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瞼型,相同的輪廊,那雙濃眉,那灰棕的頭髮和眸色,那下巴的線條!病床上的麥裡南簡直和羅吉姆的長相一模一樣!
「我的天!」丹絲呆怔的哺哺道:「我怎麼會這麼目盲!」
除非是天大的巧合,否則麥裡南不可能長得和羅吉姆如此酷似,她父親和麥麗莎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的。「哦,爸爸,你到底做了什麼?」丹絲把裡南的手握住,沙啞的呢喃。
她滿腦子是沒有答案的問題。亞利之所以驅趕兒子離開是因為他和麗莎傳出畸戀嗎?麥諾奇是否在波士頓?而麗莎,她可愛的吉姆?或許吉姆曾要求麗莎和他一起走,但她捨不得他的長子,或許這就是吉姆在丹絲的印象中一直是鬱鬱寡歡的…
這個悲慘的故事有了活生生的見證——麥裡南。難怪丹絲和他一見如故,兩人從一開始就特別親,原來兩人體內流的是相同的血液。上天不會在讓她發現她有個哥哥之後,又讓她失去他吧?
丹絲忍不住趴在裡南胸前哭了起來。「上帝,求求你。裡南,你一定得醒過來,求求你……」
她的膀淪淚水流濕了裡南的胸膛,一隻手溫柔的撫了撫她散亂的頭髮。「不要哭。」
那低啞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裡南!」她抬起淚痕狼藉的臉孔,驚喜欲狂。「你醒了!」
「頭痛得要命。」他皺眉哼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把他額前的頭髮撥開,這才發現他全身汗水淋漓。她哭得烯哩嘩啦,竟沒注意到裡南的身體起了自愈能力,出汗退燒了。
「你真把我們嚇壞了,」她喜孜孜的說:「渴不渴?」
「嗯」
她餵他喝水之後,在他眉上吻了吻。「睡覺吧。親愛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溫柔的撫摸他的臉孔。「哦,裡南我有好多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他的眼皮沉重的下合,但在閉上之前,他使出一個最凶狠的眼光。「我的褲子到哪兒去了?」
丹絲滿臉淚水奔入起居室時,疲倦的坐在一張舒適的舊椅子上的洛克抬起頭,整顆心絞痛起來。
「裡南死了,對不對?」
丹絲立刻來到他身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不,親愛的,他退燒了,人好多了,他睡著之前還和我說了幾句話。」
一直抱著最壞打算的洛克,面對好消息竟不知所措,他含在眼眶的淚水顫顫欲落,雙手將丹絲抱緊,臉孔埋入她的頸窩,無法自制的顫抖。
丹絲輕撫他的頭髮,哺哺安慰他,片刻後他才抬頭喑聲道:「對不起。」
「為什麼對不起?」丹絲揚眉。「你一直是我堅強的依靠,我很高興我也能成為你的依靠,即使只是片 刻,因為我們彼此關懷。」
她的話如同鞭子抽打洛克的良心,他知道她在向他索求他不願付出、甚至不敢道出的情感。她不明白他的世界已經崩潰?他不能讓情感凌駕理智,他不能脆弱,不能鬆懈。
「裡南真的脫離險境了?」他粗聲的改變話題。
丹絲黃晶的雙眸流露幾許失意。「我想是的,他退了燒,應該會好轉的,別擔心。」
「幸好他的腦袋夠硬。」
丹絲隨他笑了笑,然後興奮的說:「我剛剛有了個驚人的發現,我記起了我父親,就是他,羅吉姆,而且,而且不止如此。」她把吉姆和裡南相貌酷似的事實一五一十告訴了洛克。
「大荒謬了!」洛克中途就切斷了丹絲的話「裡南不可能是羅家人。」
「你看看,」丹絲把銀墜子打開。「他們兩人這麼相像,我們怎麼一直沒有發現?你還看不出來嗎?你母親和我父親」
洛克驚駭的大喊:「不可能,我媽—」
「也只是個女人,洛克,而你父親……和你非常相似,強悍、保守,埋在工作中,麗莎愛上一個和她年紀相當的男人就這麼不可能嗎?他們的行為不對,但那是人性。」
「我絕不相信!」
「證據擺在你面前。」
「你又在作夢,又在幻想了。」他把銀墜子甩向丹絲。
「我沒有!我真的記起來了,洛克。」
「你不是記起來,你只是在編故事,穿鑿附會一些和你無關的事,」他抓住她的肩膀。「停下來吧,丹絲,你會把你自己再搞出毛病來的,我們兩個都受夠了。」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她大叫。「我恢復記憶是好現象,你不會在這時候扯我後腿吧?」
