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搬家了。」他看著對面華麗的大廈,心知憑楊祈男的收入是絕住不起如此華宅。
「嗯。」她沒多加解釋。「謝謝你送我回來。」
「祈男,你從沒恨過我嗎?」在她下車之際,他拉住她的手,問了埋藏在心中已久的話。
「曾經有吧。可是我忘記什麼時候開始我就不恨你了。」她不是這麼寬容的人,但憤怒不過是作繭自縛,她沒那麼傻。
「我……很抱歉。」
她微笑,欣然接受他遲來的道歉。
「其實我們就算當時不分手,遲早也會分手的。我很慶幸至少現在我們還能夠這樣說話。」
「為什麼你篤定我們一定會分手?」在余菁鳳之前,他們一直處得很好。
「因為我會和你媽吵架吵到屋頂掀掉。」她打趣,輕輕抽回讓他緊握的手,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祈男。」他又叫住她。「他……他對你好嗎?」
她點點頭,在寒風中抓緊了大衣。
「他若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
他堅定的語氣讓她忍不住發噱。
「我會的。你回去吧!」
她目送他的依依不捨,直到他的車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她才緩步走進大樓。
人,為何總在失去之後,才想到要好好珍惜呢?她搖搖頭,笑陳賦文的傻氣。
第十章
在唐沂泱出國的第五天,她的感冒依然沒好,連呂國邦都擔心得要命,卻偏有人不讓她耳根清靜,唐沂泱的母親約了她碰面。
是場鴻門宴,她有自知之明,卻不得不去。
他母親是一個保養得當的貴婦,髮型新潮,俏麗短髮挑染上栗子色,穿著一襲米白色的套裝,身材依舊苗條。比起她,蔣媛更能吸引眾人的驚艷目光。
「你就是楊祈男?」蔣媛劈頭就問,像是不相信兒子的眼光會如此不堪。
她很清楚自己這副病懨懨的模樣。
「沂泱的個性我想你多少也知道,他向來很有主張,從不和人商量的,你們年輕人要談戀愛,我們做長輩的不應該過問。可是結婚這種大事總該和父母商量一下吧!」連自我介紹也免了,蔣媛直接進入主題。
「什麼結婚?」
剛開口她又咳個不停,對方被她的病毒駭到,趕忙離她遠遠的。
「他不是說想和你結婚嗎?」
她搖頭,讓蔣媛十指上鮮艷的紅色寇丹弄得眼花撩亂。頭,好像有些發燙。
「他妹妹說他要結婚,你又是他現在的女友,不跟你,難道沂泱腳踏兩條船不成?」蔣媛看起來比她還疑惑。
她喉嚨又癢,趕緊灌熱水。
蔣媛看了她一眼,當下作了決定;兒子究竟想跟誰結婚,目前這個女子的嫌疑最大。她當然不能成全,先讓她出局再說。
「我今天找你,其實是來勸你的。你一定覺得我的話很老套,我以前演戲的時候也最討厭這種拆散有情人的角色,沒想到有一天我需要扮演,這一切都是不得已。」
她咳了幾聲。
「這些照片你一定沒看過。」蔣媛從皮包中掏出一疊照片,全都是唐沂泱與一個女人親親熱熱的模樣。
她仔細的看,沒錯過右下角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她又咳了起來,無法糾正蔣媛的疏失。
「我想讓你早點覺悟,我兒子本來就是一個花花公子。你瞧,他明明跟他妹妹說他要結婚,可是你卻不知道這回事。你跟他同居,他卻要跟別人結婚,這像話嗎?」
蔣媛的話已經失去可信度。她又灌了一口熱水。
「就算他要和你結婚好了,可是我得先跟你明說,我們家裡的人是沒有人會贊成的。我知道你被你前男友拋棄的原因。很抱歉我請徵信社調查你,為了沂泱,很多事我這個做母親的都得費點心思。」她是那家徵信社的長期客戶,以前請他們掌握丈夫的行蹤,現在她利用他們來對付兒子的守口如瓶。
她被調查了?長這麼大從沒想過自己會成為徵信社的目標,那些偵探一定首遭遇到這麼乏善可陳的案件吧!一陣湧起的笑意又讓她咳個不停。
「身為女人我很同情你不孕,可是沂泱是唐家的獨子,他勢必要傳宗接代的,難不成你要忍受他和別的女人外遇,有私生子嗎?你之前的男友不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跟你分手的?你該記取歷史的教訓。」
「我們……」沒有要結婚。她沒法把話說完,不是因為咳嗽,而是話被截斷。
「我知道我很過份,可是我也是為了你著想。你有聽過豪門深似海這句話吧!我是過來人,所以才不得不提點你。你有本事抓住沂泱一輩子嗎?到時候入了門,就等於入了冷宮啊!」蔣媛說得正是自己的寫照。
