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貝兒氣炸,枉費她對他另眼相看,結果他還是一樣勢利。
「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我的口好渴。」霍爾不知房子的主人正在氣頭上,還不知死活的開口要咖啡。
「抱歉,我這兒沒有你要的咖啡,你不高興的話可以馬上滾蛋,我樂得輕鬆。」當她這裡是溫泉旅館啊!這裡是深山,謝絕一切文明干擾。
「好吧,我自己解決。」山不轉路轉,霍爾倏地從背包中取出即溶咖啡。
「有沒有杯子?」
一個造型獨特的陶杯丟在他的面前。
「有沒有開水?」
一個凹凹的東西騰空飛過,落入他的手裡。
「瓢子?」看著手上的物體,他木然地看著余貝兒,她理所當然的點頭。
「要水自己去後頭找,後面的水缸裡應該還有水……嗯,也有可能沒有,我昨天忘記去挑水回來倒,搞不好沒剩幾滴。」自個兒看著辦。
她說得輕鬆,他卻聽得滿頭大汗。
連喝個水都要自己挑,她這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這裡沒有安裝自來水?」他不信邪,做最後確認。
「沒有。」
「也沒有瓦斯?」
「要找木柴燒。」
「不用說,連電都沒有?」
「點蠟燭就可以啦!」
「老天!」他尖叫。「這種生活你怎麼過得下去,快點跟我回家!」
得知她沒水沒電還兼沒瓦斯,霍爾比她還歇斯底里,當場就要拖走她。
「我不要回去。」她甩開他的手,堅定拒絕。「這原本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留在這裡。」
余貝兒表明她的立場,霍爾依然楞在原地,不敢相信她的說詞。
「你喜歡這種生活?」他怎麼從來都沒聽說。
「對。」她點頭。「這兒的生活很原始,可以激發創作。」
搞了半天,她不是真正喜歡這裡,只是因為這裡可以啟發她的靈感。
「你不覺得我們身處的世界太混濁、太市儈,完全沒有呼吸空間,真的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他是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啦!但他以為這個時候,就應該到夏威夷的海灘放鬆自己,或到地中海跟那些白種漂亮美眉眉來眼去,不應該搬到這罕無人煙的地方自我放逐。
「你覺得呢?」
他覺得……她的頭殼壞掉了,但他沒膽說,只好先扯點別的。
「你是怎麼找到這間房子的,經由房屋中介?」這個話題好,這個話題妙……不過由她的眼神看來,這個話題好像不安全……
「你說呢?」她瞪他。
呃,也、也對啦!無論是永慶房屋或信義房屋,好像都沒有中介這種竹屋哦。
「那你是怎麼……」趕緊陪笑,免得被轟出去。
「是由一位原住民朋友讓給我的。」她還是瞪他。「包括土地和房子,花盡我全部積蓄。」
「原來如此。」他終於懂了。「這些東西總共花了你多少錢?」
「二十萬。」
二十萬!都可以拿來付一輛車子的頭期款了,她居然花了這麼一大筆錢買這鳥不生蛋的地方?
「也就是說,你身上一毛錢都沒有,只剩這間屋子。」他不可思議地環看屋內簡陋的結構,開始計算起牆面的竹片來。
「所以我才要自己養雞、自己種菜、自己挑水……」察覺到他怪異的動作,她皺眉。「喂,有死傷,你在搞什麼飛機?」眼珠子轉個不停。
「有死傷」是她御賜給他的外號,根據他的中文名字——遊子商而來。
遊子商,即霍爾;收回專注的眼光,改為計算另一面牆。
「我在計算這間屋子總共用了多少竹片,要花掉你二十萬。」簡直是天價。
「遊子商!」她不容許有人侮辱她的朋友,拿起獵刀就要砍他。
「對不起、對不起,小的錯了,請原諒我的無知。」顯然她那位朋友留給她的東西不少,吹箭以外還有獵刀。哇,可怕,想到就發抖。
「算你還懂得看臉色,不跟你計較。」余貝兒冷哼,饒他一命。
霍爾微笑。成長過程中,他們不知道像這樣鬥過多少回嘴,每一次都是他道歉了事。
「說真的,貝兒,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霍爾沒忘記他此行的目的——帶她重返文明世界。
「不回去。」她倔強的搖頭,打定主意賴在這兒。
