不信有人能在太歲頭上動土。」
「皇兒……」太后仍然感到不放心。
「就這麼決定。」皇帝伸了伸懶腰,消耗了一整天的體力,終於到了油盡燈枯、該補充的時候了。
他打著呵欠道:「朕回宮休息了,老祖宗和母后晚安。慧姊姊,朕先陪你回宮看看小仙貝,再回自己床上睡喔。」
本來皇帝去探視掌上明珠並無任何可議之處,壞就壞在「回自己床上睡」這幾個字太曖昧,加上皇帝促狹的語氣,使得貴妃俏臉上泛起狼狽的桃暈,但又不能當著太皇太后和太后面前跟他發火,只能在皇帝伸手挽住她時,暗暗捏了他一下。
皇帝輕叫了一聲,惹來太皇太后和太后關愛的眼神,貴妃更懊惱了,幸好皇帝還知分寸,只笑了笑,便挽著貴妃離開萱和宮,在眾侍衛及太監、宮女的簇擁下,往貴妃所住的坤玉官而去。
第二章
距離皇宮不遠處的西大街,一座雕樑畫棟般的豪門宅邸深處有一棟獨立、隱秘且戒備森嚴的屋子。
屋外樹影幢幢,每個黑暗、隱秘的角落都有佩戴刀劍的武士巡守;屋內燭影搖曳,寬敞舒適的空間裡坐了好幾個人,但沒一個人說話。
窒人的沉默籠罩室內,而在靜默中還隱藏著一股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由四面八方,尤其是來自主位上身穿金色麒麟紋飾袍服、頭戴拳頭般大的和闐玉鑲嵌成的頭冠、臉容顯得俊美陰沉的男子身上的怒氣,如針如椎地射向座上一名馬臉大漢。
後者如坐針氈,尤其是想到主人對付失敗者的手段時,冷汗便涔涔而下,渾身如墜冰窖的發起寒顫。
而他之所以還沒有崩潰,全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混亂的腦子裡還來不及整理出頭緒來,然而在主人帶著肅殺寒氣的眼神注視下,一顆心急往下沉,只能拚命壓抑住內心的驚恐,期待奇跡的降臨。
但奇跡,是比被雷電打中,而且沒死還要希罕出現的神奇事跡,怎會降臨在他身上?所以,當那因憤怒而抿緊的嘴唇擲出如冰塊般冷硬的怒斥時,馬臉大漢的情緒立刻像被捻到緊致的琴弦般繃斷,高壯的身軀嚇得跌出座椅,僕跪倒地。
「主子饒命……」那抖若枯枝上的黃葉的聲音帶著驚懼,鑲嵌明珠的頭冠隨著他不住磕頭的動作沉沉浮浮。
「你不是跟我拍胸脯說萬無一失嗎?為什麼你精心籌畫又重金聘請的這批來自什麼影黑門的美女刺客三兩下就被逮個正著,連皇帝的一根頭髮都沒碰著?」被稱為主子的男人像是沒聽見屬下敲在青磚地上的磕頭聲響,語音越發地陰沉冰冷。
「屬下知罪,主子饒命呀,屬下……屬下……」
那幾乎哭喪著聲音的哀求,聽得在座中人心情各異,但免不了都要想,這馬臉大漢平常也是個走路有風的人,怎麼此刻會這麼沒用,一個雄赳氣昂的大男人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也就算了,居然還急得想哭。但想想,今天如果異地而處,自己會不會比馬臉大漢還不如呢?心中不禁生出兔死狐悲的同情了。
「你這副沒用的樣子看了我就想吐!我是被鬼迷了,才會相信你!」他深信必然如此,否則自己怎麼可能不智地贊同這麼失敗的刺殺行動?這使得他的語氣越發地激憤,「看看我得到什麼?要是那批刺客……」
「主子放心……」馬臉大漢像是抓到一線生機,急忙又磕了好幾下頭,將突出的額頭磕得青紫、破皮,但他似乎一點都不痛,顫抖的嘴唇急急忙忙地道:「影黑門的殺手在執行任務前,都會先服下毒藥,要是沒有及時完成任務服下解藥,個個都會中毒而死……」
「但要是花朝在她們死掉前,就問出口供呢?」主子的語音緩了下,依然不改陰厲冷怒。
「這點主子更可以安心。」馬臉大漢的聲立穩了些,「這些美女刺客根本不曉得雇她們殺人的買主是誰,屬下是直接與影黑門門主談妥這筆交易,再安排她們進宮,由她們先將幾名舞姬處理掉,易容頂替……」
「哼!算你還有點頭腦!可是你將這件事搞砸了……」那冰冷的語音再度飄送而下。
馬臉大漢好不容易恢復的一點膽氣又全都散了,只能不住磕頭請罪:「屬下……沒想到……屬下……」
「你沒想到?」主子語音尖銳且充斥著不滿,「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敢說你有沒想到的?」
「屬下……」馬臉大漢慌張之下,更加地語無倫次。
「來人呀……」
「哎哎哎,他是不該沒想到,可你這個當主子的又想到了嗎?」
一陣好聽的低柔嗓音玩世不恭地闖進來,截斷了主子處決屬下的命令,並使得他臉色一變,陰沉的黑眸瞇起,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瀟灑的青色身影從無風自開的格扇門飄然入內,只在腦後束了條青色髮帶的臉容上戴著一隻手繪的虎形臉譜面具,遮住在座者都極想一窺真面目的容顏,但除了主子以外,無人有此殊榮。
「青虎!」主子眼中陰晴不定,薄情的嘴唇吐出闖入者的代號,聲音裡有著濃烈的不快。「你又遲到了!」
「或許,我本來是不該來的。」
被稱為青虎的男子彈了彈肩上的布料,似乎那裡有什麼討人厭的灰塵,腳步從容地走到最末的一張椅子,毫不理會主子的怒氣,率性地坐下,還蹺起二郎腿。
「你是什麼意思?」
對於青虎的放肆,主子得咬緊牙關才能壓抑住胸腔內激盪的火氣。
「既然你的刺殺計畫一開始就沒有知會過我,失敗後再找我過來檢討,不是根沒必要嗎?」
聽出他語氣裡的不滿,主子緊了緊間隙狹窄的眉頭。
「我是認為……」
「你不信任我,卻太有自信了。」
被他一語中的,主子神情顯得狼狽,一時語塞。
「可是你錯了。」青虎的聲音雖顯得雲淡風清,每個字卻尖銳地刺進在座的每個人情不自禁豎起的耳朵裡。「才會失敗。」
「那是……」主子非常不願意承認是因為自己判斷錯誤才導致刺殺皇帝的計畫功敗垂成,氣急敗壞地想為自己辯解。
「又想把失敗的責任推給庫克扛?」青虎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語氣顯得沉痛無比。「你怎麼不先質問自己為何會錯估形勢,採用了庫克的計畫?這是當名英主應該做的事嗎?」
「我……」這傢伙竟敢這樣質問他?若不是顧慮到他還有利用價值……
「你怪庫克沒想到,你自己又想到了嗎?」青虎對他的孺子不可教,搖頭又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