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雖然漆黑,但還不至於暗得幾乎都看不見任何東西,尤其在這沒有月光的夜晚,數十枝火把是那麼的醒目,然而真正吸引住她的視線,不是那數十個下人,而是當熊熊的火焰順耀到那個被揍得半死的竊賊臉上,讓她仔細看清楚他的面孔時,她驚愕得怔住了。是老爹,老爹失手被捕了!
「老爹?」溫歡雙腳不再發麻,搖晃的爬起來,她看見那個人再度對老爹拳打腳踢,著急的想飛奔過去救老爹,但卻被鬼剎捉住手臂,不准她過去。
「小……歡?」被人狠狠的痛毆毒打一頓,溫臣很有骨氣的忍住身體的疼痛沒吭哼半聲,直至聽見她安然無恙的聲音,才硬是挺起站不直的身軀來,「你……沒事……吧?」
溫歡被嚇呆了。跟著老爹行偷盜竊七年,即使老爹偷十次有九次失敗,經常不小心暴露蹤影被人發現,但他脫逃功夫一流,從未失利被逮捕過。而這一次,是他行偷二十年來,第一次被捉,也是跟著他東偷西藏的她,第一次親眼目睹到他的慘況。
他們下手很狠,沒有問清老爹的目的和企圖,捉到人不由分說的就開始毆揍他,接著再嚴刑逼供的狠狠毒打他一頓。人是肉體做的,不是金剛不壞之身,哪禁得起,受得住他們這樣的教訓,恐怕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老爹!」看見老爹鼻青臉腫,嘴角掛著血漬,那個人還是繼續對他動粗施暴,溫歡氣壞的想甩開鬼剎的手,不料他捉得緊,根本沒意思要放手,「不要打我老爹!你們住手!不要傷害他!」
對付一個敢私闖「惡魔島」,又敢在惡魔地盤行偷的竊賊,沒將他五馬分屍已算是便宜了!鬼剎看向溫臣一眼。
「他就是你老爹?」雨勢愈來愈大,鬼剎加重力道抓住她的手臂,並接過如意遞來的雨傘,如惡魔張開黑色羽翼般,准許溫歡躲進他的羽翼下,尋求他的庇護。
僅一眨眼的工夫,毛毛細雨已轉變成打在身體會痛的斗大雨珠,她下意識的躲進他撐著的雨傘下,沒有感覺到她是多麼的靠近他,心思全縈繞在該如何解救老爹這麻煩事上。
「我求你!你快叫他們住手,不要再打我老爹了,我老爹快被他們打死了!」溫歡沒有為自己呼喊半聲疼,手臂任由他緊抓住不放,反而苦苦的哀求他,忘記他是人稱惡魔的鬼剎。
既被稱為惡魔,對付叛徙、私闖者,手段只可能會更加殘酷而不可能會有半點仁慈的寬恕,又以鬼剎為名,理當人如其名般的冷血無情。而她,顯然忘了這點。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他的面孔蒙上一層陰狠的戾氣,頓時封閉情緒,恢復一貫冷漠待人、行事凶殘的鬼剎。
私闖禁地已是死路一條,竟還敢夜盜「黛玉葬花」圖,沒一刀索取他的性命,而網開一面饒他不死,任手下僅以拳頭伺候他,已是自己最仁慈的饒恕了。鬼剎自認已經手下留情。
但在溫歡的想法呢?,惡魔果然是惡魔!一點也沒有半點人性,她真懷疑他還有沒有感情。
「但罪不至死啊!老爹他真的沒有惡意,也沒有任何的企圖,他只不過是想拿回我們溫家的祖畫罷了,難道這樣他也錯了嗎?」雖然偷竊是不對的行為,可老爹畢竟是老爹,總不能教她胳臂往外彎,幫外人數落老爹的不是。
「對、錯由我來決定!」鬼剎陰沉著一張臉,緊抿的薄唇隱幼透露出冷酷的殺機,似乎是在提醒她,他是統御這座島所有一切的主宰者,言下之意,就是在告訴她,他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得死!
