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交代完這句話,就和護土小姐們一起離開了病房。
「菟絲,你想不想吃點什麼?喝點水好嗎?」藍媽媽愛憐的摸摸女兒的頭髮,心疼的看著她這一個禮拜來消瘦不少的臉頰。
「我看我們還是別太勉強菟絲了。她大病一場,最需要的是多多休息,讓她睡吧!」藍爸爸拍拍妻子的肩膀說道。
藍媽媽哽咽的點點頭,正打算聽藍爸爸的話,不再打擾女兒時,菟絲卻以茫然迷們的表情開口問道:「這是哪裡……菟絲怎麼在這裡……班長……菟絲得去找班長……菟絲不懂……菟絲要問清楚……」
說著說著,菟絲便要下床。
「傻孩子,你在幹什麼?不能下來啊,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哎呀!」藍媽媽驚叫著扶住幾乎跌倒在地的女兒。
「……菟絲得去……菟絲要去找班長……」
口中哺哺地說著,菟絲企圖推開母親的手,只是大病初癒根本手腳無力的她,怎麼推也推不開,突然她竟開始咬起自己的手臂,一邊叫著:「壞、壞手!壞、壞腳!」 「我的天啊,快點阻止她呀!」兩手抱住女兒的藍媽媽一叫,藍爸爸也驚慌的上前扣住女兒的雙手。
「壞、壞壞壞!」菟絲沙啞地吼著,簡直像是著了魔一樣。
「我知道了!」任遠衝到菟絲面前,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說:「我一定會把白罡皓帶到這邊來見你的,這樣總可以了吧?菟絲。你就不要鬧了,乖乖地在這邊等,你不可以離開這裡,不然就見不到白罡皓了。」
剎那間,菟絲就像是沒了電池的機器人般,完全停止所有激烈的反抗行為,她呆呆地看著任遠說:「……可以見到班長?」
「嗯,你等著,我這就去把他捉到你的面前!你一定可以見到他,我保證。」
菟絲終於安分地回到病床上,而任遠一路衝出了醫院,跳上自己的機車,直奔正在舉行畢業典禮的S中大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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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會了,我親愛的母校,謝謝你陪我走過這段人生的黃金歲月,我將不忘您的諄諄教誨,那將成為我人生的羅盤,令我不會迷失自我的方向.令我成長為對社會有用之人。再會了,母校,再會。」說完了畢業生致詞中最賺人熱淚的一段後,白罡皓深深地朝台上的貴賓們與台下的同學們一鞠躬,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司儀立刻說:「謝謝高三A班白罡皓同學的畢業生致詞。接下來我們請……」
呼!累死了。白罡皓慢慢地走下台階,從小學、國中到高中都是畢業生代表的他,真不懂畢業致詞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真有人會聽嗎?可是每一回他也都看到底下真有人拿著手帕擦眼淚。那些人該不會是因為能從學校中解脫,而高興得哭了吧?哼。
好熱啊,該不會是禮堂的冷氣忘了開吧?悶熱得讓人受不了,腦袋像要燒起來似的,胸中的一股煩躁感揮之不去——他走回自己班上的座位,一眼就看到當中兩個明顯的空位。
任遠和藍菟絲兩個人都缺席。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白罡皓臉色一暗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聽到有關藍菟絲的任何事了。她……那之後是怎麼回到家的?他在飯店門外對她說完那些絕情的話之後就掉頭回家去,當時只顧著將胸中的一股窩囊氣徹底發洩出來,根本沒有考慮到藍菟絲會如何。
那一夜,在回家路上就開始下起大雨……藍菟絲當時只穿著一套睡衣,不過她也不是白癡,應該知道要躲雨,也知道該怎麼回家才對,根本毋須他擔心的……講是這麼講,不過這一個禮拜以來,偶爾腦海裡還是會晃過她的影子。
自己會不會說得太過火了些?
其實他並不真那麼討厭她,也許他從未真心把她當成戀愛對像看待,但也不能說她沒有帶給自己半點樂趣。甚至可以說拜她所賜,那段日子自己還稍微從無趣乏味的學校生活中得到了些許解脫。
你是我心靈的綠洲——這種噁心的話他是說不出來,不過她也的確當了他的開心果好一陣子。
噴,這實在不像他白罡皓的行事作風。過去他從不會擔心分手的女人會怎麼樣,坦白說,要是一個個去擔心的話,他不滿頭白髮才怪。就算藍菟絲有點特別,那又如何?他和她簡直就像在玩家家酒似的,他只是在扮演她眼中的白馬王子,她不可能以為那種差勁的戲碼會持續到永遠吧?