他猛地放開她。「讓死者安息吧,丹絲。」
「然後隱藏秘密,繼續讓生者受苦?你不明白嗎?我辦不到,如果我不理清腦子裡混沌的記憶,我永遠不會是個完整的女人,」她望著他凝重的臉孔。「為了你,我希望成為完整的女人。」
她的語氣充滿懇求,這樣你才會愛我。她心想。
洛克幾乎放棄自己的堅持,放棄責任感和復仇心,把自己完全交給丹絲,但是他害怕一旦失去自我控制,情勢會越變越糟,所以他硬下心腸,決心不向這女人屈服。
「我接受你個樣子。」鐵漢麥洛克說道。
所以你也得接受我,他的弦外之音是如此告訴丹絲的。
「洛克,這件事太重要,我記得——」
「我警告你,丹絲,別太過分,更別把裡南扯進來,這麼做改變不了任何事。」
「改變不了任何事?」她發怒的問。「哦,你這盲目、死腦筋的男人!這可以平息紛爭,可以化解仇恨
「你以為一個瘋狂的故事就能讓我不再和羅家戰鬥嗎?』」洛克的下巴抽動著。「西風號化為海上的煙灰,我會揪出元兇,找出證據,叫他們償還我的損失,我會復仇,我會活下去的。」
「除了復仇和活下去之外,人生還有更重要的事,洛克!亞古諾號呢?你夢想中其他的大船呢?我們倆的日子呢?你忍心將它們付諸流水?」
「他們奪走奧德賽,毀了西風號,險險害死我兄弟,你以為我忘得了?」
「裡南也是我兄弟。」
他雙手一揚,怒吼道:「我沒有閒工夫和你再胡扯下去,如果你珍惜我倆的一切,就把這瘋狂的念頭忘了。」
丹絲的面色變得蒼白。「我明白了,你寧可和瘋子莉莉一起生活,寧可仇恨羅家,也不願知道事實。」
「閉嘴!」
丹絲僵立在那兒看著洛克,一臉痛楚和委屈,讓洛克受不了,他上前把她擁入懷中,低頭吻她,彷彿在請求她瞭解,可是她沒有反應。
「丹絲,公主,你明白我陷身在此、動彈不得嗎?我需要你,你是我的妻子……」
「名議上是的,可是感情上就難說了」丹絲空洞的笑了。「麗莎一定明白其中的滋味,告訴我,洛克,她是當諾奇的妻子比較快樂,還是當吉姆的情人比較快樂?」
「可惡,」洛克把她推開。「不要再提這件事,否則你下地獄去吧。」
起居室裡悄然無聲。
丹絲轉過身去。「我去替裡南熬些肉湯,」她走到門口。「聽我說,洛克,我的腦子被蒙蔽住了,可是沒有人——包括你在內,能夠阻止我破除迷障而出。」
「我還以為您不會來。」丹絲以如同波士頓圖畫館令人敬畏的安靜的語氣說,她的目光始終不敢從畫廊上已故北方畫家的作品上移開。
「我本來不想來的。」羅亞利支在象牙杖上答道。
七月中旬的天氣相當熱,可是圖書館畫廊內卻空曠涼爽,只不過丹絲由於緊張不安,身上仍舊微微冒汗,她從帽簷下忐忑不安的看了亞利一眼,壓下想伸臂去擁抱他的衝動。
「那為什麼又來了?」
「好奇吧,另外是來謝謝你送我畫冊,相當好的作品,代表著森威治島上的生活,是吧?」
她笑了笑。「是的,簡單而滿足的生活方式。」
「賴牧師不這麼認為,看了畫冊之後那冷冰冰的傢伙變得好激動,直說那是邪惡的畫面,叫我去把它燒了。」
丹絲的面色泛白了。「您燒了?」
亞利嗤之以鼻。「當然沒有,我自己被那傢伙煩死了,幸好他已決定下周搭奧德賽回去了。」
「他要走了?」丹絲驚喜的張大眼睛。
「他說殖民地的人需要他,他負有使命什麼的,我打賭這傢伙有興趣的不在於宣揚上帝的教義,如果不是怒基,我根本不想留他,怒基或許是感謝他在法庭作證——」亞利沒有再說下去,神色變得尷尬。
「他說的是謊話,」丹絲平靜的說:「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恨我…」
「過去的就算了,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女孩。」他老皺的臉上顯露倦色。
「可是我無法算了,」丹絲繃緊下巴。「所以我才請您來和我見面,您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什麼真相?如果你指的是西風號——」
「我不是指西風號,不過洛克的確認為是羅家在搞鬼,您知道。」
「胡扯!人人都有可能出意外,」亞利的大嗓門招來畫廊內參觀者的注意,他挽住丹絲,和她雙雙步出圖書館。「為什麼每次意外洛克都要怪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