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淒厲的叫聲在黑暗中迴盪,夜風淒淒,幽影淒淒,一直到月光反映出彼此的尊容以後才發現——
「貝兒?」
「有死傷?」
兩抹身影同時愣住。原來不是水母或是山神,而是兩個稍早才吵過架的冤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驚訝了,還是一時反應不過來。偶然相遇的兩人,竟然就這樣杵在河中央,眼睛眨也不眨地對看。
「你、你沒穿衣服。」余貝兒呆呆地指出他目前的狀況。
「你、你也沒穿。」他的表情也很可笑。
於是現場又是一片尖叫,水花四濺。
「你不要臉,偷看我洗澡!」余貝兒振動雙臂,把水濺得到處都是,霍爾險些滅頂。
「我沒——咕嚕嚕『有』。」他極力爭辯,不料水花硬是扭曲他的話,害他慘遭毒打。
「你居然敢承認你有偷看,你這個無恥的傢伙,我丟死你!」接二連三的誤會,使得她的情緒異常激動,河裡的小石頭也快要被她撿光。
老天,他再不出手阻止,就要出人命啦!
「別丟了,貝兒——」砰!一顆小石頭正中他的下巴,中斷他的申辯。
「我沒有偷看你洗澡,這純粹是誤會——」砰!另一粒碎石不偏不倚的丟中他的腦門,差一點丟中太陽穴。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還沒來得及上訴,就得先進墳墓,他得想個辦法解套才行。
「貝兒,你看著我!」情急之下,他只好拿出羅曼史中最常出現的爛方法;扣住她的雙肩,硬是抬高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想偷看你洗澡,這真的只是碰巧,請相信我。」然後,他又抬出羅曼史最愛用的老套,低聲懇求,痛苦展示他的無辜。
姑且不論他的演技如何,事實證明,羅曼史仍舊有它的影響力,即使強悍如余貝兒,也逃不過它的魔掌。
突如其來的心跳聲,剎那間充斥在他們的四周,圍繞著他們怦怦怦跳個不停,他們兩人都不敢說話,也不敢眨眼,唯恐破壞這神奇的一刻。
「貝兒……」羅曼史中的男主角,一般都會在這個時候收緊手臂,說些肉麻兮兮的話,霍爾也不例外,他想說的是……
「國小六年級那年的暑假作業,其實是一份一百塊,不是五十塊,對不起我騙了你,請你原諒我。」
月光依舊照耀,夜風仍然輕拂,環繞在他們周圍的神奇氣氛,陡降一半……
「我不洗了。」不想再留下來聽他廢話,余貝兒推開他的手,轉身就要離開,卻被他焦急的捉了回去。
「不要走,貝兒!」他的手握得好緊。「其實,那不是我想說的話。我真正想說的是、是……」
沁涼的河水在他們身邊流竄,神奇的氣氛又回來了,再一次充斥在他們之間。
「你想對我說什麼?」受現場的氣氛影響所及,她的語調竟也難得羞澀。
「我想說……想說……」他吞吞口水,一向長袖善舞的舌頭突然打結,變得結結巴巴。
「有死傷?」她輕聲逼迫。
「我想說,不是!我是想向你招認,當初我賣給小胖的情人果,一盒不只五十塊。因為他嘴饞,急著想吃,所以我就賣了七十塊。對不起,我又騙了你!」
流水潺潺,神奇的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她的口氣也驟降到冰點。
「謝謝你的誠實,我先走了,再連絡。」受夠了他無厘頭的告白,余貝兒看也不看一眼的掉頭。
「貝兒!!」霍爾再度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幹嘛啦?」神經病。「我快冷死了,沒空杵在這兒聽你說這些無聊的廢話——」
「我喜歡你!」
她還沒來得及說完,他就大吼。
「這是我真正想說的話,我很高興我終於能說出來。」
沈默。
月光照耀在河面上,隨波泛出粼光。宛若銀魚,又像是被仙女遺忘的綵帶,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飄過他們的面前。
「我沒心情聽你跟我開玩笑。」余貝兒率先打破沈默,決定走為上策。
「不是玩笑,貝兒。」他依然緊扣住她的肩膀,死不肯放。「你還記不記得白天的時候你問我為什麼來找你,我卻滿口胡扯的事?」
她點頭。
「那時候我就在猶豫該不該告訴你。」他深吸一口氣,老實招認。「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可笑,平時舌粲蓮花,到了真正需要表白的時候只會胡言亂語,說些言不及義的廢話,我自己也覺得十分困擾。」說這話的時候,霍爾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靦腆的模樣,恍若一個青澀的大男孩,女人一不小心,便很容易上當。
