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傢伙根本是隻狐狸,表面上總是裝作一副乖乖牌的樣子,其實滿肚子壞水。他表面上對菟絲好,那都不過是障眼法,為的是好操縱菟絲,讓菟絲乖乖聽他的話。你瞧,他不是把菟絲帶壞了?以前菟絲不會這麼反抗我的。」
任遠皺著眉頭說:「舅媽,我看事不宜遲,明天我就去辦機票和護照的事。正好大表哥有個黃金假期,就跟菟絲說我們要去美國探望大表哥好了。等阿絲痛快地玩一陣子回來,就會忘了白罡皓那傢伙的。」
「舅媽並不這麼想喔,阿遠。」藍媽媽語重心長地說。「阿絲是我女兒,我最瞭解她,她性子有多固執,我最清楚。她如果是那麼容易見異思遷的孩子,我們今天也不需煩惱了吧?而且……帶一個亞斯伯格症的孩子有許多的困難,你知道舅媽覺得最困難的是什麼嗎?」
是任遠搖搖頭,藍媽媽才笑了笑,繼續往下說:「我很怕自己對她的愛,其實是阻『礙』的『礙』。沒錯,亞斯伯格症的孩子是很特殊,無法用一般帶小孩的方法來帶,但阿絲也是會思考、會表達的孩子,她不需要四周的人替她下決定,否則她一輩子也無法決定事情。」
她握著侄子的手說:「謝謝你為阿絲想這麼多,可是我們能做的是協助她做出一個決定,不是搶走她的決定權。所以去玩的事情,我想你還是再和阿絲好好談談,聽聽她想說的話,也讓她聽聽你的說法。反正離畢業典禮還有一周,我們就花一個禮拜的時間,和她好好溝通吧!」
任遠垂下肩膀,激動的心情稍微冷靜下來後,他知道舅媽說的很正確,自己所做的是在剝奪菟絲說話的權利。又或者,他只是想證明給白罡皓看,想和白罡皓互別苗頭,證明自己對菟絲的影響力更大——
「抱歉,舅媽,我太急了些。」他訥訥地說。
藍媽媽搖搖頭,拍拍他的肩膀。「哪裡,這麼多年要不是你一直和菟絲念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我們又怎麼能如此安心呢?現在菟絲終於也要從高中畢業了,辛苦你了,阿遠。」
任遠在離開藍家前,先去敲了敲菟絲的房門,裡面沒有任何回應,他想,大概是菟絲還在生自己的 氣,所以不想回答吧?
隔著門板,任遠不氣餒地說:「阿絲,我先回去 了,改天再來和你談談。我知道你很喜歡白罡皓,雖然我實在不知道那種傢伙到底好在哪裡,但是我這輩子曾經騙過你嗎?阿絲,我說的話難道你都不再相信了嗎?那傢伙他根本不上喜歡你的,他不過是在愚弄你和我而已。」
裡頭還是一片沉默。任遠考慮了一下,決定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去。他不曉得,當他走後沒多久,門就悄悄地打開了,菟絲望著空蕩蕩的房門口,呆站了一會兒,又把門關上。
她不知道要跟阿遠說什麼,她只是覺得有必要把門打開,看看阿遠的臉。她知道阿遠不會騙人,可是他說要自己不再和班長見面,她做不到。她也不懂為什麼?自己就是想和班長在一起。
班長說過,他們要永遠在一起的,不是嗎?