「你真的是個冷血無情的惡魔!」溫歡氣得失去理智的罵他,她早該知道要跟惡魔講道理,無疑是件癡心妄想的蠢事,但她就是不死心,因為老爹已命在旦夕。
鬼剎倏地瞇起泛著森冷光芒的凌厲雙眸,嘴角邪惡的微微上揚,露出令人害怕的噬血殘酷笑容來。
呵!惡魔?她竟敢當面唇罵他是惡魔,如果她不是太勇敢了,就是愚蠢至極!兩年前第一個敢當面辱罵他是惡魔的女人,下場是被他一拳打斷鼻樑、揍花容貌的丟進大海去,而她,顯然是嫌命太長,活得不耐煩了。
「我承認,這是事實!」他沒有一怒之下命人宰了她,反倒出乎意料的饒了她這一條小命。
「你!」溫歡微愕的瞪著他,眼神是既害怕又訝異,不敢相信他竟沒有動怒。
看著她懊悔逞一時口舌之快的自責表情,鬼剎的嘴角依舊有著笑意,只不過笑容不再令人膽戰心驚、毛骨悚然。儘管他的笑容是溫和的,站在黑夜中的他,看起來仍像蟄伏在暗處的惡魔,讓人不由得心生懼意。
「要我放了他!可以!」他目光炯亮得像團火,直盯著她有絲喜悅的期待小臉,「不過……」
聽到他欲饒老爹一命,溫歡欣喜若狂,但再聽到他附加的但書,她立即垮下小臉,眼神也由光亮轉為黯淡。
「不過什麼?」她內心充滿不安,頭皮發麻的瞪著他。不知為何?她總感受有股不祥的預兆,像天要塌下來的大事要發生般。
「我要你留下來。」鬼剎俯視著溫歡,將她小臉上錯愕、詫異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猶如一頭懶貓,殘酷的看著爪子下被鉗制住的老鼠,從容的等待她的掙扎。
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她沒有誓死不從,也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抗,只是一臉平靜的看著他,毫不猶豫的一口就答應他的交換條件。
「好。」為了老爹,她犧牲一下無妨,何況,老爹養育她七年了,該是她回報老爹恩情的時候了。
「放開他。」得到她的承諾,鬼剎以眼神示意手下放人。倘若她不答應留下來,他可以用強迫的手段逼使她硬留下來,但他卻不願這麼做,那只會引起她的反彈,他要的是她心甘情願的留下來陪伴他。
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少爺要手下們放人,手下們不敢不放。而被揍得半死,幾乎只剩下半條命的溫臣,在失去支撐身體重量的依靠下,頓時像團爛泥般,全身虛脫無力的癱趴在地。
「老爹!」就在他倒地的剎那!溫歡害怕得哭了,不敢將死與他聯想在一起,「不!老爹!不要丟下小歡……你別死啊!」
「他沒死,只不過是嚇昏了。」語氣有著明顯的嘲諷,鬼剎睥睨了趴在地上不動的溫臣一眼,由他頂多三十出頭的年紀來推算,她該不會真只有八、九歲大吧?
老爹再怎麼無用,還是自己的老爹,溫歡不允許別人如此的輕蔑他。
「你放開我!我要過去看老爹!」她沒有掙扎,只是氣昏頭的瞪著鬼剎,完全忘記他是恐怖的惡魔,她該害怕的,而不是怒視反指控他的不是。
雖然老爹偷竊盜取人家的財物在先,失利被捉揍得半死,本來就是偷竊者應有的下場,何況人家還仁慈的饒了老爹一命,照理她應心存感激而不是生氣,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他,她心中就有一股無名火,猶如她曾與他交惡過似的。
「要看以後多的是機會。」擒住她的手臂,感受得到她冷得直打哆嗦。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不曲分說,他拉著她就走。
然而她卻不肯走。除了擔心老爹嚴重的傷勢外,她害怕他會將她關起來,那麼到時候她非但救不了老爹,恐怕連自己逃不逃得出來都會是個問題。
「我不走!老爹受傷了,我要去照顧他!」她真的很擔心老爹的傷勢,尤其老爹一動也不動的趴在地上,乍看之下,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死了。
「不必了!自然會有醫生治療他的傷勢,你不用擔心!」鬼剎冷冷的說,看她都快凍僵了,還有心思去擔心別人的死活,該不會是冷傻了吧。
「你……」溫歡氣得說不出話來。從沒有看過這麼冷血無情的人,總以為「惡魔」這稱謂冠在他身上太誇張了,如今看來一點也不。
「想讓你老爹受到更好的待遇,你最好乖乖的服從我的命令!」饒溫臣不死,並非他仁慈,而是他想以溫臣來控制她。
溫歡納悶不解。只要她聽話的服從他的命令,他就會禮遇老爹,並讓老爹離開「惡魔島」嗎?她困惑的眨了眨眼,不敢確定他話中的意思是不是如她所揣測的。
「你會放老爹走吧?」知道他的威脅只有一個目的:要她留下來。如果他肯放老爹走,她可以考慮留下來幾天意思、意思一下。
當然,應付歸應付,她不會真的笨得留下來。所謂伴君如伴虎,隨時都得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謹言慎行,就生怕觸怒龍顏被宰,更何況是恐怖至極的惡魔呢!因此她虛以委蛇的與他談條付,想看他的反應,再作最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