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緒變化太快、也太直接了,難怪她的朋友會說她是單細胞生物。
不過這樣的人也非常有趣。
「不過話說回來,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奇怪的人。」萸君突然想到什麼地鬆開了手,拉平的五官是一臉正經。
逐漸熟悉她的善變,硯熙很適應地接續她的新話題:「哦?是嗎?」
「看吧!這就是你奇怪的地方。一般人被批評一定會追問原因,而你卻不然。總是笑笑地說『是嗎』,就堵住了人家的千言萬語。你知不知道,這種態度讓人很難接話耶!」萸君不客氣地指責。
不是她愛找麻煩,但當個好人也需要改正缺點,現在她就是在幫他修正。
「謝謝你的提醒。」
他的回答又引出她一個白眼。
「你還是沒聽懂我的話,你這樣子讓我不禁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自己不要聽太多,保持寡言內斂的形象,這樣就能省下許多麻煩。所以很多事你並不是不知道,而是故意讓自己不涉入。我說得沒錯吧?」綜合她的觀察,他這個大哥的確很反常。
明明很有魄力,卻常常一問三不知,讓人不懷疑都難。
硯熙始終保持著笑容聽她剖析,眼底的驚喜愈積愈厚。
她還真的是不笨啊!
「如果我說你猜對了,會如何呢?」他問。
「這樣我就可以向我的朋友證明,我不是沒大腦,只是懶得用罷了,一旦動起來也是不得了的!I她驕傲地拍拍胸脯。
「那猜錯了呢?」他再問,加深了唇上的笑意。
「猜錯了我也沒有損失,反正我就是不擅長思考,錯了是應該的。」這話她也說得理直氣壯。
看著她細緻的臉蛋以及上頭不搭調的豪氣,硯熙再也忍不住胸膛裡的竄動,一個呼氣,不受控制地大笑爆了開來。
萸君被他突來的笑聲震到,楞楞地看著他從一座大山變成一個人。
「你真的好奇怪喔!」她不解地搖頭,不明白一個大哥怎麼可以笑得這麼沒有形象?要是被他的弟兄們看見,不就威嚴掃地了嗎?
「抱歉,我很久沒有笑得這麼放肆了。」斂起笑聲,他臉上仍掛著笑意。
有她在,他之後的住院生活應該不會無聊到失眠了吧。
「做你們那行的壓力很大嗎?」聽到他不常笑,她不禁起了同情。
「壓力是有,但樂趣也不少。」
「是嗎?」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過沒多久她又觸電般的跳了起來:「啊——你等我一下!」
說完就馬上衝出花園,不到一分鐘見她氣吁吁地折回,手上多了個便利店的提袋。
「我差點忘了我的宵夜,一起吃吧!」她遞給他一個三明治。
硯熙眼神怪異地盯著那個三明治,遲遲沒有接下。
「不要三明治嗎?我還有麵包、肉包、飯團跟便當,你想吃什麼?」萸君收回他不要的三明治,一一報告袋中其它食物。
「我不餓。」他搖頭,眸裡那抹奇異的光彩並未散去。
「你擔心我會下藥害你嗎?放心,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怎麼會陷害朋友呢?」她貼著他坐下,豪氣萬千地摟著他肩膀。
當初她還以為他們一定當不成朋友,想不到現在她會這麼高興認識他,緣份這種東西真的不是她駑鈍的腦子想得透的。
看著她搭在肩膀上的手,硯熙眼裡的困惑更濃了。
剛剛她拿三明治給他時,他的眼皮莫名抽了一下,之後就一直跳個不停。
這是一種預兆嗎?
是吉兆,還是凶兆呢?
☆☆☆☆☆☆☆☆☆☆ ☆☆☆☆☆☆☆☆☆☆
萸君照常推著治療車定在路上,明顯地感覺到週遭的氣氛變了。
雖然他們的愛慕者沒有減少,但成員起了變化。
男性擁護者增加了不少,而且每個人都目光閃閃,像極了垂涎的惡狼隨時準備撲殺過去。
剩下的死忠女fans,有的人眨著一種嚮往的光彩,視線放在遙遠的幻想中;有的則是異常熱血,好像在計劃某項革命、捍衛某樣寶物。
走廊上瀰漫的不再是和諧的粉紅香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劍拔弩張的煙硝味。
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出現,也不再有怨恨的瞪視,他們各組人馬早已鬥得白熱化。
萸君愈定愈奇怪,她不過是一天沒來醫院,怎麼所有事都不一樣了?
她納悶地轉進病房,才剛進門就被人喝住。
「把門關上!」睦平難得大聲說話,吼完之後立刻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萸君被凶得一頭霧水正打算反擊,一轉身卻被眼前的景象嚇呆。
這是戰場吧?