「為什麼?」他不懂她幹嘛這麼堅持。
「我之前不是已經跟你說過,我要留在這裡激發創作靈感。」
激發靈感,對哦,他差點忘了。
「可是你爸媽很擔心你,你這麼不吭一聲丟下他們兩老就跑,你不會覺得太殘忍了些?」到底從小就是鄰居,兩家的交情匪淺,對於彼此的家長,也非常清楚。
「我沒有不吭一聲,我有跟他們溝通。」
「對,用吼的。」他冷靜地反駁。「我媽說那天你和你爸媽吵得很凶,屋頂都快掀起來,有沒有這回事?」
「我……我……」冷不防被捉住小辮子,余貝兒困窘地羞紅臉,不知拿什麼話堵他才好。
霍爾歎氣。
「貝兒,伯父伯母也是一番好意,你應該坐下來跟他們好好溝通——」
「怎麼溝通」余貝兒的反應恍若刺蝟。「他們根本不瞭解我的想法,我才說想朝前衛藝術發展,他們就馬上跳起來反對,說什麼做那個會餓死,完全沒有前途。一點也不懂得我身為現代藝術人的使命感,還建議我不如回去捏陶!」氣煞她也。
「我倒覺得你爸媽這個想法挺好的,比較實際。」他投贊成票。
「好什麼好?」她巍然冷瞪。「除去錢之外,你懂得什麼叫做藝術?什麼叫做生存價值嗎?」
「我是一身銅臭味,但我至少不會餓死。」他指出她目前的困境。「你追求藝術,思考生命價值,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你沒有錢。所以我還是建議你回去捏陶,度過眼前的困境再說。」人一旦沒有錢,說什麼都是屁話,也沒有人會鳥你。
余貝兒當然也知道這一點,只是嘴巴硬,扯不下臉來認輸。
「你回去吧!」她趕他。「反正你已經見到我了,就跟我爸媽說我很好,那就行了。」
美女顯然不領男配角的情,硬是要趕他走。
霍爾傷腦筋。他此行的任務就是要把她勸下山,教她認清現實與夢想之間的差距,她怎麼老是冥頑不靈,不肯妥協呢?
「你趕快走,我還要去菜園拔菜,沒有空理你。」余貝兒討厭他一直死賴在她這兒,眼睛又順著她溜。
咦,菜園?有了!就拿這個當借口,想辦法留下來。
「貝兒,我能瞭解你的想法。你的創作遇到了瓶頸,對不對?」霍爾別的本事沒有,鼻子倒是特別靈,一下子就嗅出她尷尬表情下暗藏的玄機。
余貝兒嚇了一跳。
「我、我哪有……」可惡的有死傷,老是蒙對。
「我就知道。」他狀似同情地說道,不太想說她的表情太容易洩底,難怪老是讓他耍著玩。
「難怪你想轉而創作前衛藝術,原來是這麼回事。」從事創意工作的人,或多或少都會遇到瓶頸,她會藉此逃避,並不稀奇。
「我不是為了逃避才想創作前衛藝術的,我是因為擁有強烈的使命感,想讓這個社會上的人更瞭解藝術,所以才轉行。」余貝兒打死不承認她遇到瓶頸,只強調她對這個社會的義務。
「我知道,貝兒,所以我要幫助你完成夢想。」霍爾打蛇隨棍上,馬上掐住她的話尾不放。
「你要幫忙我完成夢想?」不會吧,他有這麼好心?
「是的,貝兒。」他一臉真誠。「和你深入談過話以後,我才曉得原來你這麼熱愛藝術,比起你來,我真是太慚愧了。」只會糟蹋藝術——她說的。
「真的?」她還是懷疑他不安好心。
「別懷疑我的真心,貝兒。」他一臉受傷狀。「我是真的想做你的後盾,留在這裡幫你洗衣燒飯順便餵飽你,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這就是他想到的方法——動之以情、說之以理,最重要的;誘之以利。她從小就討厭做那些瑣事,非不得已不動手,用這個釣她準沒錯。
「可是……」她還在考慮,儘管這個提議很誘人,但根據過去的經驗,結局通常很慘,她還得三思。
「別可是了,貝兒。」他再接再厲。「難道你就不想喝我煮的養生粥?」
正中要害。
就算余貝兒再怎麼討厭他,也不可能拒絕這道人間美味,更何況他拿手的可不止這一項。
有好吃的粥喝,又不必一大早起來喂雞或到菜園澆水,萬一要是創作不順心,又有免費的沙包可打,何樂而不為?
「好,你可以留下來。」美女想通,賞賜壞蛋繼續出場攪和的機會,讓故事進入另一頁。
第二章
話說自從壞蛋使用詭計住進美女的房子以後,就處心積慮的想引美女回頭。身為創意王的他別的沒有,鬼點子特別多。不過才窩了一個晚上,隔天就忍受不了非文明的生活消失不見,留下美女愕然地瞪著空無一人的竹屋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