佘貝兒先是張大了杏眼,仔細觀察他的一言一行,最後歸納出一個結論,那即是——
「走人。」相信他的人是瘋子,她不想上當。
「貝兒!」眼看著佳人鐵了心不相信他,霍爾只好使出最後一樣絕招,硬是把她吻得昏天暗地。
冶不防遭受襲擊,余貝兒一時間忘了掙扎,像個木頭人似地呆在原地,任由霍爾將她鯨吞,任由他在她的唇腔之間激起陣陣水花,將他們推往更高的天際。
霍爾作夢也沒有想到,余貝兒會是如此香甜。她的身材或許變了,但肌膚一樣光滑柔軟;貼近他的身體曲線,依然有如瀑布,沁涼透心。每一次移動,每一個輕呼,都挑動他心底深處最敏感的神經,讓他不由自主的把手收緊,深入她的喉嚨深處,傾倒更多的愛慕。
他是如此的投入,熱情的雙唇宛若一條貪饜的水蛭,在余貝兒飽滿小巧的豐唇上傾力吸食,滿足他壓抑許久的思念。等他方能將自己從她的嘴上移開,她的芳唇已艷若桃李,氣喘吁吁。
余貝兒愣愣的輕撫自己的唇,表情異常迷惘。豐滿的酥胸,在水波的掩蓋下若隱若現,霍爾的心情也隨之起伏。
「貝兒……」他困難的嚥下口水,擔心她被他突兀的舉動嚇呆,更害怕她又要打他。
余貝兒果真舉起手,不過不是打他,而是撈起一大片水花阻擋他的視線,趁著他忙著對付水花的時候走人。
這是?
呆呆地目視她的背影,這回換他一頭霧水。
她不打他?
為什麼?
這代表什麼意思?
河水依舊清涼透徹,霍爾的心思卻已混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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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這是我真正想說的話,我很高興我終於能說出來。
一個人獨自悶坐在竹床上,余貝兒的腦子裡面充滿了霍爾昨天晚上的告白,整個頭都快要爆炸。
他喜歡她,有可能嗎?有死傷那個狡詐的傢伙,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拿她尋開心,等她真的上當以後,再背著她大笑一場?
傷腦筋。
煩躁不已地猛抓自己的頭,余貝兒越想頭越痛,心情越不好,腹部也跟著灼熱起來。
煩死了!
反正左躺也不是,向右彎曲還會撞到牆壁,余貝兒決定起身活動一下筋骨,省得僵成木頭人。
她在屋內走來走去,試圖藉著運動,壓制腹內洶湧翻騰的灼熱感,卻發覺無效,心情因此更加惡劣。
就在這個時候,倒楣鬼霍爾恰巧推門進來,一進門就發現房裡面有頭母獅,在房內來回踱步。
「你怎麼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台詞。
「我想打人。」這也是她唯一想說的話。
「你一天到晚都想打人,這有什麼稀奇。」他身上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馬上凶狠的瞪著他。
「這次不一樣。」瞪了好一會兒,她才不甘願的答道。「以前我打人都有理由,不像今天單純只是因為肚子痛,就想揮出拳頭——」
「你肚子痛?!」霍爾不擔心自己成為沙包,反倒對她的症狀大驚小怪。
「對。」她痛苦的點頭。「我的腹部好熱又好痛,內臟好像快燒起來,心情很不好……」
咻地一聲。
一直以來,余貝兒就懷疑他們溝通不良,每次她都還沒有把話說完,他就不見人影,這回又不例外。
沒義氣的傢伙,沒見她的人正難過得要命嗎?他竟然就這麼當著她的面落跑了。
飽受腹部灼熱疼痛之苦的余貝兒,對於霍爾明顯的落跑行為極度不齒,卻又沒有力氣追過去開罵,只得虛弱地靠著竹牆,抱著肚子懇求它少鬧一點。
殺千刀的腹痛,什麼時候不好發作,偏挑今天。
她咬緊下唇忍受非人的折磨。一個鐘頭過去,似乎有好一點了。三個鐘頭過去,煩人的絞痛再一次捲土重來,她只得再一次靠回到牆上,痛苦喘息。
不行了,她想。
痛還不打緊,最可恨的是幾乎燒至喉頭的灼熱感,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地不知如何是好,氣煞她余大小姐。
「哇啊——」
「我回來了!」
正當她煩到不行,索性扯開嗓門大叫之際,霍爾也挑同一個時間撞開門大聲宣示。
余貝兒立刻把頭轉過去瞪他,尚來不及合上的嘴巴倏然塞進一根吸管,她就這麼反射性的大口大口吸起他呈貢的不明液體來。