這番話攻進她的心坎。
「還是趁早和沂泱分手,對你絕對是好的,否則等到他視你如敝屐,豈不難看?你應該對於他的過去有些耳聞才對,他從沒跟一個女人交往超過半年的。」
如果真如蔣媛所說的半年之期,她的心絕對會支離破碎,而她沒把握這次需要多久的療傷期。蔣媛雖然說了許多戲詞,也做了誇張的假設,可是至少清楚的表明立場——蔣媛不會喜歡她。同時,也使她不得不對兩人的關係進一步深思。
隨之而來的劇烈咳嗽也打斷了蔣媛還想繼續發表演說的意圖。
「我今天說到這裡就好,你給我一個答覆我就離開。」她快人快語。
她當然知道所謂的答覆為何,不就是希望她點個頭,同意和唐沂泱分手。不過,不告而別的戲碼她演不來,倘若她真的想結束這場戀情,還得蔣媛霸道的兒子肯放手才行。
「我會考慮。」她艱難的說完,聲音沙啞。
「OK!你好好考慮,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看她病得不輕,蔣媛也不好為難。
出了咖啡廳,蔣媛攔了一輛計程車。
「楊小姐,要不要我送你一程?」看她蒼白的模樣,像是隨時會昏倒在路上。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女人,但不代表她毫無同情心。
「謝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她忍住咳意,勉強回答。
「今天我找你的事,別對沂泱說。」
當然,這是老規矩,不是嗎?
「你好好保重。」蔣媛乘著計程車呼嘯離去。
楊祈男確定自己病情加重了些。
她慢吞吞的在街上晃著,後來實在不行了,她不再虐待自己,攔了一輛計程車去醫院。
她到了呂國邦的診所,被他強迫在病床躺了個把鐘頭,吊了點滴才肯放人。
「生病了還在大街上晃,難怪會燒到四十度。」好好先生難得訓誡她。
她迷迷糊糊的點頭,管他說什麼,打算先睡一覺再說。再醒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是蕭秋娟叫醒她的。「你怎麼在這裡?」她用破鑼嗓發問,這傢伙絕對不是來探望她的。
「我最近常來呀!」與她相較,蕭秋娟像朵春天的花。
「你生病了喔!」不然幹嘛沒事往醫院跑。
「你才是病得不輕。」她捏了她一把。
「我是病人!」楊祈男吃痛抗議。
「我來找國邦的。」
國邦?她聽了渾身起雞皮。
「你幹嘛那種臉?」
「你們在交往喔?」她問得直接。
「算是吧,剛開始而已。」蕭秋娟嘴裡說得平常,心裡卻是甜滋滋的。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你要好好把握。」她是真的喜歡呂國邦這個人。
「那當然。」蕭秋娟眼波一轉,柔情似水瞬間化作戲弄。「倒是你,好好保重身體,你家老闆一出國,就害相思病了啊!」
她差點忘了眼前這個女人正是替她免費打響知名度的始作俑者。不想落人口實,她決定再昏一次,好央求呂國邦送她回去。
*******************
唐沂泱出國的第七天,她終於跟頑強的感冒病毒say goodbye,可是公司有大半的人受她波及,可見病毒的戰力堅強。
一個禮拜不見他,思念當真是來得又猛又烈,和感冒病毒有得拼。這期間只接過他一通電話,他因為有公事打到公司找秘書,同事說她生病告假中,他才撥了電話到家裡給她,兩人沒說什麼,她想睡覺,他大概也很忙碌,所以跟她說了幾句沒有營養的話後就收線。
這樣很好,不然她鐵定會因莫名其妙的浪費國際電話費大哭一場。
這一天,她也決定跟唐沂泱分手。
她沒辦法懷孕生子是原因之一。嬸嬸說不孕的女人是續絃或給人做小的命,她當然不會笨得去理會這種鬼話,卻堅信不嫁給獨子與長子。
「阿叔,你甘會怨阿嬸?」
她曾問過叔叔。他只是堅定的搖搖頭。
「你嘸想袂生一個囝仔嗎?」
「有想過。不過,既然天注定按那,我抹怨任何人。」
「阿嬤會怨。」她不只聽過一次奶奶對嬸嬸的冷嘲熱諷。
「老一輩的人卡想抹開。我不是孤子嘛不是大子,楊家有你跟阿願叨好。」
她沒有不婚的打算,她會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但絕不要是獨子或長子,所以唐沂泱出局。這是她當初沒有設想到的問題,結果讓自己陷得這麼深,理所當然要為粗心大意付出代價。若不是蔣媛的一席話,只怕她到現在還傻傻的不知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