(不。她是認真的。即使他抱著遊戲的心態,但她不是。對他曾經說過的每一個字,她都是那樣深信不疑,彷彿是個不懂懷疑是什麼的無知嬰孩。)
大概就是因為她的純真,才會勾起自己難得的罪惡感吧?欺騙她的確易如反掌,可說是一點成就感都沒有,試問誰會對搶走了三歲小孩手上的糖果這件事感到高興?豈止是高興不起來,當看到孩童無辜的眼神時,恐怕心中所懷抱的更多是歉意吧!
白罡皓再望一眼藍菟絲的空位,暗暗地在心中說:藍菟絲你可別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和那個任遠竟是親戚,會遇上這一切只能說是你倒霉了。反正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就當是你上了一堂難得的人生經驗課吧!
砰!禮堂的門被人大力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直直闖人,打斷了講台上正對學長、學姐們歌功頌德的學弟演講,越過大半個禮堂的怒吼聲,讓全部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白、罡、皓!」
任遠跨著大步走到三年A班的位置,一把揪住了白罡皓的衣襟,說道:「跟我走!」
「喂,你在幹什麼,現在是什麼場合你知道嗎?還不快點放開白同學!」教官們見情況不對,迅速趕過來制止。
「你是幾年幾班的,想幹什麼?」看見任遠身上的制服,教官們搬出師長的權威喝道。 「少囉唆,我有事要找他,和你們無關!」然而任遠一吼就撥開了幾名教官的手,眼中除了白罡皓外,什麼都看不見。
「你這是什麼態度,來鬧事的嗎?警衛,快點叫警衛!將這個鬧事份子帶到外頭去。」教官臉紅脖子粗地怒道。
「請等一下,教官。」白罡皓大可以裝作什麼事都沒有,讓教官們去處置任遠,但他無法不去猜想任遠這舉動和藍菟絲有什麼關係。
他才不管任遠的死活,不過要是事關藍菟絲……他也多少有些責任吧?
「任同學他大概有急事想找我,應該不是故意要找老師們的麻煩。對不起,請讓我們到外頭去談一下。不好意思,驚擾大家了。」白罡皓仗著自己平日在師長面前的地位,很快地將場面擺平,朝任遠一揚下巴,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離開。
「麻煩你用點大腦,在畢業典禮上,所有的教官和警衛要是全都上前來,你以為光憑自己能對抗得了他們嗎?還得勞動我出面。說吧,到底有什麼事,要我跟你走,走去哪裡?看你怎麼投胎嗎?」白罡皓一開口仍不免冷嘲熱諷一下。
「那天你對菟絲說了些什麼!」任遠沒心情和他 鬥嘴,動手就要揪住他。
可是這次卻讓白罡皓俐落地閃開。「你在說什 麼?我怎麼不太懂。」
「少裝蒜,那天菟絲一定是去找你了吧!她現在 人在醫院裡.躺了一個禮拜,睜開眼睛就說要見你,說要問你話。你最好乖乖跟我走,要不我就算打斷你的腿,也要將你帶到她的面前。」
「醫院?藍菟絲怎麼了?」
「大半夜淋了兩個多小時的雨,你說她會怎麼樣?她差一點就被你害死了,你這混帳!像你這種人渣,我巴不得將你丟進垃圾山裡去!連菟絲那樣善良的女孩你都忍心傷害,你還是不是人?」
「……她……差點死了?……這……怎麼會……」白罡皓萬萬沒有想到,情況竟如此嚴重。
「重感冒並發的肺炎。」任遠咬牙切齒地說。「你想我會拿菟絲的命跟你開玩笑嗎?走,你跟我走!」
這一次他倒是不費吹灰之力地,揪住了沒有反抗(可能還在震驚狀態中)的白罡皓,跳上了計程車,前往菟絲所住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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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藍菟絲的家人,白罡皓原先以為會遭到什麼嚴厲的苛責,想不到藍家的雙親只是朝他點了點頭說:「不好意思,讓你跑這一趟。」
「不,哪裡……我……非常抱歉。」白罡皓低下頭,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看到藍家雙親疲憊的臉孔,他才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有多惡劣、一個不經意的遊戲,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是他當初始料未及的。
「你的事,阿遠多少對我們說了一些。不過我想你願意到這邊來,至少代表你對菟絲有份友情在吧,謝謝你。」
藍媽媽苦笑著往下說;「菟絲現在在睡覺,等會兒她醒來了,還請你聽聽她要說些什麼。這孩子雖然異於常人,有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行動,可是並不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她做的事、說的話都有她的道理,就請你多多包涵,答應我們為人父母的請求,請對她溫柔一點,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