那傢伙他根本不喜歡你。
不喜歡?那麼班長說謊嗎?他說過喜歡她,說過要一直在一起,這些都不是真的嗎?班長其實討厭她,不想和她在一起?為什麼阿遠知道呢?阿遠不是班長,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頭好病。她想不出答案,誰能告訴她一個答案呢?菟絲的眼前浮現班長的臉,她好想好想看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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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罡皓接到飯店打來的電話時,已經是半夜兩點了。
「好吵喔,是誰啊……」裡著被單的女人揉著眼睛,打了個阿欠說。
「不好意思,我要出去一下,請你回去吧!」他起身套上一條長褲,再從口袋裡掏出幾張千元大鈔丟到床上說。
「什麼?你大半夜的要趕我出去啊!」女人目瞪口呆地大叫。
「那些錢足夠你叫一輛計程車了吧!出去的時候請你順便帶上門,謝謝。」他穿上襯衫後,拿起車鑰匙,頭也不回地說。
「你這混帳!」女人扔的枕頭,恰巧打中關起來的門,徒勞無功地落了地。
白罡皓匆匆地下了樓,發動著自己的機車引擎,腦子裡還停留在幾分鐘前的那通電話上,飯店的經理萬分困擾地跟他抱怨著,有一位小姐說什麼都要找他,不管他們如何解釋白罡皓並不在這間飯店,她就是不聽,還打算一間一間去敲房門,逼不得已他們只好向他求救。
搜遍所有的記憶,白罡皓唯一能想像到,會做出如此沒有常識的事的人,只有——她,藍菟絲。
深夜裡,車子盡情地在無人的馬路上狂綢,白罡皓只花十五分鐘就到達飯店,並且在飯店經理的引領下,走到他們員工專用的休息室,找到了藍菟絲。她身上穿著一套碎花短睡衣,表情像個迷路的孩子般楚楚可憐。
「班長!」一看到他,她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投向他。
「你……」正想罵她半夜三更沒事發什麼神經的白罡皓,注意到身旁還有幾雙眼睛正盯著他們直瞧,馬上改變口氣說:「非常抱歉,驚擾了你們。我這就送她回家,晚安。」
可是等他和藍菟絲一走到飯店門外,立刻臉色一變。「你來幹什麼?還讓我丟臉,居然在飯店裡鬧事。我真是受夠你的沒有常識了。」
「我想見你,不知道班長住哪裡,就想到這個地方而已。」菟絲眨眨眼,班長的臉和以前有一點點不一樣。笑容,不見了。 「見我?哼,還有什麼好見的?你沒聽任遠說嗎?我對你根本就沒有興趣,你對我來說充其量只是個打發時間的玩具而已。你的好表哥讓我在大庭廣眾下丟臉,湊了我一拳不夠,你這笨表妹也要來湊一腳,讓我在大台北丟光了臉才甘心嗎?」一晚上累積的怒火,經過幾小時的發酵,好不容易平靜了些,可是一見到藍菟絲的臉,又氣上心頭,氣得他口不擇言。
「藍菟絲,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好了,我以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在騙你的,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快點從我眼前消失吧!」
轟隆!轟隆隆!台北的天空在半夜下起一場夏季典型的驟雨,將街道、路人、流浪的貓狗,全都無情地淋濕。冰冷的雨水,嘩啦啦地下個不停。
第六章
之後,藍菟絲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禮拜,重感冒所引發的肺炎,使她陷入嚴重的意識昏迷。
「看這樣子是沒有辦法參加畢業典禮了。」任遠站在病房門外說。
「一生一次的畢業典禮,那孩子是那麼努力的維持著全勤,而且還有特別獎。大家都等著要陪她分享這喜悅的……唉,這傻孩子,居然在半夜的大雨中待了兩個小時,要不是警察先生發現,將她送回來,我們竟達她偷偷跑出去都不知道。」藍媽媽心痛地說。「都是我不好,應該多注意一下她的情況。」
「平常那孩子總是很乖巧的,誰也不會想到她竟會半夜離家。」藍爸爸也向公司請假,好全程看護著心愛的女兒。
任遠聽著、聽著,一隻拳頭也跟著握得死緊。
這整件事一定和白罡皓有關,菟絲會反常地在半夜悄悄離家,除了去找那傢伙,別無其他可能。不知道那傢伙對菟絲說了什麼,才會使得菟絲半夜三更在傾盆大雨中,漫無目標的四處遊蕩。
警察們送她回來時,說菟絲身上什麼證件都沒有,問她她也都不說半句話,本來他們還在傷腦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是就在他們打電話通知醫院時,菟絲自己卻突然說要回家,警方只好派人跟著她,幸好最後她平安無事的回到藍家。 想當然耳,那一夜藍家上上下下都亂成了一團,可是不管藍家人如何追問,菟絲就是再也不肯說一個字,當天凌晨就發高燒,真的送進了醫院。
你會為你這句話後悔一輩於!
白罡皓的話言猶在耳,難道他對菟絲說了或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害得菟絲……任遠希望事情不是像他所料想的這樣,否則的話,他一定、一定會
「菟絲恢復意識了?!」
病房外的家屬們一聽到護士報的好消息,立刻進人病房內。
「菟絲!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痛?我是媽媽,你認得嗎?」
「我是爸爸!菟絲小寶貝,你真是把我們嚇死了。」
任遠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藍家雙親激動地對女兒又抱又摸的,而藍菟絲雖然睜開了雙眼,卻帶著好像還在夢中的神情,對旁人的問話也沒有什麼反應。急得藍家雙親趕忙問醫生,該不會是女兒還有什麼地方有毛病吧?
「她的燒退了,病情也已經穩定下來。可能是她昏睡一個禮拜,還有些意識不清吧!沒關係,你們不要急,她會慢慢恢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