原本寬敞舒適的單人套房現在擠了五個大男人,空間立刻縮小一半,剩下的一半則被滿地爬的電線、紙張跟計算機器材佔滿了。
滴滴答答的鍵盤敲擊聲從沒斷過,不時夾雜著幾句刺耳的咒罵或痛苦的呻吟,裡頭的男人們像瘋了似的不停地在屏幕前搖頭晃腦。
萸君被嚇得退到門邊,用力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才有力氣爆開聲音。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她的大吼只引來他們短暫的一瞥,之後又回頭機械性地敲鍵盤、抓鼠標。
得不到響應,莢君氣急敗壞地穿過重重阻礙,直殺向首領。
「你最好能給我一個解釋!」她叉腰站在窗邊,等著硯熙發現。
硯熙先丟給她一個稍待的眼神,手指利落地將工作停在段落,這一等又讓她的火氣悶燒了十多分鐘,就在她再次噴發前,硯熙和煦的微笑及時讓她降溫。
「抱歉,讓你久等了。要換藥嗎?」
「你先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甩甩頭,不讓自己被他的溫和迷惑。
自從發現他是個好人之後,她對他的好感直線狂飆,現在他隨便一笑都能讓她心跳加速;
這種種異狀她歸因於久違的人間溫暖,因為受慣了冷嘲熱諷,現在好不容易有人對她輕聲細語,她當然要感動很久。
「我們在工作啦!你趕快把藥換一換,不要浪費大哥的時間。」睦乎又隔空大吼,邁遏的樣子完全覆蓋了他俊秀的臉蛋。
「工作?你們居然要一個受傷住院的病人工作,而且還是在醫院裡?你們有沒有良心啊?」萸君殺氣騰騰地刮到睦平面前。
她已經原諒他一次了,他居然敢再吼她,不給他一點教訓她就下是柳萸君了!
「沒辦法,這案子很急,老大又休息了好幾天,工作已經累積到我們所能應付的極限,老大再不出馬我們都得死。」睦平沒空看她,隨口敷衍了事。
他的態度讓萸君忍無可忍,她冷冷地勾起嘴角,在地上摸索一會後,用力一扯,睦平的屏幕畫面立刻消失。
「你……你幹了什麼好事?I他氣瘋地跳了起來,使勁攫住她的領口,表情很是猙獰。
「啊,不小心踢到了。」
她毫下愧疚地說,手輕輕搭上他的手腕,不經意地一掐,就讓睦平痛得甩手大叫。
「該死!你又做了什麼?」
「沒什麼,替天行道罷了。像你這種沒天良的下屬,這樣對你算是客氣了。」她不屑地拍整被他抓皺的衣服,氣也消了大半。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這麼一鬧,我們辛苦了近二十個小時的心血就這樣付諸流水了。這樣算來,到底是誰沒天良啊?」盛怒的睦平差點衝上前去揍人,要不是阿龍阿虎拉得快,他恐怕要破了不打女人的戒了。
互相看不爽的雨人就在原地對瞪了起來,緊繃的空氣隨時可能引爆。
「睦平。」
硯熙低聲一喊,立刻熄火,對峙的兩人同時轉向窗邊那個安定的角落。
「你的資料我有存盤,我已經傳過去了,開機後你再把之後的補上就行了。」他的話像聖旨一般,睦平馬上領旨謝恩。
解決了睦平,硯熙表情嚴肅地看向萸君。
被他這麼一瞥,她馬上羞傀地低下頭去。
她可以跟任何人硬碰硬,就是受不了他譴責的目光。
「這次你做得太過份了。」他淡淡地開口。
「可是他們把工作帶到醫院來,還把病房搞成這樣……」她小聲地抗議。
她是標準的吃軟不吃硬,只要是她認定的好人,她會不自主地降格禮讓,絕不敢逞氣鬥狠。而這種現象目前只對硯熙有效,誰教他是她人生中遇見的第一個好人呢?
「若造成醫院的困擾,我道歉,並且保證不再犯。可是你也必須跟睦平致歉,那種行為很不成熟。」硯熙耐心地說著,心裡卻是直歎氣。
他當這群年輕人的大哥已經夠累的了,現在還要做一個莽撞護士的導師。是他天職如此?還是自找麻煩呢?
萸君受教地點點頭,轉向睦乎不是很情願地說:「對不起。」
「嗯哼!」
睦平看都不看她一眼,只從鼻子哼出聲,那神氣的樣子讓她差點又失控,但一瞧見硯熙,她緊握的拳頭很自然地鬆開。
也許他們還是當不成朋友,因為他總是吃得她死死的,說是剋星可能比較貼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